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野本來就是暴脾氣, 何況這對夫妻張口閉口都在觸及他的底線。
罵他，無所謂。
但是敢罵他的寶貝妹妹，那就真是不作不死了。
穿着粉棉襖的小糰子擡頭看着他鐵青的臉色, 她伸出軟軟的小手, 拽住他的食指, 奶呼呼地說：“二哥哥不可以罵人。”
秦牧野低下頭, 看着粉雕玉琢的妹妹, 勉強壓住胸腔劇烈起伏的怒意。
他收斂了戾氣，聲音瞬間變得溫柔，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嗯, 棉棉說得對。”
夏老師猛然從膜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恢復了理智, 趕緊打圓場勸架：“各位都消消氣, 有話好說, 有話好說！小朋友們還看着呢，咱們做家長的不該給小朋友負面的引導呀。”
吳校董那張中年危機的臉上寫滿了丟面子三個字。
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咬牙切齒地說：“秦牧野，你身爲公衆人物還出手傷人，我和我老婆這就去醫院驗傷，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秦牧野向來不顧及形象面子那些虛的東西，他只是怕自己過激的言行嚇到妹妹。
他懶得多廢話, 抱起妹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棉棉坐在他胳膊上, 小肉手摸索着覆蓋上他剛剛打人的右拳, 貼在上面揉了揉, 還低頭呼呼兩口：“二哥哥, 你手疼不疼？”
秦牧野立刻就眉開眼笑，捏了捏她的小鼻頭：“小沒良心的, 學會心疼哥哥啦？放心，你哥一點都不疼。”
兄妹二人穿過走廊，瀟灑離去。
他們並不知道的是，會客室外面有一羣還沒有被家長接走的小朋友們，像一羣乖乖的雛鳥一樣踮着腳尖扒着窗戶偷看。
小朋友們眼睛裡都閃着光。
“原來他不是棉棉的爸爸，是哥哥！”
“棉棉的哥哥打架好厲害，吳爸爸那麼壯都不是他的對手，我也想有個厲害的哥哥……”
“我也是我也是，今晚回家我要問問媽媽能不能給我生個哥哥。”
“我是棉棉哥哥的粉絲，他的歌超超超好聽噠。”
“吳俊俊的爸爸媽媽好凶啊，和吳俊俊一模一樣！”
“棉棉明天還會來咱們幼兒園嗎，我還沒來得及跟她交朋友呢。”
“我也要和棉棉做好朋友，她好厲害，連俊俊都被她嚇哭了。”
……
秦牧野抱着糰子到停車場取車，他把糰子安置在後排的安全座椅上，然後親自開車回家。
想想還是挺憋氣的，妹妹第一天上幼兒園，竟然就被熊孩子和壞家長欺負，這嘉佑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全燕京城最好的幼兒園？
“棉棉，不想去幼兒園就不去了吧。”
糰子聞言，不解地問：“爲什麼，我喜歡上幼兒園。”
對棉棉來說，認識了好多新朋友，還可以和靈靈一起玩，她還保護了靈靈，今天是圓滿的一天。
至於吳俊俊和吳菲菲，只是個小插曲，根本不足以影響她的心情。
秦牧野又說：“那不然就換一所幼兒園，這一次哥哥保證沒人敢欺負你！”
糰子搖搖頭：“不換，棉棉想和靈靈在一起。而且沒有人能欺負棉棉呀，吳俊俊只是說話大聲，他身體虛胖，一點力氣都沒有的。”
秦牧野想起那小胖虎手腕上的淤青，狐疑地問：“真是你揍的他？”
棉棉誠實地答：“他揪靈靈的頭髮，我只是輕輕捏了他一下。”
秦牧野聽着自家妹妹提起這個靈靈時語調就帶着一絲甜甜的味兒，他不由得警鈴大作：“靈靈是誰？男的女的？”
“靈靈當然是女孩子。”
哦，不是臭小子還行。
他勉強鬆了口氣：“行吧，幼兒園的事，等回家跟大哥商量下。”
……
一路專注開車的秦牧野並不知道那個吳太太在爭執的後半程偷偷開了直播。
是回到家才聽汪川說的。
