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姚琪坐車到天龍居門口。
她吃着從路邊攤買來的煎餅果子,隔着雕花的黑色鐵柵門,看到了主幹道兩邊高大的景觀樹,以及花園裡修剪美觀的矮植。
咋了咋舌,她咬下一口熱氣騰騰的煎餅果子外皮。
一直知道那個男人賊有錢,當她看到眼前這一幕,才真正體會到了網上常說的“貧窮限制了想象力”。
這特麼哪兒是人住的地方,是玉皇大帝的靈霄寶殿吧。
一棟這樣的復古別墅,她還能勸自己接受,關鍵是這人一共有四棟,一模一樣的壯觀!
姚琪艱難嚥下嘴裡的食物,噎得翻白眼。
須臾,宮邪和宮小白從裡面出來。
宮邪一身松枝綠的軍裝,皮帶緊束在腰間,厚重得像磚頭一樣的軍靴蹬在腳上。
一絲不苟,規整板正。
大熱的夏天,他這身裝扮讓人看了都覺得能悶出痱子。
他身邊的宮小白穿着清爽的上下兩件套運動裝,亦步亦趨地緊跟他的腳步。
宮小白的頭髮剪短了,一頭標誌性的烏黑長髮剪成了齊肩發,不算特別短,但也不是很長。行走間,頭髮被風吹得往後翻飛,露出小巧瑩白的耳朵。
巴掌大的精緻小臉顯大了一點,更添靈動。
“宮爺,小白。”姚琪三兩口吃完了煎餅果子,把包裝袋團吧起來塞進口袋裡,規規矩矩站立在兩人面前。
以後就是宮爺手底下的兵,帶給他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宮邪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少許,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
這個女孩就是姚琪?
說起來他對她一點都不陌生,第一次,小白差點被幾個小混混欺負是因爲她。第二次,小白差點被霍錆帶走也是因爲她。
如果早先知道她就是姚琪,他不會輕易答應宮小白的要求。
不知是不是錯覺,姚琪感覺到宮邪對她有很強烈的敵意。
難道因爲上次的事?
那他對她有敵意也是應該的。
“你來很久了嗎?”宮小白興沖沖地從宮邪身邊跑到她身邊。
姚琪搖頭,“沒有很久,不是說七點半集合嗎?我掐着時間點呢,提前十分鐘到了。”
姚琪前幾天上網查過有關梟鷹軍校的資料,因爲內部訓練的封閉保密性強,網上能查到的消息不多。
她按照最基本的,把漂染的藍髮染回了黑色,並且剪短了一點,乾爽利落,身上戴的耳環,項鍊,手鐲等首飾都取了下來。
莫揚開着軍牌車出來,停在幾人跟前。
“靠,這車也太酷炫了吧!”姚琪跟人玩過賽車,各種類型的車她都喜歡,市面上那些車雖然大多數沒開過,看也看膩了,這種一看就是經過特殊改造,防彈防這防那的車還真沒見過。
賊拉牛逼!
宮邪的眼神掃過來,姚琪連忙閉了嘴,暗暗罵自己隨口就來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以後一定要剋制,到了軍營,說話之前要打報告……
宮邪拉開車門,跟宮小白坐在後座,姚琪坐在副駕駛。
她一上車就上下左右打量,敲了敲窗玻璃,又摸了摸車門。
車門真幾把厚啊,這鋼板得有十多釐米,她懷疑不僅子彈射不穿,坦克都轟不碎。
莫揚繫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宮小白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問,“姚琪,你跟你爸爸商量過了嗎?他同意了?”
姚琪收回好奇心,扭頭跟她聊天,“起初是不同意,說我胡鬧,還要打斷我的腿。不過你知道啊,他那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以前還說過把我扔垃圾桶裡呢,我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莫揚:“……”
“我就對他軟硬兼施,軟磨硬泡,他就答應了!”
