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嶼知道自家老爸對綜藝真人秀之類的觀念比較保守, 施導溝通起來可能有些難度,便幫忙一起解釋。
“爸,其實施導聯繫阿野之後, 阿野是先來找我商量, 我是慎重考慮過才帶施導來見您的。毫不誇張的說, 現在是全民綜藝時代, 高質量的真人秀綜藝播放量和影響力不亞於任何影視作品, 施導的節目品質不錯,屬於以小見大地探究社會熱點話題,我覺得您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秦崇禮本身就是比較低調內斂的性格。
他對黎湘一見鍾情, 後來黎湘走紅,在事業上很是努力, 秦崇禮看在眼裡, 也願意爲妻子增光添彩, 這纔會陪同她出席各種公開場合,否則他是輕易不會露臉的。
真人秀近年來確實非常火爆, 他也不是不上網的人,知道確實有一些國民度很高的綜藝得到了很高的社會評價,並不是僅僅是斂財的噱頭而已。
但是他實在很難想象自己要在鏡頭前吃喝拉撒……
這太可怕了。
施定誠出發前自然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工作,他從歷年來的一些訪談上大致總結出秦崇禮的性格,他是個十分典型的精英教育出身的商人, 性格應該比較古板, 雖然妻子是娛樂圈的, 但據說秦牧野參加選秀出道還是遭到了他強烈的反對。
但施定誠之所以敢來嘗試, 也是摸到了這位首富先生的軟肋。
施導用很溫和的語氣開口:“秦先生, 您不妨聽我多說幾句。如今的真人秀絕對不是說只有娛樂圈從業者才能參加,很多素人, 包括不少業界精英,甚至名門望族都很樂意參加。
比如某些年輕的名門之後,會參加婚戀類型的真人秀,讓觀衆看他們談戀愛,甚至是後續的結婚生子。還有一些高智商人才會參加競技類的智力型節目,展示他們過人的天賦,以此提高自己在行業內的知名度。
甚至還有一些豪門家族全家出動拍攝生活類的真人秀,讓大衆瞭解他們的真實生活。這些都產生了很多積極的影響,您如果不信,不妨親自去調研瞭解一下。”
秦崇禮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這年頭信息時代,瞬息萬變,他當然對於各種資訊都會了解。這兩年某油田大亨家族和某博.彩世家都有不少小輩和長輩都參加了各式各樣的真人秀,使得大衆對他們家族觀感極好,連帶着連股價都暴漲數倍。
但秦崇禮對於借公衆輿論提高市場佔有率毫無興趣。
施導卻不緊不慢地繼續鋪陳:“我知道對您來說這些積極影響都不足吸引您,但是如果對黎影后今後的事業會有很大幫助呢?您因爲幾張斷章取義的照片被誤解,連帶着導致黎影后在國民觀衆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從一個萬衆矚目的大影后變得令人憐憫,這是絕對會影響她今後戲路的。”
秦崇禮的臉色果然變了。
施導和秦淮嶼不露聲色地交換了眼神。
他們都知道這一點纔是唯一會觸動秦崇禮的。
秦淮嶼低聲開口:“爸,就在昨天,我跟媽媽談過,她還是有復出拍戲的願望的,她才四十多歲,在演藝生涯仍舊有沒有攀上的高峰。而且……你和棉棉阿野一起錄節目,媽媽看到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秦淮嶼的心思主要側重兩個方面。
一個是通過真實的節目,讓外界知道他父親絕對不是個渣男,更不會拋棄他母親,重塑秦家良好的形象,也爲媽媽今後復出鋪墊好基礎。
另一個,也是在他看來更重要的因素,他希望借這個機會把爸爸推出去,跟重生的妹妹朝夕相處,只有通過真正親密的相處,爸爸纔會有可能相信棉棉是真的回來了,她並不是旁人陰謀的構成部分。
妹妹是那樣乖巧可愛,他相信爸爸一定會改觀的。
秦崇禮面色略沉,沉思了良久。
他也猜到妻子今後還是會復出的,他們相伴二十多年,他是世上最瞭解黎湘的人,他知道演藝事業對黎湘來說就像是支撐她靈魂第一部分,她是很難割捨的,而且這些年來,她一邊爲他孕育子女,一邊兼顧事業,付出了常人難以承受的辛苦,他是絕對不願看到妻子的演藝形象因爲他而受損的。
