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錆在帝豪大酒店舉辦的婚宴臨近十二點結束。
一輛豪華加長版黑車乘着濃重的夜色,緩緩駛入霍家別墅。
午夜時分,整棟別墅仍然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好似一座虛華的城堡,等待主人的來臨。
車子停在正廳外。
身穿制服的司機率先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霍錆貓着腰從車內出來。
一身純黑色的西裝,筆挺英俊,平素陰沉的俊臉上染了幾分醉意,他眯了眯陰鷙的眼睛,整理了下袖釦,朝車內伸出手。
一隻纖白柔軟的手放在他手心,亦如在教堂舉行婚禮時,她義無反顧地把手交給他。
上官婧藉着他手臂的力量,踩着高跟鞋下了車。
她身上的禮服是一件正紅色的旗袍,從左邊領口到右邊裙襬,用金絲線繡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繡工卓絕,每一片羽毛都逼真得不可思議。
腰腹處收緊,貼着肌膚,能一眼看出她沒有一絲贅肉的好身材。旗袍下襬高開叉,行走間,便露出白皙修長的一雙腿,若隱若現,在耀眼的燈光下迷醉人心。
天冷,她臂彎圍了毛茸茸的白色貂皮披肩,託着一張精緻的臉。
霍錆望着她鼓鼓的胸部笑了下,目光斂下,覷見側邊一截雪膩的大腿,笑意更深,“進去吧,外邊兒冷,凍壞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上官婧紅脣勾起靦腆的笑,挽着他的胳膊往正廳走。
霍錆接手霍氏集團後,沒跟他父母住在一起,霍老先生對他的能力放心,不管是家族裡的事,還是公司的事,全權交由他打理。
霍錆到底沒辜負他的信任和期望,居然能跟上官家聯姻。
進入正廳。
上官婧好奇地四處打量。
她第一次來這棟別墅,先前見父母都是在霍家老宅。
入目之處全是黑沉的墨色和豔麗的紅色,大廳兩邊的八寶閣裡擺放着描金繪彩的瓷器擺件,連腳下踩的地毯都是土豪金的顏色。冷冰冰的一座牢籠,沒有半分人氣溫暖。
上官婧不動聲色地微微蹙眉,想着以後再慢慢佈置。
她失神的空擋,管家已經召集了別墅上上下下幾十號傭人排排站在大廳。
管家打了個手勢,衆人齊齊九十度彎腰,異口同聲道,“霍爺好,夫人好。”
上官婧站着不動,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羣人。
女人居多,且都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一個個穿着黑白相間的僕人裝,裹住凹凸有致的嬌軀,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些情趣畫面。
斂了斂眉眼,她柔聲說,“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霍錆沒出聲,眼神示意了一番,領着她上樓。
他走後,管家心領神會地拿出紅包發給在場的傭人。
感覺到紅包裡的紙幣不薄,衆人都笑嘻嘻,紛紛道謝,“謝謝李叔,李叔真大方!”
女孩子鶯鶯轉轉的嬌聲響徹大廳,簡直有點像聲色場所。還沒走遠的上官婧又忍不住蹙起眉毛。
李叔邊發紅包邊壓低聲音說,“別謝我,要謝就謝爺。”頓了頓,多嘴了一句,“家裡有了新夫人,以後言行舉止都要得當!這位新夫人的身份我不說,你們也應當聽說過,惹了她,有你們好果子吃。都知道了嗎?”
幾位女傭當即撅起了嫣紅的小嘴兒,新夫人瞧着性子蠻溫軟的啊……
“怎麼了,不開心?描得這麼好看的眉毛都皺起來了。”上了樓,霍錆指尖探過去捏住上官婧的下巴,小拇指屈起,在她細嫩的脖頸上磨了磨,聲音低魅略啞。
上官婧舒展了眉毛,聲音仍然溫溫柔柔,好似天鵝的羽毛劃過心間,“沒有。”
霍錆閱人無數,尤其閱女人無數。
女人的萬般脾性他都能輕易探知,這性子單純、根本不會掩藏情緒的上官小姐,他能一眼看透她的內心深處。
低低笑了一聲,他指尖直接挑開了旗袍側邊最上面的一顆蝴蝶盤扣,微涼的手指摩挲着她精巧的鎖骨,“因爲那些女人?”
上官婧抿脣,不說話。
他原本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是早就清楚嗎。十幾歲開始就有了女人,此後一直沒間斷過,每次出現在公開場合,身邊總站着不同的面孔,鶯鶯燕燕,環肥燕瘦。
眼下見到這種場面,她應該早做了心理準備。
她不比她們會取悅他,可她們的心卻沒有她的真,一顆真真正正愛着他的心。
心緒百轉,她一時竟覺得無比難過。
霍錆自然察覺,一轉身,將她壓在走廊的牆壁上,看着她的臉。
上官婧微抿着兩片紅脣的樣子,說不出的嬌豔動人。跟宮邪身邊兒那一個是完全不同的類型,那個小丫頭嬌憨可愛,生了那樣一雙妖嬈的桃花眼,卻總露出懵懂純真的眼神,彷彿迷路的小鹿,可她又會在不經意間展露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媚態。
“不高興了,趕明兒就攆走她們。”他還沒完全獲得上官家的信任,自然得哄着這位小姐。
霍錆低下頭,吻住了上官婧的紅脣。
他從不會憐香惜玉,吻得粗暴,毫不留情,手掌在他開叉的裙襬磨搓揉捏,雪白的肌膚登時印上了紅痕。
上官婧很心動,雙手抱住他的腰,閉上眼睛,承受他火熱的吻。
“爺!”嬌嬌的一聲,打斷了兩人之間迸射的火花。
霍錆雙目通紅地偏頭,不悅道,“什麼事?”
