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通知,請各位同學於六點到操場集合開會!書記有話要跟大家說!程嬌發了一則新消息,時間顯示是五點四十分。
很快,在室友的一片怨聲載道中,魏文蒼跟着他們趕到了操場。
“所有人都到齊了嗎?”宋書記在“主”席臺上望着下方鬧哄哄集合的人羣,確定遠處沒有來的學生後,用話筒冷冷地說,“我等你們安靜了再講。”
空氣突然安靜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書記語氣中的不快。
“好,現在我開始講,今天,是我們財富學院學生,練習團體操的第一天,大家都很辛苦,這些我都看在眼裡,但如果你們做得夠好,根本不用一遍遍地反覆練習,也就不會那麼辛苦。”
“所以我希望,明天,你們能比今天做得更好,還有一些漏網之魚,那些報了名沒有參加的人,我會嚴加追查,給予處分……”
雖然書記的話含有警告意味,但魏文蒼不以爲意,再怎麼樣也跟自己沒關係,大部分人應該都是這種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狀態,所謂講話講座之類的東西,很多時候都只是爲了完成任務而已。
就算真正能認真去聽又能如何?能出人頭地嗎?先天的差距不是後天努力就能彌補的,因爲你努力別人也在努力,與其這樣倒不如找一件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去做,當然,那些以學習爲樂的傢伙除外。
“等會你跟我去圖書館背學生手冊,然後我抽查,通不過就不許回家。”曼筱璃在書記講話的時候還不忘督促王曉天。
“哥們,和我共患難吧?”王曉天彈了彈魏文蒼的背。
魏文蒼“哦”了一聲,他不知道補考是不是真如王曉天所說可以偷偷地抄,不過現在既然知道了題目,去背背答案也無妨。
書記話講到了末尾,似乎是說了一句“十秒內操場上還有人站着此班級就繼續留下來練習”,所有人便頃刻亂作了一團,東竄西逃彷彿受驚的野馬。
少數機智的人馬上反應了過來,從跑變爲走,因爲他們抓住了書記話裡的漏洞:團體操還沒練習到揮旗的動作,只有方陣排列,一個班級怎麼練習?
然而魏文蒼不在其中,他沒有這個時間思考,即便他猜到了,也不會去賭,所以他跑得飛快,可旁邊好巧不巧橫衝過來一道身影,這一瞬間要剎住已經來不及了,魏文蒼勉強偏轉了前進方向,但還是將對方撞倒在地。
魏文蒼聽見了一聲痛呼,是個女生,他匆匆回頭看了一眼,人流錯雜,沒有看清。
遲疑了兩秒,他還是跑開了。
對不起,這麼多人,我沒有臉去扶你。魏文蒼愧疚地想。
回到寢室時,他給秋若雅發了一條消息:剛剛跑太快,撞到了一個女生,實在倒黴。
你剛剛撞的就是我。秋若雅發來一個微笑。
魏文蒼愣住了,大腦有那麼一剎那被雷劈中而宕機,用三個詞語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就是:臥槽?臥槽,臥槽!!
他好想拿塊豆腐撞死——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令人尷尬的事情麼?
原來是你,這麼巧啊……魏文蒼滿臉苦澀地回覆。
早知道是你,我就扶你起來了。這句話剛打出來就被他刪掉了。
那個,對不起啊,很抱歉,我不喜歡引人注意,所以……魏文蒼又把後半句刪了,只發送了前半句,解釋就是掩飾,解釋太多可能會增加對方的反感。
這不怪你,我也是太急了。秋若雅十分地善解人意。
唉,要是當時勇敢點,或許……魏文蒼浮想聯翩,多年後他仍然爲這件事耿耿於懷。
有些事情總要經歷過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可惜有些事情經歷過就無再來的機會。
而對於他來說,這種錯過將成爲永遠的遺憾。
魏文蒼背起書包,想了想,又放下,直接在QQ上跟王曉天說他沒心情去圖書館了,繼續和秋若雅聊天。
要不,我可以補償你,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麼?拿快遞送餐什麼的都沒問題。
沒關係的,反正也沒人喜歡我。秋若雅興致缺缺。
這是一個暗示麼?魏文蒼心想,好吧,八成是他想多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必須得回一句暖話來挽救一下自己: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着喜歡你啊,這樣就有喜歡你的人了。
這樣會很累的吧?秋若雅沒有答應。
沒事,我也沒有喜歡的人。這時魏文蒼腦海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孔。
高中是有一個啦,現在沒了。
怎麼了?分了?