……
秦崇禮最終點了頭,答應參加下一期的錄製,但是具體細則還需進一步磋商。
施導心滿意足地薅到羊毛走了。
憑藉他多年拍攝各種真人秀的經驗,他預感第二期節目必定會突破新的直播流量巔峰。
秦崇禮啊,燕京首富。又是影后黎湘的丈夫。
更何況,他看得出秦家這一家人性格各異,秦崇禮這個性格和暴躁頂流秦牧野同學之間怕是也會有很大摩擦。
這本就是他探究“男性”與“家庭生活”的主題內核。
相信會給觀衆帶來有趣且發人深省的體驗。
***
黎湘聽說秦崇禮要作爲驚喜嘉賓參加第二期錄製。
她驚訝不已,也知道秦崇禮必定是爲了她纔會願意拋頭露面,她語氣有些糾結:“你……真的願意上真人秀?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外界對咱們家有什麼誤會,就讓他們誤會好了,只要孩子們都開心順利,我不會在意的。”
秦崇禮輕攥着她的手,溫聲說:“我在意,我不希望因爲我影響你的心情,更不希望因此影響你今後的事業,我是自願上節目的,我會盡量表現好一點,不給你丟人。”
黎湘聽得鼻尖有點酸。
她覺得秦崇禮經過消失這半年,好像脾氣有所改變。
換作他從前那個古板彆扭的性子,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大概都不會同意參加真人秀在全國觀衆面前被直播的。
黎湘知道他對女兒的身份存疑,叮囑道:“這是親子綜藝,你也要對牧野和棉棉好一點,尤其是棉棉。”
秦崇禮點頭:“知道了,湘湘,你放心吧。“
他已經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
他不是沒偷偷看過二兒子和那個孩子錄製的節目,其實挺有意思的,他看着還有點微妙的羨慕。
不管這個和他死去的女兒一模一樣的孩子是哪來的,不能否認的是,她確實是個乖巧懂事的小朋友,即便是爲了妻子,爲了這個家,他也應該嘗試對她好一點。
……
晚餐之後,秦淮嶼和秦牧野專程陪同老爸來到棉棉房中。
棉棉正在喝奶,她喝完奶就要去洗澡了。
她坐在小沙發上,小臉悠哉,喝奶的表情好似很享受,微微眯着眼,翹着小腳腳一晃一晃的。
在兒子們的敦促下,秦崇禮硬着頭皮走上前,在小沙發前半蹲下來,對着這個渾身奶味的小糰子掙扎着開口:“嗯……第二期在北海道的錄製,我會和你二哥一起參加,所以……”
棉棉眯着的眼睛睜開了,露出兩隻水葡萄般的眼睛。
她的眼睛晶亮澄澈,乖得令人心軟。
秦崇禮有些忐忑,他知道小孩子哪有不記仇的,何況確實是他之前得罪過人家,摸不透她會是怎樣的態度。
糰子把奶瓶擱在一邊,伸出一隻肉綿綿的小手,像個長輩那樣拍了拍秦崇禮的肩膀,小奶音語重心長地說:“臭叔叔,你放心吧,我不會搗亂的,我知道你是爲了媽媽,爲了這個家,纔會去錄節目,雖然你討厭我,但我還是會幫媽媽照顧你的。”
秦牧野揉了揉妹妹的腦袋:“妹妹真乖,來讓哥哥親一下。”
他二話不說在糰子小臉蛋上香了兩口,然後又手欠地rua了rua。
三歲半奶糰子過分懂事的態度讓秦崇禮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心臟悶悶的難受,不知道是因爲她太懂事了,還是因爲她和寶貝女兒實在太像了……
秦崇禮竟是眼眶泛酸,聲音有些顫抖:“叔叔……並不討厭你。”
叔叔只是太心痛了。
他的棉棉才三歲,出生時只有五斤六兩,是他親手從接生的護士手中抱起的。
那麼輕那麼軟,這是他人到中年纔得到的第一個女兒。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剛出生的小女孩可以那麼輕,簡直像沒有重量一樣,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點都不敢用力,覺得她彷彿是一團棉花,生怕碰一下就碰碎了。
可能真應了那句話,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兒。
幾個兒子出生的時候,對他的衝擊遠沒有女兒來得劇烈。
