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瞠目結舌的望着眼前的龐然大物,額頭上直冒冷汗,無奈,她那雙腳像是釘在地上似的,怎麼拔也拔不動。
那匹汗血寶馬一聲長鳴,前蹄在半空中猛然躍起,直向她胸口踢去,圍觀的路人無不發出悽慘的哀嚎,珠兒絕望的閉上雙眼,爹啊,娘啊,原諒女兒不孝,這輩子恐怕是無緣得見啦!
說時遲,那時快,馬背上的那道黑影忽然俯下身子,動作迅猛如閃電般,一把撈起了杵在大街上的珠兒,珠兒詫異的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深邃如墨的眸子,冰冷的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啊……”此時,珠兒發現自己懸在半空中,被他單手夾在腰間,駿馬呵氣的聲音彷彿就在頭頂,珠兒嚇的渾身發抖,閉上雙眼,任由狂風撲面,沙石侵襲!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珠兒彷彿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心裡連聲祈禱,下回出門前一定要記得燒香啊!
許久,那匹駿馬終於停止顛簸,眼前一片鬱鬱蔥蔥,想必這裡已是郊外。那位全身黑衣的騎士終於捨得從馬上跳下來了。
“放,放我下來……”面色慘白的珠兒虛弱的呻吟了兩聲,腦袋耷拉到一旁,隨即不省人事。
呃~~這是在哪兒呢?!珠兒揉揉眼睛,不明所以地注視着身旁燒得正旺的火堆,夜晚荒野的寒風吹在她身上,不由的打了個寒戰。環視四周,陰沉的黑夜籠罩着大地,竟尋不得一絲光明。
守着火堆,她回想起自己是在大街上被一位黑衣騎士擄到這兒來的,如今,他在哪兒呢?!
這時,頭頂傳來一陣狂躁的叫聲。珠兒擡眼望去,只見那匹駿馬正憤怒的衝她撐開鼻孔,掀起馬脣,恐嚇示威。
“別,別過來……”珠兒很沒出息的抱着腦袋,不停後退,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如何馴服一匹暴怒的馬兒。忽然,她瞥到駿馬身後有個黑色的人影,那人躺在地上,姿勢怪異,好像很不舒服似的。
珠兒與駿馬拉開了一定距離之後,它總算是漸漸平靜了下來,圍繞着躺在地上的人來回踱步,不時的探下腦袋輕輕觸碰着他的身體,嘴裡發出陣陣悲傷的低吟。
那黑衣人應該就是這匹馬的主人,他不會升起火之後,就斷氣了吧!珠兒躡手躡腳的爬向他,想要辨別他是死是活。
“蹬蹬……”剛*近兩步,那匹駿馬忽然惱怒的跺着腳,盛氣凌人的怒視着珠兒。她連忙滿臉堆笑,指着它的主人說:“我幫你去看看他,好嗎?我,絕對沒有惡意的……”
珠兒手忙腳亂的來回比劃着,好半晌,駿馬將信將疑的不再衝她發威,默默的退到主人身後,靜觀其變。
珠兒深吸了口氣,貓着腰,慢慢*近它的主人,那黑衣人神情痛苦不堪,珠兒連忙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扳過他的身體,伸手探向他的鼻息,雖然微弱卻很平穩,應該不會有致命的危險。只是,他距離火堆太遠,夜風寒冷,這樣下去,恐怕會着涼的。
於是,珠兒用力的拖着他的雙肩,想把他挪到火堆附近。不料,那匹駿馬又不依的發出怒吼,衝到珠兒面前,居高臨下的瞪着她。
“喂喂,你會不會保護過度啊!我只是讓他取暖而已,你滴,明白?!”珠兒賣力的做出冷得發抖的樣子,來回指着它的主人和火堆。待它點頭應允之後,才放心大膽的繼續拖動那黑衣人。
在篝火的映照下,珠兒發現他手臂上的幾處刀傷,仍然血流不止。怪不得他會昏迷不醒,想必是失血過多。其實,細想起來,之前要不是他出手相救,自己早就喪命於馬蹄之下了!
“哼,都是你乾的好事!看吧,你主人爲了救我,流了多少冤枉血啊!還三番四次的阻撓我出手相救,等他醒了,看我不告你的狀!”珠兒說着,撕開他的衣袖,擦拭去手臂上的污血,又從自己襯裙上扯下一塊布條,勒住他的手臂,緊緊按住傷口。
“要是有止血的金瘡藥就好了!”珠兒望着被鮮血漸漸浸溼的布條,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
“蹬蹬……”聽到那匹馬又在發飆,珠兒惱怒的罵道:“我可是在救你的主人,發什麼神經……”
咦?!爲何它總是向自己撅着屁股?!難道,它屁股上有什麼東西?!珠兒納悶不已的走進它,這一次,它極爲溫順的主動磨蹭起珠兒的手,屁股扭的更歡了。
這是?!馬屁股上掛着一隻背囊,珠兒解開帶子,拎着背囊回到火堆旁,攤開來看,只見裡面赫然躺着一大瓶金瘡藥。
看來,這黑衣人是個闖蕩江湖的主!定是被仇人追殺,纔會落得如斯田地!珠兒不由搖頭嘆道:“這年頭,江湖可不是好混的呦!”
包紮好他的傷口之後,珠兒總算是鬆了口氣。她把背囊重新系回到馬屁股上,讚許的撫摸着它:“真是匹通人性的好馬!”