汪川算是脾氣很好的經紀人了，這一次卻也被秦牧野氣得跳腳：“秦牧野，你多大的人了？不管對方講不講理，你也不能動手打人啊！你是真打算退圈不撈了？”
秦牧野拿起汪川擱在桌上的平板，點開直播回放，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氣得脣角都在抽抽：“太過分了！丫居然陰我！汪川，你立刻幫我聯繫公關和法務，一小時內必須把所有直播視頻銷燬！”
他怎麼失態不要緊，網友怎麼罵他也不要緊，他一個自從走紅就天天被黑的還怕這不成？
但是妹妹在視頻中露了臉，這絕不能容忍！
汪川被他氣得腦袋都疼了，他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大少爺，直播剛開始就被網友錄屏發微博了，現在早就傳得全網遍地了，銷燬有用嗎？大衆的記憶是刪不掉的！”
秦牧野嘴脣緊抿，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着急要給秦淮嶼打電話。
以公司公關的力量或許沒辦法快速銷燬所有流出去的視頻。
但是如果大哥動用秦家的力量，一定有辦法。
然而他剛要撥下去，西裝革履的秦淮嶼就從玄關進來了。
秦牧野急道：“大哥，你回來的正好……”
秦淮嶼沒理他，邁着長腿徑直走到棉棉面前，動作嫺熟地抱起糰子，摸了摸糰子的小揪揪：“棉棉是不是嚇壞了？”
棉棉搖搖腦袋，她細心地發現大哥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是很溫柔，但臉色並不好，可能是生二哥哥的氣了……
作爲一個小神仙，她對於是非對錯有自己的判斷。
她想了想，奶呼呼的嗓音認真地說：“淮嶼哥哥，二哥哥打人是不對的，但是那些人也有錯，是他們先罵二哥和棉棉的。”
秦淮嶼有些意外糰子會幫秦牧野說話。
他抱着糰子在沙發上坐下，讓糰子坐在他大腿上，耐心地問：“他們怎麼罵的？”
“他們說棉棉是有媽生沒媽養的野孩子。淮嶼哥哥，不要生二哥哥的氣了……”
妹妹乖得讓人心疼。
秦淮嶼衝她笑笑：“沒有，大哥沒生氣。”
棉棉見他笑了，自己也笑起來，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我們一家人要相親相愛呀，嘿嘿嘿。”
小糰子充滿童真的聲音，瞬間就打破了別墅客廳裡不愉快的氣氛。
秦牧野心疼地捏了捏妹妹的臉，鬱悶地嘆氣：“是二哥對不住你，二哥沒有保護好你。”
秦淮嶼內心也有很大觸動，他失而復得的妹妹又乖又冰雪聰明，還溫暖得像個小天使。
大人們的負能量，被她奶聲奶氣的幾句話就衝散了，真真是潤物細無聲的力量。
秦淮嶼突然有了一種設想：“阿野，其實妹妹的身份曝光，也未必全是壞事。”
四年前，母親黎湘驚喜懷孕，雖然欣喜，但驚喜畢竟是在計劃之外的存在。當時的黎湘正值事業巔峰期，無數的大片排期等她。
黎湘的事業之路和大部分年紀輕輕就走紅的女明星有很大不同。
她年輕時，並不出彩，只能演一些配角，反倒是三十歲才一炮而紅，開始了扶搖直上的演藝之路。
對黎湘來說，四十歲遠遠沒有到息影的年紀，所以即便是決定生下意外來臨的寶寶，她也沒有停下工作，而是在懷孕前五個月都堅持拍戲，完成了一部重要影片，纔回家休假待產。
從懷孕，到生下妹妹，乃至妹妹意外去世，一直都採取對外界低調保密的態度。
起初是爲了不影響事業，到了最終，是不想讓毫不相干的人對已經離去的妹妹議論不休。
所以上一次二弟被指疑似未婚生女的時候，秦淮嶼本能的反應也是冷處理，沒有想過要公開妹妹的身份。
但是現在，他的心態有些微妙的變化。
秦牧野沒理解他的意思，皺着眉問：“棉棉的全臉都露了，這樣會有無數的記者盯住她，以後她吃喝拉撒都會有人跟拍，我們怎麼能讓她過這樣的日子？”
秦淮嶼面色平靜，字字珠璣：“堵不如疏，媒體想挖，網友想扒，歸根結底都是因爲對事情真相的不瞭解。因爲不清楚，纔會無限揣測，不如大方澄清妹妹的身份，對你也有好處。”
秦牧野因爲被懷疑有私生女，已經有不少粉絲覺得被愛豆欺騙繼而轉黑，他的微博下面已經跟泥石流一樣了。
