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天掛掉了電話,扭頭看向魏文蒼,但後者一副死魚模樣呆呆地躺平在牀上根本沒有去注意他精彩的表情。
“真是沒想到啊,柳夢吟她居然成了遊戲主播。”王曉天大概是發覺魏文蒼又進入了網抑雲時間,也不繞圈子了,直接感慨一聲道出了通話內容。
“然後呢?”魏文蒼回過神來低低地問。
“她的四位發瘋室友精神狀態已經恢復良好,只是性格大變,似乎都變得乖巧了許多,因爲她們不清楚真相,柳夢吟也經常跑去醫院照顧她們……”王曉天嘖了一下,“她們現在不僅沒有找柳夢吟的麻煩,關係還更親密了。”
“可喜可賀。”
“你猜下面怎麼着?夢吟她居然要約我吃飯!”
“你答應了?”
“當然——沒有,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況且我女朋友也不會同意啊!”
“那你還笑這麼開心?”
“世界上最好的感覺,就是知道有人在想你。”王曉天像只翻身的蟲子手舞足蹈,“夢吟希望我能叫她夢夢,哎,被那麼多女生喜歡真是一件幸福又煩惱的事啊,我看不用催眠正能是甩不掉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了。”
“……”魏文蒼雞皮疙瘩快要起來了,不知道柳夢吟在電話裡說了啥,八成是撒嬌崇拜之類的話才讓他嗨得跟磕了藥似的。
空氣驟然安靜了下去。
“哥們,你在看什麼?”倍感無聊的王曉天嘗試與曼筱璃連接視頻失敗之後,在微信上就生孩子的問題與妹妹王曉曦嘮嗑了幾句,有些犯困了。
“《陰間升格》。”
“小說嗎?這取名有意思,是準備逆反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嗎?”王曉天頓時來了興趣,“講的什麼內容?”
“大致就是……主角在一個充滿負能量的世界創造正能量犧牲自我的故事。”魏文蒼輕聲說。
“類似浩者?”
“不一樣,我們的世界沒有那麼恐怖,而且主角是孤身一人,真正的舉世皆敵。”
“我去,這也太絕望了吧。”王曉天驚歎道,“作者完本了嗎?我有點想看了。”
“還沒,不過他說自己設想的結局是主角與最終boss同歸於盡了,世界恢復了正常,但僅僅是正常,沒有變得更加美好。”魏文蒼說。
“作者筆名呢?我要給他寄刀片。”
“呃——他叫‘我不是浩者’。”
“我不是浩者?”王曉天微微抽了抽臉,“欲蓋彌彰?”
“不清楚,浩者應該寫不出這種小說吧?”
“那就是怨者咯?”
“感覺也不像。”
“那一定是淨者(受到淨化的人)了。”王曉天爲自己的機智吹了聲口哨。
“如果世界只給予你黑暗,你是否還會期望光明。”魏文蒼把手機放到了側邊的牀尾,閉上眼睛呢喃。
“當然,即便一輩子都活在黑暗裡,也應該心向光明,主角不就是這樣的嗎?”王曉天伸手貼上了牀頭的按鈕將燈熄滅。
“可現實是,地獄裡不會存在天使,只有惡魔。”魏文蒼說。
“那倒也是。”王曉天琢磨了一會覺得無法反駁,便沒有延續這個敏感沉重的話題,“晚安。”
“晚安。”
同一時間,廣東省江山市西南處海域,一座植被茂密的私人小島上。
數百隻棲息在海岸巖壁的燕鷗忽然扇動翅膀鳴叫起來,爲遠方的客人奏響了歡迎儀式的第一曲。
黑沉沉的海面上出現了航行燈光,一艘雪白色的快艇恰如一道疾行的箭矢載着背後黯淡的星辰從茫茫天邊乘風破浪而來。
片刻,減速的船隻停泊在了沙灘上,一個高大的人影躍出甲板隨着引路月光踏進了島嶼的土地,波濤在他的腳下澎湃,涼又帶着暖意的海風拂動他的白衣,原始森林的樹木沙沙地抖起枝葉向他行禮。
“好一處世外桃源吶,可惜來得不是時候。”他觀望了一下四周,略作遺憾地收回視線,笑了笑。
深夜,何霖朧穿着蕾絲睡裙懷裡抱着一個定製的酷似魏文蒼的真人公仔坐在一張沙發上,目不轉晴地看着前面的電視屏幕播放的青春言情劇,小嘴兒張開輕輕打了個哈欠。
“吾王,您該休息了。”一身侍者服的白澤戴着絲綢手套站在右側用恭敬且溫柔的語氣說。
何霖朧扭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問道:“淨者34呢?”