漸漸地,黑衣人蒼白的面容浮現出一絲血色,珠兒片刻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倚着樹幹,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在夢裡,她終於回到了可以任她逍遙快活的八里村,爹還是那麼稀罕讀書人,不知從哪兒又找來一位落榜的秀才,硬是逼着自己成親。拜託,誰說只有找個肚子裡有墨水的,才能成就絕世好姻緣?!
不去理會教育要從下一代抓起的大道理,珠兒聲嘶力竭的與她爹理論。忽然,她聽見耳邊傳來陣陣熟悉的鳴叫,連忙睜開雙眼,只見那匹汗血寶馬正撅着屁股磨蹄子呢!而那黑衣人也安然無恙的騎在馬背上,拉緊了繮繩,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他們這是要,跑路?!珠兒頓時清醒了不少,她砰地一聲騰然躍起,連滾帶爬的奔上前去,緊緊抓住馬屁股上的背囊,忿忿不平的怒視着馬背上那個白眼狼。
此時,黑衣人只覺如坐鍼氈,轉過身下意識的尋找讓他不安的源泉,直到對上那雙飽含幽怨,憤怒,不甘的眼神,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大嫂,你找錯人了吧?!”黑衣人渾然不覺自己如何得罪了她,還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看她的樣子,分明是個被人拋棄之後還未得分文贍養費的怨婦。
“呸!你們這一人一馬,都是吃飽了不認賬的白眼狼!”聽他貌似無辜的問話,珠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拽着那個始作俑者,唯恐他撂挑子走人,“本姑娘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偏偏遇上你這個不長眼睛的,連人帶馬就衝了上來。說,爲啥要把我劫到這荒郊野外?是不是圖謀不軌……”
黑衣人愕然的聽着腳下這位兇巴巴的村婦,口沫橫飛的控訴着自己的罪行,漸漸地,他回想起昨日在京城的街道上,有位呆若木雞,毫無反應的女子杵在路中央,當初只當她是個瞎子或聾子,沒想到居然這麼牙尖嘴利。
珠兒仰着頭叫罵了半天,他依然是一臉茫然。無奈的揉着自己痠痛的脖子,心裡尋思着難道這人是個傻子?!忽然,那黑衣人嘴角微揚,輕笑了兩聲,清晨的陽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劍眉星目,修耳懸鼻,只見那雙明亮的雙眸此時正玩味的注視着自己。
這傢伙長的真是好看!珠兒不以爲然的承認了這個事實。不過,男人嘛,*的不是一張臉!腰包夠不夠鼓那纔是關鍵!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有啥好驕傲滴!
珠兒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無視,尤其是被一個自以爲很美的男人視作無物,心中的怒火再度爆發,她伸出纖細的小手,顫巍巍的直指對方的鼻尖,咬牙切齒的說:“大膽淫賊,毀我清譽,如今又想畏罪潛逃,簡直就是道德敗壞,卑鄙無恥……”
珠兒正罵得過癮,卻只覺頸部傳來一陣寒意,她下意識的隨即噤聲,偷偷的斜眼暱向那把冰冷的刀柄,心中大呼不妙,全身不禁直冒冷汗,打量周遭,空無一人,真乃殺人滅口的絕佳時機!
早知如此,就該讓這沒心沒肺的傢伙血崩而死,說不定自己還能有條活路!呸,橫豎大不了一死!說什麼也不能低聲下氣的求他。珠兒倔強的擡起頭,杏眼圓睜,怒目相向,攥緊雙拳,強壓住心底的恐慌,一字一句的說:“你還想怎樣?!棄屍荒野?!這就是你報答救命恩人的方式?!”
黑衣人深邃如墨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這個世上居然有人無懼他的圓月彎刀,而且對方還是個瘦小的女子!原先只是想讓她閉嘴,讓自己的耳根子圖個清淨,不過,現在看來,恐怕是永無休止!
“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也不想想昨晚是誰救了你的命,不報答也就算了,竟然恩將仇報……”
“大嫂想要在下如何報答?!”始終沉默不語的白眼狼終於開口了,他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與胸前,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煞有其事的撇撇嘴,“以身相許,我看就不必了吧!雖然看你慾求不滿,急待發泄,不過,還請手下留情,饒過在下吧!”
“什麼……”聞言,珠兒怔怔的望着他,一時竟無法言語,好半晌,總算是明白過來他話中的含義,再也顧不得他腰間的那把圓月彎刀,抓狂的扯着馬背上的繮繩,誓要將他拉下馬。
白眼狼憋住笑意,眼見那村婦神經已經瀕臨崩潰,急中生智從身後取出一錠銀元寶,希望能化解這場紛爭。
以珠兒對金銀的敏感程度,她立即發覺空氣中瀰漫着錢的味道,當那質感十足的銀元寶出現之時,身體的本能讓她毫不遲疑的撲上前,將之據爲己有。
終於擺脫了村婦的糾纏,白眼狼長吁了口氣,唯恐節外生枝,趁她雙眼放光的盯着那錠銀元寶,陶醉不已的時候,雙腳用力一蹬,那匹汗血寶馬隨即心領神會地絕塵而去。
置身於漫天塵土之中,珠兒連忙掩住口鼻,努力的張望着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沒想到到頭來會被一錠銀元寶打敗,即使是她,也難免汗顏,揹負着銀元寶之恥,她惱羞成怒的衝那模糊的身影大吼:“白眼狼,你還欠姑奶奶我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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