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都是有基礎的,那就一起表演一個讓老婆子看看吧,這麼亂糟糟的,也練不成。從最基本的曲子開始吧,漁舟唱晚。”李嬤嬤臉色有些不好看,首次接手訓練這一批人,一時之間還真有點無從下手,她雖然不是完全不通音律之人,可要教導這些人,顯然是不夠格的,只希望周家的早點找到那個傳說中的排練高手回來,她也好早早脫身,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並不熟識的一羣姑娘,顯然也被剛纔那一陣自己製造出來的噪音吵着了,這會,聽了李嬤嬤的話,竟不約而同的聚在一起,小聲討論起來,試了幾次後,排開陣仗,開始表演。
只見場上,四名跳舞的女子保持一個動作不變,隨着“爭”的一聲琴聲緩緩響起,由遠到近,從若變強,笛聲悄悄響起,琵琶,箜篌,蕭……隨着聲音的變化,場上的四名女子開始翩翩起舞。
一曲終了,久久無人出聲,李嬤嬤沒想到初次合作,她們竟然如此合拍,同時心裡更加爲難,她要如何教導?她甚至都聽不出來,這夾雜的聲音中,誰的水平更加高超。
沉思片刻,做出決定,“老婆子不善音律,不過,也聽出大家的水平都還不錯。這段時間,你們的師傅外出辦事去了,暫由我教導你們,但是,如今看來,在音樂上,我實在沒有什麼可教授的,所以,這幾天,上午我會出曲子,你們一起排練,直到完全合拍,下午,跟着我,學習該有的禮儀。今天上午,就排練這首曲子,雖然整體效果不錯,但其中有些節拍還是跟不上,繼續練習!”
姑娘們面面相覷,也沒人反駁說什麼,再次湊在一起,商量着,自己改進。一上午,就在反覆討論,練習中過去,倒也自得其樂,馨寧覺得,自己受益匪淺。
下午的時候,因爲學習禮儀,姑娘們都換上了繁瑣的衣裙,在另一個廂房裡學習。這也許纔是李嬤嬤的強項,從氣勢上,都比上午強多了。教導的過程也更加嚴厲,從站立,走路,坐姿,面對不同的人行禮的方式,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教授,指正。別人還好,多少都受過一定的教導,可苦了馨寧,必須不錯眼的盯着李嬤嬤示範,擔心一個不留神就導致動作不標準。半天下來,竟比練了一天的武功都還要累。
晚膳時,折騰就一天的人兒,早就沒有了精氣神,面對着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也沒有了仔細品嚐的興致,一個個都打着趕緊吃完,趕緊睡覺的心態。連白日裡學的禮儀都不顧了。
躺在牀上,同房間的三個姑娘早就進入夢鄉,馨寧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看這下午教導的內容,這些姑娘恐怕不單單是府裡教坊需要的吧,教坊的姑娘,哪裡需要世家貴女們的言行舉止?安樂侯,他到底在打着什麼主意,這些姑娘,最終又會被送往何處?她要怎麼做,才能避開嬤嬤和守衛,進入到侯府核心區域?
悄悄披衣下牀,輕輕搖了搖幾位姑娘,見都沒有動靜,馨寧躡手躡腳推開房門,來到院子裡,在一棵大樹下站定,打了個響指後,頭上樹枝輕輕晃動了一下,馨寧心中稍定,確定周圍沒有暗哨後,纔開口,“府裡守衛可摸清楚了?”
“已經清楚。”
“好,等下一班換防,我們先去探路。準備一下。”第一晚就行動,就是要一反常態,打破一般人的固定思維,誰也料不到她纔來一天,在一切都尚未明朗的情況下就敢行動。
“是。”暗衛知道要準備的是什麼,包括夜行人,馨寧同宿舍的人。
馨寧就靠在樹幹上,靜靜地等待,順便察看那些婆子是否會查房。大概那些婆子也累了,等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見一個婆子過來,甚至連個小丫鬟都看不見。
馨寧快速閃身到侍衛準備的另一個房間,換上夜行衣,在侍衛的帶領下,往侯府主子們的集中地掠去。
侍衛本來要帶着馨寧走的,可又覺得男女有別,姑娘沒要求,他也不好主動提出,只是放慢速度,沒想到馨寧竟然可以跟得上他,他不僅有些吃驚,這姑娘在習武方面可不是一般的有天賦啊!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幾年,就會躋身一流高手行列吧!