幾步開外站着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傭,手裡捧着一封密封袋,“這個,是助理剛剛送過來的,說是要緊事。”瞥了眼神色怔忡的上官婧,笑着說,“李叔在忙,由我送過來了。”
她走過去,把密封袋遞給霍錆,大膽地挑了下眼尾,眼波柔美。
霍錆鬆開了攬着上官婧腰身的手,接過密封袋,直接撕開了封蠟,將裡面的文件抽出來匆匆看了眼。
“我知道了,下去吧。”霍錆從頭至尾沒看那個小女傭的臉。
小女傭訕訕地轉身。
“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你先回房。”霍錆捏了捏上官婧的臉,眼中的情慾未褪,湊到她耳邊沉沉地道,“別忘了,洗乾淨等着爺。”
上官婧紅着臉,走進走廊最盡頭的臥房。
開了燈,室內一片亮白。
窗簾在微風中來回拂動,空蕩蕩的臥室,只能聽到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響。
這是第三層最大的一間房,早在看到正廳的佈置時,她就該猜到臥房的佈置,果然還是深厚濃重的冷色調,以墨色爲主。
哪怕是新婚夜,牀上也沒有鋪上象徵美好寓意的紅色錦被,而是一張墨色的被子。
上官婧解開身上的旗袍,從衣帽間裡找出一件繫帶的裸色真絲睡裙,進了衛生間。
淅淅瀝瀝的水珠灑下來,從水汽氤氳的半身鏡裡,她看到了自己鎖骨上的指痕,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呼了一口氣。
對於新婚夜,她還是有一點緊張的……
直到她洗完澡,霍錆也沒回來。
她撐着痠疼的額頭揉了揉,渾身疲憊不堪,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坐在房間裡唯一一張黑色實木桌後面,目光從桌上的東西逡巡而過,不過是一些散亂的無關緊要的文件。
上官婧不經意看見其中一份文件的邊角寫着宮小白的名字,目光一頓,伸手從中抽出那份文件。
這上面的信息她一點不陌生,她先前也有一份一模一樣的,調查宮小白身份的資料。
不過,眼前這一份,儼然比她先前看到的更爲詳細。宮小白在明德高中,或者在其他地方,發生的樁樁件件事情,上面都有記錄。
霍錆他……調查宮小白?
一時無事,上官婧認真看起來。
一直翻到最後一頁,都是些瑣碎的信息,根本沒有宮小白的來歷。
無父無母的孤女,前年十二月份被司家長子帶到宮家宴會。宴會上,小白和宮爺卻好像在此之前就認識。自此以後,宮小白就養在宮邪的天龍居。外人眼中性子頗冷酷淡漠的宮爺,寵她入骨……
關於宮小白的身世,能查到的消息,僅此而已。
霍錆什麼時候走到上官婧身邊的,她都沒察覺,等反應過來,她手中的資料就被抽走了。
上官婧仰頭看着他,愣了一下,神色緊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東西。”
霍錆慢條斯理地闔上文件,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他似乎忘了,以前一個人住,一些不甚重要的資料丟在臥室也沒人敢偷看。現在多了一個女人,能隨意出入這裡。
這份資料他也就閒來無事的時候看看,忘記收回書房了。
霍錆輕笑,將文件放在一邊,捏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一下,“沒關係,你現在是霍家主母,看看也沒什麼。”
上官婧想了想,問,“你爲什麼要調查宮小白?”還是那麼詳細的調查。
霍錆瞳孔驟縮,“身爲霍家的當家主母,你不會不知道霍宮兩家水火不容。那麼,與宮邪有關的事,我當然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他最親近的女人。”他撫着她臉頰的線條,“你相不相信,關於你的資料,宮邪那裡也有一份。”
上官婧閉上了眼睛,接受了這個理由。
霍錆打橫抱起她,朝墨海一般的大牀走去,將她放在上面。
她身上輕薄的睡裙在他手中變了形,隨着撕拉一聲,化爲一塊無用的碎布。
霍錆看了眼手中小小一團布,低低一笑,真難想象這麼一小片布就能裹住她修長的身軀。
上官婧不敢睜開眼睛,憑感官承受他帶給她的一切。
霍錆的手指撫在她腰間,停頓,“這是什麼?”
上官婧眯着眼,微亮的縫隙裡看到了他的臉,以及他脣邊隨意放浪的笑。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覺得羞窘難言。
霍錆一直盯着她。
上官婧支吾道,“偶然間看到你胸前有一個,就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她面皮薄,不敢紋在胸前,怕穿低胸禮服的時候被人看到,就紋在了不會外露的腰間。
是一匹囂張桀驁的狼頭紋身。灰青色的皮毛,面目猙獰可怕,狼眼栩栩如生,泛着嗜血的兇光。
霍錆的胸前就有一枚這樣的紋身,上官婧腰間的這個更小一點,像縮小版的。
霍錆用手指捻了捻她腰間的狼頭紋身,粗喘着笑出聲,“你倒有意思。”
他跟她認識的時間不長,總共不到兩個月。得知她性格單純,他用了些手段俘獲了她的心,僅僅爲了得到上官家的勢力,與愛無關。
他霍錆根本不會愛任何人。
上官婧是初次,覺得渾身都疼,骨頭斷了一般,額頭冒着冷汗,眼角掛着淚水,“霍錆,你愛我嗎?”
“愛。”他漫不經心地吐出這個美好的字眼,沒有絲毫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