在第一次抱她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團小棉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心肝,他想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陪伴她長大,看着她幸福快樂過每一天。
他確實是太愛棉棉了。
以至於……棉棉走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垮了,雖然看起來還好好的活着,可是靈魂已經被挖空了,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像是一具空殼,空有肉身,五臟六腑都是空的。
那種痛,到現在都沒能緩過來。
……
棉棉很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別擔心啦叔叔,棉棉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
這段時間以來小糰子給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呢。
雖然一開始她也生氣來着,但是仔細掐指算算,她都八百歲了,秦崇禮才四五十歲,她其實是他的長輩來着。
長輩嘛,不應該跟晚輩一般見識。
秦崇禮被小女孩軟乎乎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拍着肩,他突然就受不了了。
心臟劇烈地抽疼,有一種被扼住呼吸的感覺。
他倉皇地起身,背過身去,把自己通紅的眼睛藏起來,避開兩個兒子的視線,倉促道:“我先去工作,晚上還有個視頻會議。”
秦崇禮走了,秦淮嶼蹲下來摸了摸妹妹的小臉,溫聲叮囑:“棉棉,在家裡叫什麼都無所謂,但是在錄節目的時候,你可不能叫他叔叔了,要叫爸爸,不然觀衆和網友會有對媽媽不利的聯想,記住了嗎?”
棉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秦牧野怕她叫習慣了說漏嘴,還跟她解釋了一下,加深糰子的理解。
“老妹兒啊,你知道萬一你叫錯了,叫他臭叔叔,會怎樣嗎?”
糰子天真地搖搖頭,“會怎樣?”
秦牧野一臉遺憾:“那樣的話全國觀衆都會猜測你是媽媽和隔壁的王叔叔生的,這樣會很糟糕,你的臭爸爸以後可能就要戴一頂有顏色的帽子了。”
糰子眨了眨眼,驚奇地問:“什麼顏色的帽子呀?好看嗎?”
秦牧野憋着笑,“當然是綠……啊!”
他話音未落,被秦淮嶼踹了一腳,厲聲道:“別胡說八道,一天到晚沒個正型,把棉棉都教壞了。”
秦淮嶼把妹妹抱起來,準備讓她去洗澡休息。
棉棉本着不懂就問的求知態度,還是很好奇地追問:“淮嶼哥哥,我們家隔壁有叔叔嗎?還是個姓王的叔叔?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呀?”
秦淮嶼都已經抱着妹妹走到半路了,聞言臉色一沉,又轉身大步走回來,隔着很遠踹了秦牧野屁.股一腳——
“嗷嗷嗷嗷!”
秦家獨棟老宅別墅裡,迴盪着秦牧野悔恨的慘叫。
*****
出發去錄製的前兩天,家裡都在做準備。
都知道北海道近期氣溫極低,冰天雪地的,黎湘給棉棉準備了很多禦寒的衣物,反覆檢查了很多遍,生怕有什麼疏漏。
燕京其實也挺冷的,但棉棉最近還是很喜歡在院子裡玩。
因爲她多了一個“好朋友”,一隻雪白的巨大薩摩耶。
秦牧野怕她在外面玩太久凍感冒了,沒過一會兒就出去找她。
見妹妹又騎着那隻成天冒充狗的大狐狸,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大步走過去把她提溜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胳膊上:“別玩了,回屋待着,這兩天降溫,凍感冒了還怎麼錄節目?”
棉棉蹬着兩隻小腿掙扎想要下來:“不會的!司命叔叔身上可暖了,熱乎乎的,棉棉要再玩一會兒!”