汪川連連點頭，“大少爺這番話說的真是睿智，我剛纔也是這麼想的，其實你們仔細看一下熱評風向，寶貝的露臉真的不完全是壞事啊！”
他一邊說着，順手就把iPad遞到他們面前，點開了熱評頁面。
【這是啥直播啊？我咋沒太看懂？這主播是誰？】
【我當課代表給大家總結一下：這是失德藝人秦牧野打人的視頻！】
【這不是那個半年學費就要幾十萬的貴族幼兒園麼？秦牧野的態度是很囂張，但這對夫妻看起來也不是善茬啊。】
【等等等等，他說啥？我的耳朵沒壞吧？他說這孩子是他妹？】
【秦牧野居然有妹妹？秦家不是就三個兒子嗎？】
【雖然我很煩秦牧野，最近天天被他熱搜刷屏，但是這直播裡面他護着自家寶寶沒什麼錯吧？】
【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秦牧野揍人的時候有點帥叭，原諒我這隻顏狗，三觀跟着五官走。】
【這崽崽真的是秦牧野妹妹？太可愛了吧，小小的一隻像個小肉團，好想rua一下】
【終於有姐妹跟我一樣想吸崽崽了！這個崽崽真的巨萌啊，你們把聲音放大一點，能聽見她拉着qmy的手指勸哥哥不要罵人，啊啊啊小奶音鯊我！】
【藝人的過錯不該上升家人，奶糰子好軟快讓姐姐吸一口。】
……
秦牧野看完整體風向，沉默了許久。
好像因爲他一時失言說了一句這是我妹，大部分網友們並沒有把攻擊的矛頭指向棉棉。
這和上次馬賽克圖曝光時，網友攻擊他私生女的畫風全然不同。
相反，還有很多眼睛不瞎的網友都誇他妹妹乖巧可愛。
好像，事情的確沒有他想的那麼壞。
秦牧野思量了很久：“看來是有必要澄清棉棉的身份。”網上的人黑他辱罵他，連坐他的“女兒”，但卻不會連坐妹妹。
……
晚上，秦家開了個家庭會議，黎湘也很支持公開澄清女兒的身份。
汪川提出建議：“要不要曬個全家福呢？你們一家人都是超高顏值，應該會很吸粉。”
黎湘表情爲難：“可能不太方便，我小兒子向來不喜歡在公衆面前露面，他年紀還小，我也不想影響他的學業。”
秦牧野吐槽：“爸都失聯幾個月了，不知道在哪個島上逍遙快活，老三也是，棉棉回來之後，我都給他發了幾十條微信了，他已讀不回，不知道誰給他慣的臭脾氣。”
“不能全怪肖燃……怨我，是我這個當媽媽的沒有照顧好他，他覺得家裡太沉悶不快樂，纔會住校不願意回來。”
秦家的三兒子秦肖燃今年十四歲，還在讀初二。
黎湘對這個兒子是有愧疚的，女兒出事以來，她精神完全崩潰，丈夫也不知所蹤，小兒子讀的是寄宿學校，本來每週末都會回家，這半年來她鬱鬱寡歡，遣走了傭人，成天在家裡哭鬧，把好好的家弄得像人間地獄一樣，不怪小兒子拒絕回家。
秦淮嶼說：“肖燃還是個孩子，妹妹出事以來，我們各忙各的，對他也照顧不周。”
棉棉捧着奶瓶靜靜的喝奶，她聽到關於爸爸和三哥的話題，把奶瓶擱了下來：“媽媽，爸爸和三哥什麼時候回家呀？”
黎湘看着女兒期待的眼神，胸口隱痛，她不敢對棉棉說爸爸人間蒸發，根本沒有人能找到他，也不忍說三哥對這個家很失望，寧可住在學校宿舍，幾個月沒回來了。
空氣靜悄悄地凝固了幾秒。
還是秦淮嶼會哄妹妹，他把奶瓶拿起來，輕輕喂到妹妹嘴邊：“爸爸和三哥會回來的，我們先解決二哥的問題，等解決好了，就帶你去找爸爸和三哥，好嗎？”
棉棉吸了一大口牛奶，點點頭。
全家商議後，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澄清方案。
由許久不發微博的影后黎湘，曬出了四年前懷孕的孕期照，以及生產時的產房照，甚至還有棉棉一歲和兩歲生日的週歲照。
照片一出，秦牧野未婚生女的謠言不攻自破，之前那些跟風黑的網友都覺得啪啪打臉臉都腫了，還有些要臉的甚至註銷了自己的微博。
私生女的問題澄清了，秦牧野的粉絲一下子恢復元氣。
紛紛跑到愛豆微博下力挺。
【哥哥加油，我就知道哥哥不會騙我們！】
【哥哥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嗚嗚嗚真的對不起，在全世界都不相信你的時候我居然也動搖了。】
