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塑料盒裡裝着洗好的聖女果和切成小塊的火龍果。沈浩崢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接過，“知道了，我拿去給她。”他淡淡地道，聲音聽不出起伏，如一泓平靜的清泉。
方唯捏着校服外套的下襬，望着他清雋俊秀的面龐，糾結了一下，“那個，總共兩盒，有一盒是給你的。”
沈浩崢意外地看着她的臉，面前的女孩微微泛紅的臉，比含羞草還敏感，他冷着臉，遞回去一盒，“不用了。”
方唯雙手背在身後，水靈靈的眼睛眨了眨，“你收下吧。就那次你認錯的時候，我對你態度不算好，算我道歉。”
沈浩崢直視這樣一雙令他心動不已的眸子，心軟了，沒有再說話，縮回了手。
方唯微微一笑，臉上的笑容甜甜的，像粉紅色的冰淇凌。她小步往後退着走，擺了擺手，“那，拜拜。”
方唯所在的班級是高一11班，年級倒數第三的班級。
她相貌氣質出衆，開學那天穿着襯衫、短裙，甜美嬌俏的形象深入人心。從小身體不好的緣故，她總給人柔柔弱弱的感覺，很容易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開學第一天，她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被全班同學稱爲班花。
班裡有好幾個男生明明白白表示喜歡她，想讓她當女朋友。他們遠不能跟沈浩崢相比，他挺拔俊秀，學習成績好，對待女朋友溫柔體貼，簡直堪稱模範男友。
他是姐姐的男朋友沒錯，可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他溫柔如清風的笑，想起那個意外的擁抱。
自從上次方玫出事，爸媽明顯對她態度改觀，對她關心備至，就連來給她送水果，都怕打擾到她學習，讓她去校門口拿了，再給她送過來。
嫉妒的情緒瘋長，強烈的不甘像洶涌的潮水拍打着她的心。她明明在看到那條血淋林的胳膊時，有過悔悟。眼下，那一點未泯的同情心被嫉妒吞噬得一點不剩。
沈浩崢站着未動，目送方唯上樓。
恍恍惚惚，他記得每次送方玫回宿舍，即將分別的時候，她也會兩隻手背在身後，後退着走，直到走進宿舍樓。
這一條走廊對應的都是高三教室，即便是課間休息時間，也很少有人走動。沈浩崢怔怔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回教室。
方玫坐在座位上，腿面擱着手機，她搜索了做蛋糕的步驟。雖說宮小白要教他，她想着提前做點準備工作比較好，不至於現場手忙腳亂。
旁邊倏然多出一道人影，她嚇了一跳，捂着手機擡頭去看，“是你呀。”
沈浩崢把一盒水果遞到她面前，“出去時碰見你妹妹了，她給你的。”
方玫不着痕跡地闔上筆記本，上面寫着有關製作蛋糕過程的重點，比她上課做的數學筆記還認真，文字旁邊甚至配了可愛的小插圖。
“哦，你放着吧。”方玫笑了下，想了想說，“我這幾天下晚自習都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有點事要辦。”
她得在此之前買好準備工具，以及挑選一份禮物，總覺得單單送一個蛋糕有點不像樣。
沈浩崢斂了斂眉，點頭，“我知道了。”
他繞到教室後面回了自個的位置。方玫一心擺弄着手機，倒沒發現他另一隻手上拿着一盒同樣的水果。
——
下晚自習，方玫拉着封媛和宮小白風風火火地走了。
封媛有心事，整個人有些精神恍惚，每天被緊張和恐懼兩種情緒交織，撕扯着她每一根神經，她已經連續三個晚上失眠。
“媛媛，你怎麼了啊？”宮小白嚼着嘴裡的糖果，一轉眸發現封媛盯着腳下發呆，要不是方玫挽着她胳膊，她能直接摔進前面的花壇裡。
方玫一晚上都在想再買個什麼禮物好，一直沒察覺她的異樣，聽宮小白說起，她才注意到。
封媛回過神，“……我沒事。”揉了揉額頭，脣角抿出一點牽強的笑，眼睛在潑墨的夜色下，顯得無神，“可能最近沒休息好，精力不集中。”
方玫捏了捏她的手，“早知道這樣就放你回去休息了。”
“沒事的，我也想出來走走。”封媛笑了笑。
三個女孩子走進了一家大商場，共有四層。
炫白的燈光照亮了商場的每一個角落，晚上九點多，依然人頭攢動，混雜着顧客的交談聲和導購員機械的推銷聲，熱鬧非凡。
逛到生活用品區，方玫抓了抓頭髮，鬱悶道，“我真不曉得要買什麼禮物。”她看着兩人，“你們給我出出主意唄。”
封媛：“你別問我，我沒男朋友。”
宮小白：“咱倆男朋友不是一個類型，禮物挑不到一塊去。”
宮邪低調內斂，送他的禮物當然不能過分張揚，像她以前不懂事，送了毛絨玩具……現在想想都是一把淚。
方玫突然抓起貨架上一條白色的粗針毛線圍巾，“圍巾怎麼樣？老沈皮膚白，戴白色肯定好看。”
不等兩人發表意見，她又否定了，“圍巾太普通了，不好。”
封媛、宮小白：“……”
眼見她又抓起一頂灰色的毛線帽，對着鏡子試戴，“這個呢，帽子好不好看？”頓了頓，她又說，“有點土誒。”
兩人：“……”
方玫抽空望了一眼時間，都已經快十點了，不能再瞎逛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概今天買不好了，我們先回去吧，我明天再過來看看。”