秦牧野聽得毛骨悚然。
他不是沒見過這狐狸精化成人形是啥樣。
看起來是個十六七歲的美少年
尼瑪,聽着妹妹說一個男人身上暖乎乎的,還老是抱着他蹭……
秦牧野不爽到甚至有半夜起來把這狗子偷偷宰了的歹毒心思。
他指着狗嚴肅地說:“你!我們收留你,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但是你……你好歹是個男的,男女有別懂不懂,你得跟我妹妹保持距離!”
司命氣得狗身都在哆嗦。
他真的很想立刻化成人形。
如果不是未免對小帝姬的凡間生活介入過多,影響到她身邊的人,陰差陽錯對她的人生軌跡造成改變,違背天道干擾渡劫,會釀成可怕的後果……
都是爲了確保小帝姬渡劫順利,否則他這會兒一定化成人形把這個年輕男人用他的大拂塵抽一頓了。
可笑的是,就算司命並沒有化身人形,秦牧野也感覺到他的憤怒了。
他擡高下巴,趾高氣昂地說:“你幹什麼?你的毛豎起來幹什麼?!別以爲你是神仙我就怕你!你別忘了,你現在屬於寄人籬下,我們收留了你,你是不是得有點感激之心?再說了,我又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提醒你,我妹妹雖然還小,但她也是個女孩子,她不懂事你還不懂嗎?以後不要讓她跟你摟摟抱抱的。”
三天前,這隻司命突然跑來他們家。
他跟棉棉坦誠交代,原來他是受到天君的處罰了。
之前他因爲沉迷遊戲在網吧激戰三天三夜,錯過了回仙界處理重要公務的時辰,天君大怒,讓他留在凡界打遊戲打個過癮,直接打個一百年算了。
但這其實是天君一時氣話,他還是有很多活要交給他乾的。
但沒想到這司命竟然真的在凡間放飛自我吃喝玩樂。
天君這次是真的怒了,直接走了正規流程,降旨讓他留在凡界,直到帝姬渡劫成功飛昇上神爲止,算起來少說也要八.九十年吧。
而且天君還封印了他的化金術,也就是說,他雖然有靈力和術法,卻不能隨便變出錢來用了,沒有錢還特麼怎麼遊戲人間。
這就相當慘了,他成了一個流浪漢,之前長期包下的五星級總統套房住不起了,甚至連在網吧包.夜的錢都莫得。
只能來投奔他們秦家了。
司命沒搭理他。
秦牧野氣得跳腳:“喂,你怎麼不說話呀?”
司命冷笑一聲,衝他汪汪兩下。
“靠!你還真以爲自己是狗啊!”
秦牧野正跟一隻狗撕.逼,院外突然傳來門鈴聲,緊接着還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棉棉,棉棉你在家嗎?”
棉棉立刻就聽出來了:“是靈靈,二哥哥快點放我下去,靈靈來找我了!”
兄妹倆跑過去開了門。
陸靈穿着一件厚實的橙色羽絨服,愈發圓滾可愛了。
她還揹着一隻小揹包,不知道裝着什麼。
陪同她一起來的還有保姆阿姨。
陸靈讓阿姨幫忙把東西從背後的小揹包裡掏出來,交給小姐妹,一臉不辱使命的驕傲:“棉棉,給你的!”
棉棉驚訝地伸手接過,竟然是一雙粉色的手套,非常柔軟厚實,上面有一隻可愛的小鹿。除此之外還有一罐糖,棉棉拿不了,是秦牧野幫她拿着的,透明的玻璃罐,裡面五顏六色的小星星。
“謝謝你靈靈,今天這麼冷,你還專門拿過來送我?”
棉棉親暱地摟住小姐妹貼了貼。
陸靈搖搖頭:“不是我送的,是我二哥讓我給你的,二哥說北海道很冷,每天都下雪,有零下十幾度呢,他說這雙手套是防水的,可以戴着它堆雪人哦,二哥也送了我一雙,嘿嘿。”
秦牧野在一旁聽得臉色劇變。
淦!!!
居然是陸家那個小神童送的!
他彎下腰,扭過妹妹的小身子,氣急敗壞地說:“你怎麼回事兒?整天叨貓逗狗的!招惹一隻野狗就算了!又招惹一個小男孩!你纔多大呀秦棉棉,就有男孩送你手套了,還是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