【我從哥哥選秀第一期粉起，哥哥的爲人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騙.炮女粉絲未婚生女，全都是造謠污衊！哥哥專注搞事業的心我看的清清楚楚。】
【原來小糰子是妹妹呀，好糯好Q的小臉，姐姐貼貼。】
【鵝子的妹妹就是我親閨女，來讓媽媽親親！】
【妹妹太可愛了叭，眉眼和牧野有點像唉，愛了愛了。】
【哥哥動手是衝動了點，但是自家妹妹怎麼可能不心疼？】
【野哥什麼時候恢復營業鴨，好想你，發一條微博也好呀。】
【哥哥出來營業吧，哪怕就發一個字也行，我們永遠信你等你。】
或許也有三金影后黎湘在圈內口碑不錯的助力，澄清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秦牧野公關團隊也趁勢大力推進正面的通稿，局面一夕之間好轉了很多。
隔日中午，秦牧野接到大老闆親自致電，說是有了一個絕佳的解決方案，請他去公司會議室詳談，還點名最好帶上妹妹一起去。
秦牧野下意識看了眼正坐在沙發上玩拼圖的妹妹，大概猜到了老闆的意圖。
他掛了電話，嘴裡罵罵咧咧：“老奸商，敢把主意打到我妹身上，怕是在想屁吃。”
……
秦牧野最近沉迷奶孩子，對於復工並沒有特別強烈的願望，甚至都懶得收拾自己，隨便披了件棒球服就開車奔公司去了。
會議室裡，大老闆見了姍姍來遲的秦牧野滿臉堆笑，可繼而就發現他身旁和身後都空空如也，頓時笑容凝固，遲疑道：“阿野，你妹妹沒來啊？”
秦牧野毫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
汪川生怕他說出什麼懟老闆的話，忙開口和稀泥：“阿野的妹妹才三歲半，太小啦，要午睡呢。”
大老闆衝着旁邊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非常客氣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施導，是我沒有溝通好，今天可能見不到小朋友了。”
秦牧野腹誹罵了好幾句，對這種惦記他妹的貨色一概沒有好氣。
他大喇喇地坐下來，喝了一口水才問：“老闆你找我不是要談洗白方案嗎，這位是你請來的洗白專家嗎？”
“…………”大老闆臉都綠了，“阿野，你怎麼說話的，這位是施定誠導演，國內最具代表性的真人秀名導，施導真不好意思啊，我們家藝人嘴笨，向來不會說話。”
施導一副樂呵呵的樣子，看起來並不介意：“不礙事兒，我們挑選嘉賓是經過慎重研究的，牧野的個性我已經很瞭解了。”
秦牧野對綜藝一向比較排斥，他對自己的臭脾氣也有自知之明，根本就不適合真人秀的模式，所以不管這幾年綜藝有多火熱，他也只在成團初期錄製過一個很短的團綜。
但不得不承認，施定誠的名字在圈內是如雷貫耳的，這幾年他拍攝了不少國民度極高的真人秀節目，都很符合社會主流話題，無論在文藝界還是大衆口碑，都獲得了很高的評價。
秦牧野雖然桀驁不馴，但他對有能力的前輩有本能的敬重。
他擺正姿態，坐直起來：“施導應該知道我沒上過什麼真人秀，而且在這個風口您找我……得承擔巨大的風險吧。”
真人秀都很喜歡邀請一些小有爭議的藝人，以他的黑紅程度，從前每個月都要拒無數的綜藝邀約。
但現在不同，他幾乎到了被全網黑的程度，私生女的問題固然澄清了，徐安好那件事卻還在取證階段，錄製真人秀最怕的就是拍好之後藝人出了問題被上面叫停，損失是很難估量的。
施導面無波瀾，語氣也很平：“風險自然是由我們製作方和資方來承擔的，不需要你擔心。”
秦牧野被施導演穩重的前輩氣度震懾到，不想再浪費前輩的時間。
他態度誠懇：“我知道施導的節目都是從社會熱點提煉的，比很多無腦綜藝有內涵多了，不過很抱歉，我對真人秀確實興趣不大，加上我目前的處境，您也瞭解，我現在更傾向於休長假在家裡照顧妹妹。”
施導笑笑：“你不妨先聽我介紹一下節目內容吧。”
