“怎麼?你母親那個時候,本來就喜歡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內自言自語。難道,我們送她去醫院治病也有錯嗎?”許父拔高音量,理直氣壯的替自己辯解道。
許攸恆邁前一步,火藥味兒十足的注視着父親。
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仰視長輩的孩子,如今肩寬背厚的他,比頭髮半白的父親還高出半個頭。
所以,在這樣一場目光和氣勢的較量中,許攸恆以完勝告終。
他在父親避開自己的目光前,用力的戳了戳父親的胸口,“你敢摸着良心說,你送她去醫院是治病,不是想把她關起來的嗎?”
“你幹什麼?”許父怒不可遏的拍開他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和你父親就是這樣說話的嗎?”#_#67356
許攸恆也不甘示弱,他扣住父親的手腕,膩煩的一推,“我剛纔就說過了,你不是我父親!”
許父跌回到藤椅上,但馬上又一蹦三丈高,“臭小子……”
眼見他們父子倆的火勢越燒越旺,繼母又氣又急,扯着老爺子叫道:“爸,你得站出來主持一下公道了。你看看攸恆,這都敢對他父親動手了。”
“攸恆!”老爺子一聲斷喝,看着臉色陰鬱的孫子,知道他這是聽到剛纔他們之間的對話了。
否則,他們父子之間,以前鬧得再惡劣,許攸恆也從未這麼大逆不道,目無尊長過。
許攸恆暫且放開父親,把視線從父親臉上挪開,爾後,定定地看着爺爺,“我想知道,當年他們把母親從這個家裡趕出去,又偷偷把她關進精神病院的時候,你和奶奶到底知不知道。”
“這……這件事,你以前不是就問過我了嗎?我們……當然不知道。”老爺子的表情略顯尷尬,說着,又咬牙切齒的瞪了兒子一眼,彷彿是在責怪兒子當年不該找藉口騙他。
許攸恆沒再向他發難,瞟了眼桌上的茶碗,扭頭再度看着父親,“如果我沒記錯,這兩套是母親當年最愛的青花蓋碗。別再讓我看到有人碰她的東西,改天我會派人來拿她還留在這裡的所有東西,無論是價值連城,還是一文不值的。”
說罷,他轉身,就要揚長而去。
“攸恆,你母親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不要再糾結過去,活在過去了。”老爺子在他背後,語重心長的勸慰道。
對於這個自幼在身邊長大的孫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逝去的母親是許攸恆心頭一道永遠也抹不平的傷。
許攸恆站下來,頭也不回的說,“明天的董事會議上,我會重啓那個主題公園的項目……”
對於他突然轉變的話題,老爺子稍加一愣,但馬上一口打斷道:“攸恆,這個項目我不是和你討論過風險評估……”
但許攸恆再度搶白道:“我不管它的風險有多大,總之,明天我一定要讓它通過。”
他這幾句話,看似不徐不疾,但卻帶着不容辯駁的力道。
“爸,他這是什麼意思。”許父看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義憤填膺的叫起來,“難道,他這是在命令你嗎?”#6.7356
老爺子二話不說,捏着柺杖給了他一下,“先把你自己在媒體上捅得簍子,給我弄乾淨吧!”
黃昏。
落霞的餘輝,猶如凋落的薔薇瓣,灑落了一室。
舒蔻盤腿坐在臥室的牀尾,猶如一個參禪打坐的到冥想者,等着早上那個像賊一樣,躲着自己倉皇逃走的男人,滾回來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7,28,16,19,這些是她樓上樓下,在幾個房間之間丈量的步子。
最後一個是牀頭的牀柱數,是當年那個老混蛋在牀上蹂躪她時,她爲了排解身體和心靈上遭受的雙重羞辱,掩耳盜鈴似的反覆摸索記下的。
半圓形的整體浴室,檯燈下的流蘇,羽翅般的門把,還有波浪形的木梯扶手……除了院子的面積和朝向,這別墅裡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動過。
臭男人是有多喜歡這幢房子啊!
把它從鴻城路整體搬遷過來,連一磚一瓦都沒落下吧!而且,這麼多年過去,連室內的傢俱都一模一樣的,捨不得換上一件。
臭男人是有多自信呀!
絞盡腦汁的一人分飾幾人,把她騙得團團轉,就篤定她智商不夠,認不出他來嗎?
臭男人又是有多無聊啊!
以前假裝老頭,是怕自己揭穿他的身份,那麼現在呢?
坑蒙拐騙,打擊報復,還是單純的爲了調戲她,只圖一樂?
以爲她還是以前那個膽小怯懦,連自理都很困難的瞎子嗎?
當然,還有二十五。
舒蔻前一刻,在樓下的客廳裡,給初一的父親,打了二十五個電話。
當胖女傭把這個看似陌生的手機號碼交給她時,胖女傭猶豫了片刻,顯然是想和她說點什麼,但被舒蔻火藥味十足的一句話,戧了回去,“憋着,別說話!”
她要聽那個縮頭烏龜,王八蛋在電話裡,親口向自己說明這是怎麼一回事。
然……
縮頭烏龜就是縮頭烏龜,丫的根本不敢接她的電話。
這個時候,眼見着太陽已經落山,暮色說沉就沉。
難道,那男人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到這兒來了。
舒蔻不由想起,那次在許攸恆的車內換姨媽巾時,曾對自己說過,除了傭人園丁,他一個人住。也不知道,是他在撒謊,還是他狡兔三窟,真有別的豪宅處所。
除非你真姓荀,除非你真他媽的不是許攸恆。
躲,你就躲吧!有種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舒蔻自言自語的大叫一聲,徑直從牀上跳下來,沒有穿鞋,便踏着柔軟的地毯,拉開門,走了出去。
胖女傭正好帶着個同伴,擡着托盤,上樓來。
看到托盤裡擺着用蓋子精心扣好的飯菜,舒蔻感激的一笑,“謝謝你,不用了,我還是下去吃吧!”
此時,她早已把前一刻留在臉上的淚痕,清洗乾淨,所以,笑起來的樣子,又恢復了往常的恬淡和清婉。
胖女傭頓時鬆了口氣,剛想向她解釋,“沒有,我這飯是擡給……”
舒蔻又問:“初一呢?”^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