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柒的內力不敢像之前一樣肆意輸入,只是控制着一絲進沉煞的丹田查探,但是讓她覺得萬分震驚的是,她發現沉煞的丹田似乎有什麼正在積聚,如同浩瀚雲海,無邊無際,好像廣闊幽深得能容納無窮無盡的...內力。
可是他的內力卻明明沒有了啊。
這是空有一口寶缸,結果沒有水好裝?那他之前的內力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現在又到哪裡去了?
這讓樓柒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邊繼續探尋着,一邊看着沉煞那如同冰雕不似真人的模樣,暗暗咬牙,心裡也是挫敗不已。她從來沒有遇到一個人跟他這樣的,區區一具凡人之軀,竟然藏着這麼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邪性東西,天下最劇的毒,最毒的蠱,之前還有咒術,然後現在丹田又莫名其妙。她真的不知道身負着這些,他是怎麼安全地活到現在的。
但是,活着是活着,卻也註定了多病多痛,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所以他活到現在,也是心志和身體被磨到現在。
樓柒心裡突然有些疼。
她不知道沉煞以前那對父母對他怎麼樣,但是通過種種跡象表明他們不是沉煞的親生父母,而且他的身份也不低,他曾經說過,他的父母言行舉止雖然較之普通人要大方貴氣,但絕對不可能是皇族之人,還達不到那種層次。所以,他的養父母更有可能是他親生父母的屬下。
若是這樣,他們只要足夠忠心,在對待小主子的時候就算再親暱,也多少會帶上些距離與尊敬,這對於小孩子其實是不好的,所以她相信沉煞小的時候不可能從那對養父母身上感受到多少溫暖愛意。
後來他們被殺,沉煞便一心想要報仇,再加上他本也非池中之物,便一路磨練自己,不管是在師門中短暫的學藝之路,還是幾年拼殺壯大自己的力量,他的身邊應該從來都沒有人讓他感受到溫暖的感情。
所以,在沉煞二十多年的生命裡,一直都是冰冷的。他所承受的痛苦,一定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也沒有人安慰過他。就像之前他的毒蠱發作,身邊的四衛及其他人也不過是擔心着別人來刺殺,只是全力保護他的安全,有誰問過他一句,你痛不痛?還能不能忍受?
因爲他一直那麼強悍,一定是連鷹他們都覺得他絕對會撐住,沉煞也絕不可能跟他們說,我好痛......
這樣看來,沉煞活到現在,真的比她要孤單得多,無趣得多了。
所以,她看着現在又遭受這種折磨的他,心疼了。
驕傲如他,如果知道自己變得如同冰雕一樣,一動不能動,只能這樣躺着,他的自尊心一定會受不了,受不了自己又多了一個怪病,這樣弱得可以任人擺佈。
樓柒也心疼他的這種自尊受挫。
再有一點,她對於自己內心的那種害怕也震驚了。以前她從來沒有因爲身邊一個人可能會死去而這麼慌張失措,她這時才認清了自己的心,看來,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在意沉煞。
“不管如何,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救你。”樓柒咬住了下脣。她一定會拼盡全力救他,可是現在她的確是全無頭緒。
樓柒想到了臭老道。在她所能學的事情上,她的確已經青出於藍,但是這種她聞所未聞的事,或許臭老道更清楚一些,說不定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爲沉煞自小中的毒蠱絕對是身份非比尋常的人下的,很有可能是龍吟大陸的人,那麼他現在的這種情況,也有可能也是自小就潛伏在他身體裡的危險。
龍吟大陸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清楚。
可是現在她要怎麼去問臭老道?他已經沒有能力再拉她回去,她也沒有辦法跟他通話啊。
正這麼想着,沉煞的丹田處突然襲出一股抵抗,將她的內力震了出來。這...這還會自我防禦不成?
但是不管怎麼樣,以內力療傷這一條路是行不通了。樓柒再看沉煞,驚得倒抽了口氣。
在他的胸膛裡,像是冰霜綻出了一朵妖嬈細絲花瓣的花,那些如同觸鬚一樣的花瓣正緩緩地在向他的心臟爬去,雖然緩慢,但也是肉眼可見的速度!
她雖然還理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看着他心臟處一團紅色,也知道若是他的心臟真的被這朵冰絲之花給徹底纏上,被冰凍住,那麼就真的不會再有心跳了,他也必死無疑。
而沉煞本來就已經沒了什麼氣息,這一下更是像徹底斷了氣息一樣。
樓柒又驚又急又怒,控制不住一拳捶在地上,手關節出了點血。
她眼神一凝。
血?
她的血!