施導說，他這次要做的是一個全新題材的觀察類生活節目。
全名叫《熱愛生活的男人們》。
在現代社會，不同年齡層的男性大多忙於事業，對家人孩子疏於照顧，甚至不說照顧家中小孩，可能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不具備。
但隨着社會發展，女性的工作能力和負擔也絲毫不亞於男性，卻依舊要在家中承擔照顧孩子和料理家務的主要責任。
這個節目就是通過觀察每一位嘉賓的生活方式，考驗他們生活的能力，以及和小朋友的相處模式，從而倡導呼籲全社會的男性都要關注家庭，主動承擔家務和照顧寶寶的責任。
“雖然片名聽起來男人們是主角，但其實本質上也是一個帶娃節目，牧野你出道三年，幾乎沒有一天停過通告，連春節都沒有休假，對妹妹的感情很深，可是真正親自照顧她的機會應該很少吧？你何不考慮趁着這次機會，帶着妹妹去全國各地遊玩生活，你妹妹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秦牧野沉默了半晌，不得不承認，他聽完介紹確實有些動心。
以他的商業嗅覺，很容易判斷出這是一個必定大火的真人秀。
而且能夠帶着妹妹去各地遊玩，也彌補了他內心的缺憾。
半年前他欠妹妹一次迪士尼……至今也沒有補上。
這種遊玩形式的節目，肯定會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棉棉應該會喜歡。
大老闆看他的臉色就猜到他心動了，立刻加油添火：“汪川啊，你負責給妹妹好好介紹一下這節目究竟有多好玩！阿野，趕緊回去跟妹妹商量吧。”
*
秦牧野的心思左右搖擺。
只有三成傾向於接受，剩餘七成都傾向拒絕。
節目是個好節目，但他終究不想讓妹妹被置於大衆的眼皮子底下，成爲國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妹妹天真無邪，是個寶藏，她應該在簡單安全的環境裡快樂成長。
汪川瞭解秦牧野的脾氣，知道一味勸他只會適得其反，最終還是要他抉擇，便也沒有多話。
但是大老闆過分激動了……他實在不想讓秦牧野錯過這麼一個天賜的翻盤良機，於是嘴上說讓他好好考慮，實際上根本剋制不住自己的手，不斷地給秦牧野的微信裡發各種相關的介紹，生怕秦牧野不知道這節目設置有多好。
然而大老闆還是失策了，他看文件不仔細，把其中夾雜的嘉賓介紹也給發了過去。
秦牧野點開一看，頓時黑了臉。
上面明晃晃的一串大字：暫定嘉賓1組——陸柯丞、陸靈（兄妹）。
汪川也很吃驚，連他都不知道其他四組嘉賓都已經暫定了。
他看着秦牧野的臉色，沒什麼底氣地勸他：“其實你和陸柯丞沒什麼大矛盾啊，是你們兩方的粉絲水火不容罷了，一起拍個真人秀不是蠻好的嗎，話題度也拉滿了。”
“拉倒吧，這施導太會搞事情了，面談的時候他怎麼不提？”秦牧野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
他本身對“對家”這個說法並不認可，畢竟兩人不是一個路子的，只是接近同期出道而已。
可是整整兩年來，他無論幹什麼都要被揪出來和陸柯丞作對比。
他發行新歌，陸柯丞的粉絲瘋狂加購愛豆前不久推出的單曲，非要在網抑雲榜單上踩他一腳。
他拍個新電影，陸柯丞的粉絲買下N多通稿，洗腦式播放陸柯丞的精湛演技視頻合集。
要是真一起帶妹拍攝真人秀，陸柯丞的粉絲還不得瘋狂拉踩棉棉捧高陸柯丞他妹啊。
秦牧野想想就頭禿死了，他是寧可餓死也不會去的。
他可以幹不過陸柯丞！妹妹絕對不能幹不過陸柯丞他妹！
……
然而晚餐的時候，棉棉聽說了這件事，纏着問到底什麼是真人秀。
秦牧野硬着頭皮解釋：“就是一堆攝影機懟着你拍，把你的生活記錄下來給別人看，很無聊的。”
棉棉吃完了晚餐，正在吃餐後水果，她兩隻小手捧着一隻水蜜桃，咬了一大口，甜得眼睛都彎起來了，滿足地大口嚼着，嚥下去後小奶音才追問：“拍下來是放到電視裡播嗎？”
“嗯。”
“能上電視！那棉棉不就是小明星了嗎？”