“她睡覺去了。”白澤聲音驟冷,“吾王,有些話我也憋了很久了,神州派這麼一個懶惰的女人來服務您,還讓我們住這麼簡陋的木屋,他們把我們當成什麼了?洗衣做飯親力親爲、食材淡水自給自足的勞改犯嗎?”
說是服務,倒不如說是監視,說是安排了一個貼近自然的好地方,倒不如說是遠離人羣變相的軟禁——其實他與何霖朧都心知肚明。但爲了讓神州的某些傢伙放心,他們只能忍氣吞聲……至少他是如此。
“辛苦你啦。”何霖朧頭也不擡地繼續看電視。
“不辛苦,我只是爲您感到委屈和不值。”白澤頓了數秒,又壯起膽子小心翼翼地問,“他真的,值得您這樣去愛嗎?”
何霖朧的表情沒有出現波動,她望着劇中的男一與女二的世紀婚禮,說道:“那你呢?值得嗎?”
“什麼?”白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低頭將右掌貼在左胸,“甘爲吾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你的答案,也就是我的回答。”何霖朧輕笑。雖然白澤有拈花惹草的毛病,但她知道他的心一直都歸屬於她。要是換作別人問這種冒犯的問題,大概已經跪在地上了吧?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他配不上我。”何霖朧霸道地打斷,“在我眼裡,他就是世界上最棒最完美的,愛情也許有緣由,但不需要理由,我愛他,不會因爲任何現實而改變,永遠。”
這一席平靜卻又無懈可擊的告白勝過千言萬語,白澤深受震撼只能沉默以對。
右前方的木門忽然被敲響了。
白澤自覺地挪步想要去握門把手,然而沒走多遠他就猛地僵住了。
林權震慢慢推開了門,目光在如臨大敵的白澤身上稍作停留,便轉向了何霖朧。
“老朽午夜造訪,還請姑娘多多包涵。”他歉意地拱手,並沒有進屋的意思。
“白澤,你退下。”何霖朧關掉電視說。
白澤忌憚地看着林權震,眼神射出了警告,他又看了看何霖朧,瞳孔閃過某種複雜意味守護的東西,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遵從命令躥上了二樓的階梯。
“老先生是有急事嗎?”
“不算急,也能說十萬火急。”
“說來慚愧,即便有姑娘提供的線索,我們至今也未能發現死神、鬼厄或是死焱的蹤跡,現在天地環境大變,怨者開始蠢蠢欲動,不知姑娘能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老先生想要我做什麼?”
“加入執擒部,抓捕怨者。”
“老先生難道不怕……”
“姑娘若能加入神州,利大於弊,我想這也是魏文蒼所希望的吧?”
何霖朧與林權震無聲對視了一會兒,淡淡道:“老先生應該不僅是爲了這件事吧?”
“老朽確有一個不情之請,想在海上與姑娘進行一場切磋。”
你贏了?早晨六點,魏文蒼藉着牀頭燈在微信輸入框打出了三個字點擊發送。懶豬王曉天還在睡覺,所以他的手機是靜音模式。
何霖朧:嘻嘻,當然啦。但我和老先生都沒有全力以赴,生死相搏的話結局也不好說。偷偷告訴你哦,因爲天地環境的關係我擁有了一項新的能力。
魏文蒼:?
何霖朧:唔,就是將身體的上半部分巨大化具現於頭頂上方,這一招可以讓我的負能量威力翻倍,老先生好像稱呼它爲常態版天賜?總之它是有名字的,叫做啓跡。
魏文蒼:什麼意思?
