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女王從來流血不流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脆弱一點點釋放了出來,淚水成了宣泄的出口。
秦灃覺得,她前八年的淚水都在最近流乾了。
“肖瓊,你別……”不會安慰人的秦灃捋了捋後腦勺,無措極了,“我們現在僅僅是懷疑,每個人都有嫌疑,不光你,猴子、老邢、老閆、還有參與此次任務的四十名尖刀特戰員,都是嫌疑人。”
他沒騙她,目前每個人都在調查階段。
只是她的狀態實在太反常,不得不更加註意。
肖瓊擡眸遠望,藍藍的天空一朵白雲都沒有,澄淨得像是用水洗過。她搞不懂他們之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最初,她默默地守在爺身邊,秦灃永遠是活躍氣氛的存在,猴子永遠嬉皮笑臉,邢天冥和閆左永遠是最嚴厲的兩個。
他們幾個,一起執行任務,一起度過生死難關,最累的時候幾天幾夜沒吃飯,在山中圍剿逃犯。
那些日子,現在想想雖然累、苦,但心裡是滿足的。
眼下呢,她成了自哀自憐的女人,他們幾個之中有可能存在內奸,他們互相猜疑,暗地調查。
怎麼會變成這樣?
秦灃靜靜站在她面前,再不敢說一個字,想等她自己想明白。
晨跑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肖瓊不想耽誤時間,“你覺得我有問題那就調查吧。”她自嘲地笑,“我也覺得我最近精神有點失常,總是頭痛,是該看看心理醫生了。”
她看了眼腕錶,“時間已經過了,我現在要去訓練場。準備好了就來通知我。”
話音落地,她沒看秦灃一眼,越過他徑直朝前走去。
不知何時宮邪站在了那裡,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站在那兒有一段時間了。兩人都顧着說話,沒有看見他。
黑色的軍靴踏到宮邪跟前,肖瓊敬了軍禮,“爺,調查的事情秦灃都跟我說了,我會配合調查。”
她剛哭過,眼眶四周有點紅,聲音卻冷淡如常。
他親自過來,是怕秦灃說不動她嗎?
實在不必。
只要她還待在這裡,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當作命令遵從。就像他當初命令她不許再對他生出別的心思,雖然她沒有辦法立刻做到,已經在努力了。
心裡一陣一陣的鈍痛傳來,肖瓊擔心自己再不離開就會崩潰。
宮邪看着她,表達了跟秦灃一樣的意思,“每個人都要調查,不僅僅是你,別多想。”
“我都明白,出了這樣的事,每個人接受調查都是應該的。”肖瓊抿脣,“我先去訓練場。”
她笑容極淡,雲淡風輕地與他擦身而過。
肆虐的冷風還在吹,肖瓊吸了吸有些酸澀的鼻子,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其實她很想問一句,所有人都接受調查,包括宮小白嗎?
事到如今,再問這種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空闊的道路上就剩下秦灃和宮邪,他走到宮邪跟前,滿面愁容,“現在還只是調查肖瓊,就已經這樣了。之後再調查猴子、老邢、老閆……我真是受不了了。”
就算最後證明了大家是清白的,也會寒心。
宮邪語氣冷淡,“他們能夠理解。”
訓練場上,肖瓊的心不在焉大家都看出來了。
趁着休息時間,姚琪悄悄地說,“我怎麼覺得肖教官今天怪怪的?頻頻走神,剛纔還喊錯了口令。”
宮小白坐在水泥地上,看着站在訓練場中央的肖瓊。
最先調查的人是她,她應該已經知道了。如果內奸不是她的話,心裡會覺得傷心失望吧,最親密的戰友都不相信她,尤其還是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
宮小白撫摸額頭,以自己的性子,向來不會爲了這些事糾結,現在卻成了矛盾綜合體,常常出現前後說話自相矛盾,前後想法相悖,糾結到不行。
大概最近用腦過度……
“誒誒誒,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聽見了沒?”姚琪推了推她的胳膊。
“啊?怎麼了?你剛剛說了什麼?”宮小白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沒聽到。”
姚琪揮了下手,“算了算了,我看你現在腦子也不怎麼清醒。”她翻了個大白眼,“不是我說你們怎麼回事兒啊,執行任務回來一個兩個都不對勁。”
宮小白問,“還有誰不對勁?”
“我關注的人就那麼幾個,你說還有誰?”姚琪大剌剌地岔開腿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身子微微往後仰,看着湛藍的天空,“猴子啊,我真要被他氣死了。”
“他又怎麼了?”
“昨天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衝我發脾氣。操!他要不是老子喜歡的人,我當場就把他摁在地上暴揍了。”姚琪氣呼呼地說完,用手在臉旁扇風。
宮小白不想再思考內奸的事,索性認真地幫姚琪出主意,“你看你,霸王硬上弓也用了,欲擒故縱也用了,包括每天蹲守在他面前刷足存在感。各種招數都用了,他還是不爲所動。而你又不願意放棄,要不然,咱再換一個別的招吧。”
如果半個月前,宮小白給她出主意,她肯定會興致勃勃地嘗試。但是現在,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累了。
長時間單方面的付出,沒有一點點回應,甚至對方露出厭煩的表情,隨時能擊垮心裡最堅固的壁壘。
她真不知道當初宮小白追宮邪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你不要表現得這麼喪好不好?我現在很認真的給你出主意!”宮小白努力發揮作爲軍師的作用,誰知這人不領情。
姚琪打起精神,手搭在她肩膀上,“好,給你一次表現的機會。說吧,需要我怎麼做。”
宮小白神秘一笑,看向正在休息的莫揚,“別急,我們還需要一個道具。”
——
肖瓊站在訓練場上,視線從這羣人身上逡巡而過,看見了笑顏燦爛的宮小白,她跟旁邊的人頭挨着頭,神神秘秘地說着什麼。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所有的好處都讓她一個人佔盡了。
她擁有愛她的男人,關心她的朋友,所有人都無條件的對她好。臉上出現最多的表情就是笑容,宮小白總愛笑,彷彿生活中充滿了開心的事,無憂無慮的。
肖瓊垂眸看着自己的黑色軍靴,她已經記不起自己剛入特訓營的場景,她當初有過這種趁着休息時間跟戰友閒聊的時光嗎?
好久沒有遇見過讓她開心的事,覺得開心這種情緒離她好遙遠。
頭突然有點疼,肖瓊摁着太陽穴走到一邊,吹響了口哨,“接下來的時間你們自由訓練,加強剛纔的訓練。”
她的聲音不似剛纔有氣勢,有些虛弱無力。
姚琪湊近宮小白,小聲說,“肖教官真的有些反常啊!突然之間變得這麼溫柔,我有些適應無能。”她攤手,“我估計被鍛鍊成抖m了。”
宮小白:“……”
上午的後半段時間,肖瓊沒有再訓練他們,站在一邊靜靜地看,一遍一遍回憶自己剛進特訓營的樣子。
一直以來,她覺得能夠守在宮邪身邊是最開心的,回想起來,可能她更喜歡和戰友們待在一起的熱鬧生活。
她,不想一個人。
“肖瓊!”耳邊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拂着被風吹亂的髮絲,扭頭去看。
秦灃朝她走來,身姿挺括,軍裝筆挺。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來,欲言又止。訓練場上的特戰隊員們都好奇地看着他們。
肖瓊神態淡然,“心理醫生過來了是嗎?我現在就過去,你幫我盯着訓練場。”她猜到了他過來的目的。
“等等。”秦灃叫住了她,很認真地說,“我相信你。”從始至終都相信你。
肖瓊抿脣回,“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