她剛下凡的時候除了對凡間各種噴香美味的食物滿意，最滿意的就是電視機了。
黑乎乎的扁盒子可以播放各種好玩的故事，起初她很好奇在扁盒子裡面演故事的都是誰。
汪川告訴她那些都是演員明星，就像秦牧野一樣。
後來棉棉在一部古裝劇裡看到了出演主角女兒的陸靈，圓滾滾的小靈靈穿着古裝戲服，就跟她在仙界穿的款式差不多，棉棉頓時就羨慕極了。
秦牧野無語地看着妹妹：“……你個小不點名利慾還挺重。整天說自己是神仙，神仙不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
棉棉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她小嘴一扁，兩隻小腿跳下椅子，走到電視邊上抓起遙控器，她學習能力很強，已經可以熟練掌握凡間這些科技產品的使用方法了。
白白軟軟的小手飛快就調到了指定的一個臺，她觀察好幾天了，這個臺每天都在播放同一部電視劇，三十多集顛來倒去一直放，裡面的其中一個演員就是二哥哥。
黎湘被電視吸引了注意，“這不是牧野你的戲嗎，看來妹妹很崇拜你呀。”
棉棉的小手直接懟上屏幕裡秦牧野的臉：“二哥哥打扮得這麼醜都能上電視，爲什麼棉棉不行？”
“…………”秦牧野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是他還沒大火的時候接的一部低成本校園劇，演的雖然是男主，但人設非常殺馬特，校服也土了吧唧。
他憋着一口血：“妹，哥求你了，換個臺成麼？”
黎湘笑了笑說：“看起來棉棉對真人秀挺感興趣的，我也覺得可以考慮，我圈內很多好友都和施導合作過，他的作品富有社會思考性，口碑很好的，你就當帶着妹妹去玩玩也行。”
秦牧野極力搖頭：“不行，妹妹太小了，你也知道網友素質參差不齊，我不想讓妹妹被他們隨意品頭論足。”
黎湘倒是一直有關注近幾年的真人秀髮展趨勢，除了刻意反覆炒作的，其實大部分人在節目結束後都會迴歸正常生活，沒有太負面的影響。
汪川實在忍不住說了句真話：“這機會就是很好，施導是出了名靠譜的好導演，不會隨便剪輯惡意製造話題，以他以往的風格來看，這個節目能夠很大程度展現野哥你的真實個性，也好讓這些年跟風黑你的那些人擦亮眼睛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汪川明知道秦牧野脾氣差屁事多，卻還是死心塌地跟着他，正是因爲他知道秦牧野本質上是個很好的人，真人秀是最能展露他本性的。
他怨念地盯着自家藝人，沒好氣地吐槽：“你又不比陸柯丞差在哪，明明是感興趣的，爲什麼知道他要參加就打退堂鼓了？”
聰明的糰子很輕易抓住關鍵點，她馬上問：“陸柯丞是誰呀？”
汪川：“小寶貝！！！陸柯丞就是上次你走丟了撿到你的那個哥哥！！！”
糰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驚訝地張開小嘴。
“是那個高高帥帥的大哥哥？他給棉棉買的漢堡好好吃！”
走失那天團子無助極了，對於幫過她的哥哥當然印象很深。
更何況那天從晚會錄製現場離開的陸柯丞穿着一襲純白禮服……完完全全戳中了棉棉的審美萌點。
她好奇地問：“大哥哥也有妹妹嗎，他和妹妹一起去？”
汪川腦子一閃，發現竟然有好幾個巧合撞在一起，他激動地拍了下桌子：“他妹妹就是陸靈呀！棉棉你還記得那天在遊樂區跟你一起盪鞦韆的小胖妞嗎？”
“大哥哥的妹妹是靈靈？”棉棉吃驚極了。
靈靈是她下凡來交的第一個好朋友，大哥哥是救了她的大好人。
兩個都是她喜歡的人呀，難怪是一家人呢。
糰子越想越開心，很快就綻開脣角笑得很甜。
秦牧野變了臉色：“你自從去了幼兒園就整天掛在嘴邊的靈靈居然是陸柯丞他妹？！！！”
妹妹從幼兒園回來就總是念叨着靈靈靈靈，還爲了保護靈靈出手收拾吳俊俊！
秦牧野本來就很吃味了，這下子猛然得知陸靈居竟是對家他妹，差點一口氣背過去直接入土爲安。