樓柒很清楚她的血的珍貴程度,而且她估計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跟她的血一樣了,先是長達十年的藥浴浸泡,再加上她吃了魔狸膽,千年石髓,後來還吃了泉心,這些東西的藥效都會一直融在她的血液裡。別的不說,單說泉心,這是連在龍吟大陸都是獨一份的東西,要不然就不會讓龍吟大陸的王族都過來這邊尋找。
本來,一個泉里長滿無數奇珍藥草就是一件逆天的事了,這些藥草還全部昇華凝聚成一顆珠子,那精華......
她都無法形容了。
就連赫連訣都說了,別人吃了泉心必死無疑,可是她很有可能是能納百藥的藥海體質,現在泉心已經消化融入她的血液,她的血之前就可以壓制沉煞的毒蠱,現在或許也能夠壓制他的這種怪病!
她定定地看着眼睛緊閉長而濃密的睫毛掛上了霜花的沉煞,咬了咬脣,低聲道:“沉煞,你得撐着,要是你自己放棄了,要是你敢死,我一定會將你扒光了鞭屍十日!”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沉煞還有沒有知覺,但若是他實際上正受着異常痛苦的折磨,她也不允許他就此放棄,有了求死之心。
而這個時候,她看到系在沉煞腰間的那把劍微微震了一下。
劍還會自己震動?
樓柒雖然驚駭了,但是在這個時候,不管什麼事都不能打斷她救沉煞。所以,她一手就將那把劍解了下來,然後毫不留情地丟到了一旁。因爲剛纔那劍的震動,她唯恐有人是有人下咒之類的,索性就摸了把鬼草粉出來,灑在了劍上。如果那劍真的被人做了手腳,一個鬼草粉禁陣也夠暫時壓制了。
沒錯,她可不是隨手灑的,這一灑是下了畫了禁陣的。
當然,這個時候樓柒還不知道,正因爲她自小養成的謹慎,做了這一步,便免去了沉煞與她之間一個更大的劫。
將那把邪氣的劍處理掉,樓柒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沉煞身上。她抽出了破殺,點火烤了一下,然後劃開了自己的手指。有鮮紅的血冒了出來,她咬着脣,將流血的指腹按到沉煞胸口心臟之處。
她要用自己帶着無數藥效的血,在他的胸口畫一個防禦血陣。這種血陣,估計在這個世界,不管是四方大陸或是龍吟大陸都沒有人會。
繁複的花紋,古老的符號,沒有一個人看得懂她這畫的是什麼,而不過是巴掌大的一幅圖形,樓柒就整整畫了一個時辰,她的血也流了一個時辰。
等她終於把血陣畫好,手指飛快地打了幾個手訣,那鮮血畫就的陣圖突然間紅光一閃,一下子就隱進了沉煞的皮膚裡,就像是一個畫在他皮下的陣圖,那些紋路還有紅光流動。
而之前那如冰蟲一邊的冰絲花也正好已經蔓延近了。
樓柒目不轉睛地看着,只見那冰絲剛一碰到血色,立即就像觸電一樣退了回去!
“成了!”樓柒大喜,她就知道現在她的血很好用!
但是這個時候,樓柒並不知道,以後她會因爲這寶貴的血,成了多方勢力想要霸搶或是滅殺的對象。
她倒是想再在他身上多畫幾個血陣,但是這種血陣很耗心神,這一畫兩個小時,她得休息一下才可以畫第二個。
將沉煞的衣服拉好,她摸向了他的鼻下,雖然鼻息還是很微弱,但是細心的樓柒發現比之前明顯了一點,心也就暫時鬆了點。
陳十以爲這場雨不會下那麼久,但是沒想到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這雨只是稍微小了些,卻還沒有停下的跡象。
雨不停,他們去哪裡找乾柴來生火?到了晚上若是沒有生起火來,他們就算撐得過去,也怕帝君那個樣子撐不了......
“陳大哥,我先出去找找看有沒有吃的吧。”小伍說着便要站起來。
他們已經等了很久了,樓柒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出來,他們不敢去打擾。但是這句話剛說完,樓柒的聲音便自後面傳了過來。
“你的衣服原本就已經溼了,現在若再出去淋雨吹風,很容易着涼。”樓柒說道。
小伍以爲樓柒這是關心他,眼裡閃過感激,殊不知這會兒心裡只想着沉煞的樓柒都並沒有那麼心善,她的意思是,這會兒沉煞極爲脆弱,她擔心若是身邊有人中了風寒,會立即傳染給他。
當然,她也沒有想過這個還需要解釋,所以,註定只是一個美麗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