馨寧卻不滿意這速度,自己時間不多,在沒有任何人接應的情況下,離開房間不可能過久,萬一有誰醒來,萬一婆子查房,馨寧就有可能暴露。看暗衛沒有幫自己的打算,她只好求人,“你帶着我走,這樣快些,直接去侯夫人的院子。”
“是。”暗衛道一身得罪,一手環上馨寧腰肢,如閃電般急掠而去。
侯夫人的院子格外安靜,一踏入,馨寧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太一樣。兩人趴在一處高檐下觀察,發現院子裡丫鬟似乎不多,只有正房旁邊的耳房裡傳來輕微的說話聲。大多數房間都是漆黑一片,正房的燈倒是亮着,但是也沒有丫鬟守着。
馨寧不僅疑惑,這位侯夫人難道真的失寵到如此地步?連伺候的丫鬟豆沒有幾個。
仔細一聽屋裡的動靜,竟然是木魚的聲音,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正房,那就只有是侯夫人敲得了。
馨寧沒有見過幾年前的侯夫人。不知道以前的她是個什麼性子,但看如今,一個不到三十的女子,竟然守着青燈古佛過日子,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
“走,去書房。”院子裡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什麼,乾脆去她的書房看看,也許能發現隻言片語。
書房裡打擾的乾淨整潔,溫馨大方,看這處的擺設,卻又充滿了生命的氣息,與正房的擺設,真是大相徑庭。房間裡並沒有點燈,還好有一點月光,勉勉強強也能看得清桌上的東西。
桌案上壓着一疊紙,最上面鎮紙壓着的那張寫滿了蠅頭小楷,小心翼翼推開鎮紙,竟然是卓文君的白頭吟,一張紙上,一首白頭吟,連續了三遍,翻開下面的紙張,第二張,第三張,統共五張,每張都是整齊的三首白頭吟,馨寧沒有經歷過感情,也不曾被感情背叛,但是也能想象的到她埋首一遍遍寫下這白頭吟時的心情。只是,卓文君最終用這首詩換來了司馬相如的回心轉意,但不知,她是否將之呈到過端木良的手中,如今看來,端木良是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否則,那樣的一個妾室,怎麼會如此張狂?
那麼,她一遍遍抄寫白頭吟,又不問世事青燈古佛相伴,是否已經在心中與端木良決絕?
放下那一摞白頭吟,馨寧又察看了書房其它地方,暫時沒有發現。看時間差不多了,只好暫時回去。
回到房間,馨寧吩咐暗衛將剛纔查到的消息傳給端木清淺,待她躺下後,暗衛神不知鬼不覺的解開幾個姑娘的穴道,閃身離開。
第二天的訓練,跟昨天基本一樣,大夥兒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興奮勁,有一搭沒一搭的彈着琴,唱着曲。經過了一天的相處,互相之間也基本熟悉,聊天的熱情甚於排練。
李嬤嬤起初的時候還以爲大家人在討論怎麼排練,後來看有些人臉上的笑容,眉飛色舞的表情,發現不對勁。板下臉,將人狠狠訓斥一遍,一些膽子大得竟然頂起嘴來,“嬤嬤,不是說招我們進來是好好培養技藝的嗎?怎麼如今就這麼放着不聞不問的,這樣的排練,哪裡能夠提高個人的技藝,我們需要的是有針對性的指導。還請嬤嬤告訴上面的人,否則還不如放我們回去。”
“是呀,是呀,嬤嬤,侯府招我們到底是做什麼的,爲什麼不教技藝,反而學習那些有的沒的規矩禮儀?我們的身份,學那些又有何用?”一羣人嘰嘰喳喳的複合。
李嬤嬤被吵得頭疼,吼了一嗓子,“行了,放你們回去?你們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哪裡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實話告訴你們,找你們來,也不是爲了湊成一個教坊,你們也不是第一批,從前幾批,也有跟你們現在一樣想法的,不情不願的,可真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時,一個個恨不得削尖了腦袋往前湊,哪裡還有不願意的?所以,各位姑娘,老婆子奉勸一局,安排什麼,就好好學什麼,真到了那時候,感謝都還來不及呢。”
馨寧心頭駭然,那婆子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飛黃騰達的機會?一羣天天關在院子裡的姑娘哪裡來的飛黃騰達的機會?她們不是第一批,也不是唯一的一批,聽起來,前面已經有好幾批了,那麼這姑娘又都去了哪裡?
“都加緊着練吧,這幾天府裡會客人前來,少不了要看你們的表演,也許你們飛黃騰達的機會就來了呢!”李嬤嬤看姑娘們果然安靜下來,不屑的哼了一聲,同時扔下一個她認爲的甜頭。
姑娘們面面相覷,對於李嬤嬤的話,她們不是沒有明白,可聽來聽去,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不是說好傳授她們技藝,讓她們揚名立萬嗎?怎麼變成了樂姬的意思?不過,想到自己原本的身份,有些姑娘在短暫的愣怔之後,不免竊喜,能進入侯府的,身份肯定不低,若到時候被某一位看上,帶回府裡,豈不是比現在好,說不定還真能飛黃騰達呢!
馨寧偷偷打量周圍人羣,那若有所思,卻並不擔心的神態,馨寧哪裡還看不出來,她們抱着什麼樣的心態?本以爲可以乘機找個同盟,在自己外出的時候做下掩護,如今看來,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她們更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