汪川噗嗤笑了巨大一聲，他承受着秦牧野兇殘的視線，連連擺手：“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是一級專業的經紀人，受過嚴格的訓練，多好笑都不會笑的，除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牧野的表情分明是自家房子塌了一般的崩潰。
棉棉靈活的小腦瓜很快就想起吳俊俊兄妹提到的“對家”一詞。
她恍然大悟似的，小腦袋一點一點：“原來二哥哥和靈靈的哥哥真的是仇人呀。”
難怪《凡塵簿》裡是那樣記載的。
棉棉偷偷看完凡塵簿之後很多細節都記不住了，但是某些關鍵信息就像是被儲存在她的小腦袋裡，在遇到劇情相關的人，發生劇情相關的事情時，那些記載內容就會清晰地浮現出來。
在這個世界的小說結局裡，她陷害陸靈，還搶走陸靈的影帝男友，從此閨蜜反目。
而她的二哥秦牧野爲了她屢次和陸靈的大哥陸柯丞衝突，被那時已經成爲國際巨星的陸柯丞的粉絲狂踩。後來二哥過氣，認識了一幫不好的朋友，染.毒拖垮了身體，鬱鬱而終。
棉棉一想到二哥哥淒涼的結局就很難受，可是更難受的是，在小說裡，她對靈靈做的那些事……好過分好過分啊。
靈靈從頭到尾都沒有傷害過她，一直是她在欺負靈靈。
那麼真實而殘酷的劇情，難道她在凡間這一世……真的是個惡人嗎？
棉棉的小臉無意識地垮下來，縮在沙發的角落，把自己團成一顆球。
她鬱悶了一會，慢慢想通。
在凡塵簿裡，那些事情都要十多年後才發生，只要她不傷害靈靈，永遠像現在這樣和靈靈做好朋友。
那麼那些悽慘的結局應該也不會發生了吧。
對了，還要讓二哥哥和陸靈的哥哥化解宿怨，也成爲好朋友才行。
小糰子悶不做聲地盤算好了。
秦牧野哪裡知道她在想這些，還以爲她悶葫蘆的樣子是因爲他不想去拍攝真人秀的緣故。
他看着妹妹小臉繃着就心軟了大半，哪裡捨得讓她委屈遺憾？
秦牧野走到沙發邊，半蹲下來，捏了捏她的小揪揪：“棉棉真的很想去真人秀嗎？你想當小明星？”
棉棉知道天機不可泄露的道理，凡間其實也有不少玄學能夠算出未來命運，可是對他人提前透露命運之事不僅僅會損害自身壽數，還會折損他人的運勢，何況她還是偷看的凡塵簿，絕對不敢亂說的。
她想了想，奶聲奶氣地說：“棉棉想當小明星，也想和二哥哥一起出門玩。”
黎湘寵愛地摸了摸女兒腦袋：“阿野，你就再考慮一下吧，棉棉看起來真的很想去呢。”
最終結果自然是寵妹狂魔秦牧野徹底妥協，和製片組協商之後，這幾日就要去敲定合同了。
***
嘉佑國際學院初中部。
課間休息時間，初二八班的學生們都在聊天或者玩手機。
有人刷到嘉佑幼兒園公開的完整視頻，看了一遍覺得裡面的小女孩很可愛，立刻叫來身邊的同學一起看。
“咦，這就是最近很火的那個小糰子嗎？”
“她矮矮的好可愛哦！”
黎湘發佈照片澄清後，吳太太不甘心，還繼續用自己的直播號帶節奏，說秦牧野仗着巨星身份，縱容妹妹欺凌同學。
這兩則視頻是幼兒園爲了維護公平主動公開的。
視頻總共有兩段內容。
第一段是秦牧野和吳俊俊兄妹家長衝突的全過程，吳父吳母粗鄙惡劣的言辭全都呈現得淋漓盡致，倒是秦牧野霸道護妹的行爲得到了一致認可。
雖然動手簡單粗暴了點。
但寶貝妹妹都被惡劣的大人欺負了，揍你就揍你，還要挑時間嗎？
第二段內容就更有趣了，是嘉佑幼兒園中A班的監控錄像。
那個胖虎一樣的小男孩吳俊俊先揪住了陸靈的辮子，然後全班最矮的小不點秦棉棉站出來，捏了下吳俊俊的手，吳俊俊就突然倒地大哭。
穿着粉色棉襖的糰子又矮又小，小短腿連走路都躂躂的不怎麼利索，可是她卻超勇敢地擋在所有小朋友前面，像個糯米糰小戰士，勇敢地和又高又壯的胖虎對抗。
湊在一起看視頻的學生們嘰嘰喳喳。
“笑死我了哈哈哈，這小胖虎不是明擺着碰瓷嗎？”
“就是啊，秦牧野的妹妹才三歲多，小小的一隻像顆糯米糰子，她怎麼可能打疼吳俊俊啊。”
“我聽說過吳俊俊家裡的事，吳俊俊他媽原來是做主播的，經常搞那種擦.邊小視頻，後來生了雙胞胎，小三上位，這個吳校董的前妻很可憐的。”