原本也沒打算一個晚上就挑好禮物，因而心裡沒有太失落，她走過去挽上兩人的手臂，“走吧。”
三人下了電梯，到了一樓。
整個一樓都是賣電子產品的，不同的區域上方滾動着電子橫屏，驀地瞥見一個字眼，方玫停住腳步，拉着兩人過去了。
見有顧客來臨，導購員立時端上標準的微笑，手心朝上指着玻璃櫃擡裡一款黑色智能手環，賣力推銷，“要看智能手環嗎？這一款是我們新出的，國慶的活動期還沒過去，能打八折。”
方玫摸了摸手腕的白色手環。
這是他們確定關係的第一天，沈浩崢送給她的。她還記得那個大男生臉紅紅地抓過她的手，套上這個手環，固執的不讓她摘下來。
她戴了一年多，白色的手環有些發黃，失去了美感，可各種功能都還很靈敏。
導購員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智能手環，笑容可掬道，“是一個牌子的呢。”
方玫嗯了一聲。
導購員錯誤地以爲她是這個牌子的忠實愛好者，從櫃檯裡拿出了黑色手環，遞給她看，“這是九月底剛出的新品，多了許多功能，我可以給您一一介紹……”
“這個打完折多少錢？”方玫不想耽誤時間，直接打斷他的話。
導購員愣了愣，直接拿出計算器，計算了一下打完折後的價格，“您好，打完八折是1760元。”
方玫驚訝，“這麼貴？！”
導購員被她過大的反應嚇到了，反應過來後笑着說，“小妹妹，你手腕這個限量版的，我有印象，價位在三千五到四千。”
言外之意很明顯，她手腕上都帶着三四千的限量版，還會在乎這一千多的嗎？
眼見方玫露出猶豫的神色，他輕笑一聲說，“活動期就剩下這最後一天了，過了明天就得恢復原價2199元。”
方玫糾結不已，兩千元，她一個月的生活費都沒這麼多，超出了預算太多，花的又是父母的錢，她不能心安理得。
摩挲了兩下手腕上的手環，她又覺得送沈浩崢這個再合適不過了。男生不怎麼愛惜，他手上原本跟她是一對的白色手環已經有些失靈。
縱使心中下定決定要買，她還是忍不住扭頭問旁邊的兩人，“你們覺得可以嗎？”
宮小白點點頭。她對價格不太敏感，宮邪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物質上當然是超大程度的滿足。
封媛緊跟着點頭。封旭對她諸多苛責，他兒女衆多，多養她一個根本不算事兒，因而她也沒這方面的煩惱。甚至，這些年來，她偷偷存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都點了頭，好像給方玫紮了一針定心劑，她呼了一口氣，小跑到兩人身邊，“那個，你們帶有多餘的錢沒？我帶的現金不夠。”
她身上就帶了五百元，這是她最初的預算，一下子超出預算四倍，真是有點肉疼。但，不後悔。
封媛抱歉地說，“我出門沒帶錢包。”她沒打算買東西，就沒帶錢。
“我帶了，先用我的吧。”宮小白把書包抱在懷裡，從裡面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小錢包，自夾層中抽出一張黑卡，遞給她。
方玫摟着她的脖子，笑了笑，即感動又欣喜，“我儘快還你啊。”
宮小白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說，“不着急。”
“那不行，我一定要儘快還你錢，我家老沈的生日禮物怎麼能用別的女人的錢買？”她一本正經地說着玩笑話，說完自己先笑了。
宮小白翻個白眼，“快付錢吧，再磨蹭下去，學校都關門了。”
方玫趕緊拿了卡遞給導購員，“麻煩幫我包起來。”她轉過身朝宮小白說，“你來輸一下密碼。”
宮小白說，“我記得，好像……沒有密碼。”
她沒用過這張卡，宮邪給她的時候，她就塞包裡了，以前直播賺的錢她還沒花完，不過她今天沒帶那張卡。
方玫無語地望了一眼頭頂的大燈，暗歎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
導購員拿了一盒沒拆過的智能手環，裝進白色配銀色logo的紙袋裡，雙手奉上，“您的東西，還有您的卡。”
“謝謝。”方玫接過東西，把卡還給宮小白，“解決完一件事，心裡爽。走，姐帶你們去吃串串。”
走出商場的時候，宮小白口袋裡的手機嗡嗡嗡震了起來。
她掏出來看到來電顯示，黑亮的眼睛頓時存進了笑意，飛快地接通，“幹嘛？”
封媛和方玫對視一眼，自覺地後退了幾步，落在了後面，留出空間讓宮小白接電話。
男人清潤的嗓音裡帶着點嚴肅，“在外面？”
宮小白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話出口她就有些後悔，應該說自己在學校啊！大晚上的，她身爲學生，在外面閒逛實在有點不像話。
可能覺得先前的語氣嚴肅了一點，宮邪輕哼一聲，摻着笑意，“手機上有消費提醒，顯示pos機支出，在學校裡總不可能刷卡。”
窘了一下，宮小白又暗歎自己幸虧沒撒謊，據實說，“陪一個朋友出來挑禮物，就要回學校了。”補充了一句，“她沒帶夠錢，我就借給她了。”
宮邪低醇的聲音裡笑意濃了幾個度，“沒怪你花錢，卡給你了，隨便花。趕緊回學校去，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聽着他明顯關心寵溺的語調，宮小白勾起了脣角，小小地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