宮小白坐直身,咧嘴笑,“那就好。”她擔心以姚琪的個性,姚軍不同意,她會不辭而別,那樣就麻煩了。
“誒,梟鷹軍校裡是不是全封閉的啊。”姚琪想到自己擔心的問題,忍不住問,“能帶手機嗎?能跟外邊聯繫嗎?”
宮小白:“好像不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的聊天,宮邪聽着聽着,起了一股無名火。
他按住宮小白的肩膀,讓她靠在座椅上,“閉嘴,留點精力。”
餘光偷偷瞄了一眼宮邪的臉色,姚琪默默地扭過頭,乖乖坐好,彷彿一個偷溜出教室卻碰見班主任的小學生。
她一直很怕宮邪,可能潛意識裡覺得這個男人強大到堪比核武器,打小混混那次她親眼看見了,打霍錆那次她雖然沒親眼看見,隔着門板聽外面的聲音就夠恐怖了。
以後待在她手底下,那不是完了……
姚琪在各種腦補下恐懼了一路,宮小白則是睡了一路。
臨近中午,幾人看到了梟鷹軍校的大門。
透過擋風玻璃,姚琪看見前面不遠處守衛森嚴的鐵門,兩排哨兵在烈日炎炎下,如一棵棵松樹,站在那裡。
哪怕是山林間的松樹,也會有風吹樹葉晃動的時候,然而他們沒有,他們連皺下眉頭的表情都沒有。
當看到這輛車緩緩靠近,他們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像是將將打磨好的刀鋒,泛着銀色的光。
兩排總共十二個人,齊刷刷地擡起手行軍禮。
沒有任何口令指令下,所有人彷彿提前商量好,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個人動作快了,也沒有一個人動作遲緩。
姚琪不是個感性的人,這一瞬間,竟有熱淚盈眶的衝動。
再小不過的舉動,讓她看到了我國軍人的風采。
此刻,她很想對他們回以一個標準的軍禮。
僅僅是想想而已,她目前還不是軍人,更受不起他們的行禮。她腦海中的軍禮還停留在小學升國旗時,擡起稚嫩的小手,歪歪斜斜地抵在自己腦門上。
不堪入目。
車後座的車窗完全降下來了,靠近車窗的男人對他們行了軍禮。
宮小白側目,看向宮邪的臉。
正中午,太陽熱烈得無孔不入,宮邪冷肅的臉暴露在陽光下,薄脣抿緊,是個極爲嚴肅的表情。
一晃眼,車子開進了軍校。
驕陽似火,白晃晃的空地上站着一排排教官,總教官陸天望站在最前面。
相比較上次宮邪單純前來參觀,衆教官玩笑打鬧,這次顯然嚴肅許多。
宮邪率先從車上下來,與一衆教官寒暄了幾句,回頭看向站在他身後慢騰騰下車的三個人,眼神示意他們跟上。
陸天望和張裕,包括其他幾個見過宮小白的教官,此刻都愣住了。
宮爺前來擔任教官,怎麼把他的小媳婦兒給帶來了?
最吃驚的要屬陸天望,他默默無言地看着宮邪。
他先前說帶小丫頭參軍,不是開玩笑?