何霖朧:根據自然負能傳承的記憶,它在古代是怨王的最強狀態,用現代漢語翻譯過來就叫啓跡,大概是開啓神蹟的意思?反正它與天賜不能疊加,古代也沒有天賜這種環境,我猜天賜可能就是啓跡的退化吧?
魏文蒼看着何霖朧的這條消息,一臉懵逼,但礙於男人的尊嚴他又不好刨根問底以免顯得自己無知。
任法然,傳承記憶是什麼玩意?
任法然:“這應該是你女友編出來的名詞,其實就是在解封能力的時候腦海閃現的一些零碎畫面,說是傳承記憶倒也沒錯,打個比方,你可以理解爲光在特殊的天地環境下產生的海市蜃樓。”
魏文蒼大致聽懂了,給何霖朧回了句厲害外加一個麼麼噠的表情,倒也沒問她是否會加入神州,然後盯着“碧空下洛麗塔花嫁裙的女孩在天堂鳥湖邊柳樹回眸微笑”的聊天背景發了會呆,把手機丟在旁邊,閉目養神。
神州食堂的早餐時間是7:00—8:00。
王曉天光着膀子起牀洗漱的時候,魏文蒼正好一手拎着裝有燒麥與奶黃包的塑料袋,一手拿着兩盒附帶一次性筷子的炒麪走進來。
“好香!”王曉天用溼毛巾抹了把臉就衝出了衛生間,從魏文蒼手裡抓過早餐拉開椅子就在木桌上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狼吞虎嚥起來,還不忘給後者豎個大拇指。
魏文蒼見怪不怪,他已經吃過了,這些東西都是給王曉天的。
“哥們,今天我們去爬長城怎麼樣?再宅下去我就要發黴了。”王曉天咀嚼着麪條含糊不清地說。
坐在牀尾的魏文蒼垂着頭似乎在猶豫,不過沒等他吭聲王曉天的注意力就被門外的動靜吸引了過去。
來人是一名扎着髮髻的漂亮女子,身穿繡有蓮花寓意純潔的低開叉白旗袍,踩着白矮跟,左胸掛着一塊序號43的方牌,臉上甜美的笑容彷彿能把人融化在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裡。
“尊敬的兩位太子,副司令有請。”淨者43伸手遞出了兩隻貼着姓名標籤的神秘手錶,聲音悅耳。
聽到“太子”這個稱呼,兩人都沒有特別的反應,顯然是習慣了。
她口中的太子,是指太陽之子,象徵未來會繼承太陽的光輝照耀大地帶來暖與幸福,它寄託了神州浩者最夢幻的希望,也肩負着實現人間天堂最崇高的使命。
“這是?”王曉天和魏文蒼好奇地接過手錶。
“光能通訊手錶,檢測部的最新發明,取代原先的小靈通,號碼不變,功能有聯絡、視頻、支援求救、定位跟蹤和查看日期時間。”淨者43解釋說,“只要有光,它就可以運行,包括釋放正能量的光,現在這種手錶還沒有普及,副司令讓我優先交給你們使用,後面他會委託廠家批量生產。”
“這也太棒了,小靈通老不爽了。”王曉天將手錶戴在了左腕上,點擊觸屏。第一界面不出所料是紫色字體的日期時間,往下划動是電量與圖標各異的功能欄,王曉天按了一下形似電話的圖標,界面立即跳轉出了撥號鍵盤。
魏文蒼同樣沒有閒着,他按的是功能欄的第二個圖標,霎時整個觸屏都暗了下去,右上角的微型攝像頭隱隱閃爍,他有些不明所以,突然手錶裡的人頭把他嚇了一跳。
“嘿嘿,哥們,我撥了你的號碼。”王曉天瞄了眼魏文蒼手錶裡的自己,把手臂放下,頓時魏文蒼的手錶又暗了。
由於王曉天的人臉超過五秒未能對接觸屏,魏文蒼髮現自己的手錶自動取消了視頻,又恢復到了初始的界面。
“兩位太子,該走了。”淨者43欠身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
“從今天起,你們就離開神州,負責在羣衆中傳遞正能量,也就是做好人好事,地點不限,這個任務將會持續至六月你們拿到畢業證書以後。”司令指揮室,莫路涯握住王曉天與魏文蒼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