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行到驛館的時候,距離顧念被抓進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了。此前他雖然在王府,但是跟顧念有關的事情,沈易安曾經下過命令,只許向他一人彙報,所以沈景行之前什麼消息也沒收到。
這會兒他站在驛館門口,不知道爲什麼,卻十分不想進去了。
不管他爲顧念做了多少,都是沈易安的安排。他曾以爲他可以護顧念一世周全,但是今天突然發現,顧念跟他是不同的。
雖然他口口聲聲只想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但是生在天子皇家,誰能說自己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不感興趣?這些年他如履薄冰,努力的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對皇權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賺錢的形象。
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爲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究竟暗地裡做了多少。
顧念不一樣。
沈景行本以爲顧念身爲女子那般拼命的賺錢也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嫁入高門大戶,所以接近了沈易安,接近了沈景行。本來,沈景行以爲顧念跟自己是一樣的人,他覺得自己懂她。
可是當顧念第一次拒絕他的時候,他心裡就明白了。顧念跟他,是不一樣的。
原本沈景行是想遠離顧念的,但是相處之後,沈景行卻發現自己對顧念愈發的難以自持,甚至想一想她跟沈易安在一起的畫面就難受得不行。
所以他開始有意無意的靠攏沈易安,甚至願意爲了顧念爲沈易安做一些事情。
顧念跟他是不一樣的。沈景行終於明白了,她賺錢,是爲了更好的照顧孫氏和許寧。可能在顧念的心裡,權勢名利都不如損失一條命吧。
所以在孫氏死後,許嘯行奪走她全部家產之時,顧念沒有想過搶回來,而是確定許寧的平安無事之後,孤身一人到了京城,身陷險境,滿心只想爲孫氏報仇。
想到這裡,沈景行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邁開步子,朝着驛館走去了。
“端瑞王爺怎麼這麼晚了還有空來我這兒?”瑾瑜公主跟端瑞王爺不算陌生,更是知道他對顧念的心思。在她的眼裡,除了沈易安之外,任何跟顧念有關係的男人都是敵人。
“我聽說你把玉華娘子請到驛館來給你做飯,”說着,沈景行大喇喇的在瑾瑜公主的對面坐了下來:“你知道的,我在玉華鎮的時候吃過玉華娘子做的飯菜,心中想念得緊,所以就趕忙跑過來蹭口飯吃了。”
聽了這話,瑾瑜公主心中是不屑的,但是好歹沈景行是王爺,她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畢竟現在還在人家的地盤上:“不知道是菜好吃,還是人好吃?”
身爲公主,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以說已經是非常出格了。
一旁的清歌連忙趁着倒水的功夫衝着瑾瑜公主微微搖了搖頭。
這番小動作落入沈景行的眼裡,他當即就笑了起來:“公主倒是豪邁大方,自然是菜好吃了。不到饑荒年,怎麼能吃人呢?”
沈景行的話讓瑾瑜公主鬧了個大紅臉,當時就氣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見狀,沈景行舉起了茶碗,藉着喝茶的功夫,掩去了脣邊的笑意。
這個瑾瑜公主雖然長在皇室,可是整個烏月國的皇室也只有這麼一個公主,自然是寵着哄着,生怕她受一點兒委屈。所以她這些小伎倆在沈景行的眼裡,就像鬧着玩兒一樣。
“來人,通知顧……通知玉華娘子,晚上多做點兒好吃的,別給我丟人!”瑾瑜公主是非常不願意稱呼顧念爲玉華娘子的,但是眼下沈景行在這裡,而且沈景行都稱顧念爲玉華娘子,如果她直呼其名的話,就成了真的對大煬皇室的不尊重了。
畢竟這可是皇帝親賜的封號。
接到通知的顧念不由得有些好奇:“周婆婆,晚上是有客人嗎?”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個身份尊貴的人吧,否則公主不會這麼吩咐的。”周婆婆其實只是一個下等婆子,從烏月國跟過來,也只是做一些下等工作,所以她是不會知道來者何人的。
但是侍奉皇家這麼多年,周婆婆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瑾瑜公主的習性,故而這般猜測。
聽了周婆婆的話,顧念心裡略有思忖。
瑾瑜公主之所以針對顧念,全是因爲沈易安的原因,所以顧念猜測,沈易安肯定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跑過來刺激瑾瑜公主。再加上以瑾瑜公主的個性,如果晚上來吃飯的人是沈易安的話,不管沈易安對她的態度如何,她在顧念這裡肯定都是一番炫耀。
那麼來人肯定不是沈易安了。
在朝中,瑾瑜公主作爲一個他國客居的公主,本來就沒有多少相熟的人。之前跟沈初微交好,後來聽說也逐漸疏遠了。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又搭上了太子妃,二人關係看起來也還不錯。
可是自從上一次的事情之後,太子妃是絕對不可能跟瑾瑜公主再有來往了。
這麼想着,顧念不由得有些疑惑,來者何人?
“姑娘,”周婆婆似乎是見顧念一直在走神,忍不住開口道:“姑娘,再不抓緊可要來不及了。”說着,她指了指窗外已經微微發黑的天色。
聽了她的話,顧念回過神好生處理起了手裡的豬肉,準備做一道紅燒肉。
“姑娘,雖然我們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你的眼睛跟我早夭的閨女長得一樣,所以婆婆跟你說幾句體己話。”周婆婆一邊給顧念打着下手一邊緩緩說道。
“姑娘你有本事,年紀輕輕就已經得了皇家封號,但是到底是平民出身,還嫁過人。那些高門大戶啊,咱們就離的遠些。他們是自有保命的法子的,可是你呀,到底年輕,比不得那些底蘊豐厚的大家族。”
聽了周婆婆的話,顧念微微一愣:“婆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
“唉……”周婆婆嘆了口氣:“我也出身平民,後得了康樂王的寵愛,生下一女。本以爲從此就算過上了安樂的生活。但是誰知道,高門大戶的後宅水深,我女兒被玷污後自縊,我也被趕去做了粗使婆子,如今被瑾瑜公主帶到了大煬,是沒法兒活着回去了。”
聽了這話,顧念不由得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擡頭看向周婆婆:“您口中的康樂王,是……瑾瑜公主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