不是,只是我單方面喜歡,做了朋友,後來她把我刪了。
她爲什麼刪你?秋若雅好奇地問。
魏文蒼長話短說,說他們班高考前有一位女生的母親猝死了,班主任告知他們這一消息的時候非常悲痛,告訴大家要像平常一樣對待她,什麼都不要提,這也許能讓她好受點。
但魏文蒼卻不這麼認爲,他理解這種悲痛,或者說,他一個內斂、抑鬱的人能比一個開朗、樂觀的人更深刻地體驗這種心痛的感覺。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需要的是別人的安慰和溫暖,而不是被忽略和無視。因此,當他看到那位女同學來上學趴在桌上一動不動時,其他人依舊顧自己寫作業和玩樂,他心底就冒出一股無名火。
爲什麼這麼冷漠?爲什麼就不能給她送去一點關心?你們下課居然還笑得出來?
魏文蒼憤怒極了,他彷彿看到了曾經那個無助、孤獨的自己,可他無能爲力,他甚至不敢走過去主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關注。
鞭笞他們吧!痛斥他們吧!怒罵他們吧!魏文蒼內心忽然有一個惡魔般的天使被喚醒了。
對,他的確不敢說,但他敢寫!他要發表一篇批判全班的文章!
週末放學沒有多久,他便迫不及待地開電腦將文章完工了。
這是一篇充滿着激越、悲憤、髒話、批評的文章,讓人一讀就有種面對咆哮惡龍的感覺,癲狂而可怖。
在空間發表的數分鐘內,魏文蒼的這篇文章就被瀏覽了二十多次(設置僅高中同學可見)。
出人意料的是,沒有人評論。
他慢慢冷靜下來了,他突然想和高飛燕還有顏姝慧聊聊,想問問她們自己是不是罵得有點過分了。
第一遍,他沒有在列表裡找到她們的好友,他以爲自己沒看到,又仔細看了好幾遍,這才意識到她們已經把自己刪掉了。
顏姝慧,高飛燕,高二里帶給他過快樂、與他交流的兩個女生,就用這樣的方式和他悄悄地絕交了。
其實無所謂啊,高三位置都換了,我坐在第一桌,她們在最後一桌,相互也很少能交流了,刪了也好,乾乾淨淨,什麼念想都不需要有了。
而且她們也沒把我當做什麼重要的朋友吧?那我有什麼好難過的呢?不要自作多情。
魏文蒼這麼安慰着自己,刪掉了這篇千字文章,然後他眼淚就流了下來,他默默地擦去,一會兒又流下來,再擦去,第三次流下來,再再擦去……這樣整整七次。他躺在牀上哀號,哭到眼睛發紅,哭到淚乾。
很正常的現象,你班級同學沒做錯什麼。秋若雅這麼回答。
是挺正常的。魏文蒼心裡加了一句,就我不正常,他們沒錯,是我錯了。
“你沒錯,他們也沒錯,這件事本身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任法然察覺了他內心的落寞,在他腦海裡低低地說,“人這一生,有時候總要去做一兩件傻事,不是因爲你蠢,是因爲你對自己的心說‘我不後悔’,既然如此,何必在意結果如何呢?”
我不後悔嗎?魏文蒼反問自己,其實他後悔了,因爲他做過太多的傻事了。
晚安,若雅。他說。
晚安。秋若雅發來一個可愛的笑。
這一夜,魏文蒼懷着愧疚,與秋若雅聊了許多許多,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快樂,顏姝慧的影子不知不覺從他夢中淡去,另一種情愫,漸漸在他心中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