“對對對，我也聽過！這個姓吳的就是硬砸錢砸了幾個億擠進校董會的，現在也被踢出去了。”
“秦牧野的妹妹巨可愛呀，看的我也想讓媽媽給我生個妹妹了。”
“對了，秦頂流的妹妹，不也是咱們班燃哥的妹妹嗎？燃哥，真羨慕你有個寶藏妹妹，好想捏捏她的臉哦。”
偌大的教室最後一排靠窗角落裡，一個穿着黑色套頭衛衣的男孩面無表情，他低着頭，手放在桌子下，對同學們嘰嘰喳喳的討論似乎完全不感興趣。
他皮膚很白，非常清瘦，在衆多家境優渥被父母疼愛的同學中顯得很特殊。
初二八班的同學們都知道燃哥性格很冷，脾氣有些古怪，總是獨來獨往，甚至很久都不回家。
但是燃哥打遊戲超級厲害，一點都不比許多當紅主播差，而且他長得也好看，就是太瘦了點。
秦肖燃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自己有個妹妹。
妹妹剛出生的時候只有五斤六兩，抱在懷裡軟得像一團棉花，爸爸給她取名叫秦棉棉。
他曾經很喜歡很喜歡自己的小妹妹，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天使。
可是後來，他漸漸發現爸媽自從有了妹妹，眼睛裡就只裝得下妹妹了。
妹妹被全家捧在掌心的小公主。
而他只是不小心吵到午睡的妹妹，就會被爸爸狠狠訓斥一頓。
妹妹的生日會收到好多精緻的禮物，而他的生日卻沒有一個人記得。
秦肖燃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甚至……像是一個借住的疏遠親戚。
他當時也只有十歲，還是個小學生。
雖然沒有人愛他關心他，但他沒有表達過自己的不滿，也依舊對妹妹好，畢竟妹妹那麼小小的一隻，她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裡總是閃着天真無邪的光芒。
可是再後來，妹妹突然死了。
從那天起，爸爸人間蒸發，媽媽像是瘋了一樣每天在家裡大哭大叫，大哥恨不能24小時住在公司裡，二哥更是永遠不回家。
那天以後，他徹底沒有家了。
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秦肖燃起初只覺得是自己家太不幸了，這樣的悲劇纔會發生，全家都是受害者。
可是後來有一天，他在打球時撞傷了腦袋，自己一個人去看校醫，住了兩天院。
躺在醫院的病牀上，他在睡夢中突然覺醒了很可怕的劇情。
原來他生活了十四年的世界，竟然是一本小說。
小說裡，他那天真可愛的妹妹是最惡毒的反派女配。
她搶走女主的男朋友，處處陷害打壓女主陸靈，還每天向三個哥哥賣慘撒嬌，逼得大哥爲了和陸靈的二哥對抗，走上了商業犯罪的道路，最後鋃鐺入獄。
二哥爲了她和陸靈的大哥死扛，最後染.毒病死。
爸爸破產落魄，媽媽抑鬱症割.腕。
他自己……爲了救被人報復的妹妹，被一羣暴徒用鐵棍生生打斷了右手，終身殘疾。
醫生站在病牀邊，面無表情地宣佈他的右手手骨斷裂，神經完全壞死。
他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閉上眼睛，開始了這一生都無法醒來的噩夢。
昔日的國服第一野王，再也不能繼續他熱愛的電競事業，只能當個廢人而已。
從那一日起秦肖燃才明白，原來從妹妹出生的第一天起，他們秦家的悲劇就註定了。
……
他看着微博上鋪天蓋地的真人秀宣傳片。
英俊的二哥抱着明明已經去世的妹妹，嬉笑打鬧。
秦肖燃很害怕。
他想保護自己的家人，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
明明已經死去的人，竟然又活生生出現了。
秦棉棉不是天使，她是能毀滅一切的惡魔。
鄰桌的女生拍了拍他的肩：“燃哥，幼兒部離我們初中部不遠呀，你什麼時候帶你妹妹過來玩？她太可愛啦，我有機會一定要rua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