“先去會議室。”宮邪雙手背在身後,語調嚴肅,“我會給大家說明接下來兩個月的安排,希望大家儘量配合我的時間,緊着我的教程。”
“是!”四十幾個教官齊齊應聲,靠吼的,身後三個小菜鳥感覺鼓膜在震動。
宮邪餘光瞥了眼他們,“找個人帶他們到更衣室,換上作訓服,送到新兵訓練場。”
安排好一切,宮邪跟一衆教官往裡走。
宮小白望着身姿頎長的男人漸漸遠去,上脣包住下脣,露出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從進入軍校開始,他都沒多看她一眼。
小女孩的眼神,宮邪自然能感覺到。
他擡頭挺胸、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不經意跑出來,掩都掩不住。
不用回頭去看,他也能猜到她眨着大眼睛,撅着嘴,委屈極了的樣子。
可他不能在這麼多教官面前,明目張膽地對她流露出感情,影響不好是一點,擔心她因此被新兵排擠纔是最關鍵的。
宮小白三人跟着一個新兵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
走了兩步,她覺出不對勁,猛地扭頭看向走在她左手邊的莫揚,“你怎麼跟來了?你先前不是說你不想當兵嗎?”她以爲莫揚只是送他們過來,然後再回天龍居。
莫揚正了正領口,故作高深地咳嗽,“我又想來了,不行啊。”
他現在也鬧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宮小白沒勸過他,但她的行爲就是給他洗腦了。他想啊,她一個小女孩都無所畏懼,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怕什麼。
當初的夢想呢,說好了要像當年那些軍人一樣爲人民鞠躬盡瘁呢,就因爲一個仿真炸彈,全炸沒了?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送宮小白去明德學校的那天晚上,他想通了,並且下定了決心。這一次,不是心血來潮,不是無聊的英雄夢,是燒得滾燙的一顆心。
旁邊給他們帶路的新兵聽到兩人的對話,腦海中頓時冒出了三個字——空降兵。
一聽就是關係戶,不是正正經經靠個人實力被軍校錄取的。
就算沒聽到他們的話,一般人也能猜到。
新一季的招兵,五月中旬就結束了,他們六月初纔過來。
姚琪在網上查過梟鷹軍校的外觀照片,不曾想,裡面居然這麼大,傳說中的“去個廁所都要開車”大概就是這樣。
一轉頭,看見神色平靜的兩人,“你們怎麼不驚訝啊?看看這佔地嚇人的多功能訓練場,不感到好奇嗎?”
宮小白:“我們上次來參觀過了。”
姚琪尷尬臉,用手扇了扇風,臉曬得出油,在陽光下泛着光亮。她仰望藍天,“啊!天好藍啊!”
旁邊的新兵盡力忍耐,還是忍不住說,“這裡禁止大聲喧譁。”
姚琪哦一聲,閉了嘴。
幾人走到了更衣室。
新兵分別遞給他們一套作訓服,告訴他們,男生的更衣室在左邊,女生的在右邊。
三四分鐘,三人都換好了,從室內出來。
看到了煥然一新的對方,三人相視一笑。
新兵看着他們各種不規範的穿衣細節,無聲地嘆息。肩頸部位要平整;腰帶要扣好,不能鬆鬆垮垮;鞋帶要繫好,不許胡亂塞進鞋裡,會影響訓練……
各種細節,他們都沒注意。
新兵帶領他們朝新兵訓練場走去,路過一個類似學校教室的屋子,裡面傳來急速的對答聲。
教官在詢問,學員在回答,語速非常快,像一場激烈的辯論賽。
他們透過小窗戶偷偷看向裡面,一個皮膚黝黑的教官站在講臺上,鷹隼般的眼神凝視着下面一個站起來的學員。
原來是在上理論課啊。
教官問:“防空導彈按照作戰使命分爲什麼?”
學員大聲回,“國土防空!野戰防空!要地防空!艦艇防空!”
“空間武器中最突出的是?”
“反衛星武器和反導武器!”
“現代的軍隊指揮系統包括?”
“兵之利器,效率之神和戰爭之魂!”
“第四代核武器,舉例。”
“反物質武器,金屬氫武器,核同質異能素武器!”
“……”
兩人一問一答,實在太快了,姚琪目瞪口呆,想起了在學校裡被老師提問的恐懼,她的記憶力不行啊,以後可怎麼辦!
然而教官沒打算放過男生,接着問,“可見光信息獲取技術的手段包括哪幾項?”
男生卡殼了,沒回答上來。
宮小白緩緩道,“可見光照相,電視攝像,微光夜視。”
姚琪驚訝,“你怎麼知道?”
“喏。”宮小白擡擡下巴,“黑板的大屏幕上寫着呢,還加了着重符號。”
姚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