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已經走了。”沈易安不忍心看到顧念嚎啕大哭的樣子,只能開口解釋:“你……節哀吧……”
聽了這話,顧念竟然反常的沒有反駁,而是靜靜的坐在孫氏的屍體前面,一聲不吭。
屍體上斑駁的傷口清晰可見,顧念伸出手一道一道的拂過,似乎是在數着有多少一樣。
車子裡的氣氛太過壓抑了,本來沈易安就是爲了把孫氏送回顧念的身邊,這會兒也算是做到了。於是便讓車伕把馬車靠邊停下,帶着沈初微和府醫下了車,讓顧念一個人跟孫氏待一會兒。
車裡有人的時候,顧念還沒什麼感覺,車子裡的人都走完了,顧念卻猛地感覺到錐心刺骨的痛。
從天靈蓋到腳掌心,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叫囂着。
報仇!
顧念仔仔細細的把孫氏身上所有的傷口都記了下來,一共一百八十處傷口,私處被整個切除。再加上舌頭上的八道,就是一百八十九道傷口。
每一道,都彷彿刻在顧念的身上,每一道,都讓顧念痛不欲生。
顧念小心翼翼的把孫氏的屍身整理好,替她把亂了的髮絲一點一點的綰上去,又幫她把衣服整理得妥妥帖帖。
“娘,您生前是體面人,就算是走,咱們也要走得體面。”顧念這話是笑着說的,可是眼淚卻滾了下來。
“寧兒我會照顧好的,這輩子我只剩下寧兒這一個親人了。娘,您放心,我一定會培養寧兒高中狀元,爲您爭光!”
“娘,對不起,我都沒有趕上見您最後一面,您一定很失望吧。不過您放心,娘,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您要要跟我說的話,我都知道呢。”
“娘……我……”
顧念最後還是沒忍住,抱着孫氏的屍身嚎啕大哭了起來。
怨憎會,愛別離。
從爺爺奶奶離開人世以後,顧念本以爲她再也不會遇到親情。可是老天爺垂憐,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讓她遇到了孫氏,遇到了許寧,遇到了真正屬於她的家人。
可是現在……
顧念只恨自己沒有本事,如果早早的就成爲權貴一方的話,孫氏今天也不會死得像今天這樣慘!
車外。
聽着車內顧念崩潰的嚎啕大哭,在場的人心裡都不是個滋味兒。顧念一向都是以一副笑臉面對別人,這樣的崩潰,這樣的悲愴,實在是第一次見。
沈初微更是直接趴在沈易安的肩膀上抽噎了起來。而沈易安則一直擔憂的看着馬車,生怕顧念一不小心情緒激動之下做出什麼事情來。
所幸,顧念沒有。
不知道哭了多久,顧念終於停了下來。沈易安推開沈初微,走到馬車邊上,輕輕的敲了敲馬車,柔聲問道:“我可以進來陪你一會兒嗎?”
顧念沒有說話,但是卻輕輕的敲了敲馬車。
沈易安鬆了口氣,一撩衣襬,鑽進了馬車裡。
顧念哭得一張臉糊滿了眼淚和鼻涕,鼻子通紅,眼睛和嘴巴都腫了。就這樣一幅醜了吧唧的模樣,卻讓沈易安陣陣心疼。
“對不起,沒讓你見上她最後一面。”沈易安說着,把顧念摟進了懷裡。
原本已經停下來的顧念聽了沈易安這句話再度崩潰大哭,一邊哭還一邊用拳頭砸着沈易安,那意思似乎是在罵沈易安,說他混蛋。
沈易安默默的忍受着顧念看似用力實際上卻輕飄飄的拳頭,心裡也算是鬆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顧念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壓制起來,長此以往,對身體大爲不利。幸好,顧念還會哭,這樣沈易安也算是放心了一些了。
等到顧念的情緒平靜下來,沈易安溫柔而又仔細的替她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和鼻涕之後,輕聲問道:“打算把你娘葬在哪裡?”
“帶回青草村!”顧念說着,用力的吸了吸鼻涕:“厚葬!”
聽了這話,沈易安點了點頭,招呼沈初微和府醫上車,一行人直奔玉華鎮而去。
沈易安進城的時候用的是景瑞王的腰牌,所以他纔剛進城,薛清隨就收到了消息,趕忙出來迎接。
可是沒想到沈易安卻只吩咐他用最快的速度置辦喪葬用品之後,又從豐寧堡調了二十個兵,列隊保護,又去白鶴書院接了許寧之後,再次朝着青草村出發。
許嘯行當然也收到消息了,但是在他看來,他現在已經搭上了端瑞王爺,這個景瑞王爺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讀書人,不值得他去浪費時間。
但是當他聽說景瑞王爺去了青草村的時候,心裡又不服氣了起來。
他知道在他還沒回來之前,這個景瑞王爺就跟顧念關係密切。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都已經回來了,這個景瑞王竟然還堂而皇之的去青草村找他老婆?
這不能忍!
就算是休妻了,顧念一輩子也只能打上他許嘯行的印記!
這麼一想,他立刻翻身從婆娘的肚皮上起來,穿上衣服丟下銀子就衝出了春風樓,僱了一輛快車,朝着青草村就是一陣飛奔。
顧念既然想把孫氏厚葬,自然是少不得儀式的。薛清隨的速度很快,幾乎是跟顧念他們同一時間到的青草村。許家的門鎖早就被許嘯行換掉了,所以顧念只好把孫氏的靈堂擺在顧家。
因爲人手多,所以很快就把靈堂布置好了。
村裡的人都知道是王爺來了,卻不知道王爺來幹什麼。
直到顧家擡起了靈堂,他們才各自議論了起來,不知道顧家又要祭奠什麼人,竟然能把王爺都招來。
而當被顧念仔仔細細的拾掇之後的孫氏的屍體被擡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孫氏還那麼年輕,怎麼就這麼死了?
而且看起來,還是被人虐待致死的!
“誒,嘯行兄弟呢?他娘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他不在啊?”
“說來也是,嘯行兄弟怎麼這個時候還不出現,莫不會還在春風樓玩兒女人吧?”
“胡說,嘯行兄弟品性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去春風樓那種地方!”
“我可沒胡說,我都在春風樓遇到嘯行兄弟好幾次了呢!”
“你淨瞎扯淡!”
“我沒瞎扯淡!”
在周圍人的議論中,顧念終於把孫氏的靈堂也擺好了。孝服還沒有做好,暫時沒有穿。
顧念把許寧拉了過來,齊刷刷跪在孫氏的面前,重重的磕起了頭。
“喲,咋這麼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