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冶知道讓葉聽涵一個人在醫院照顧何書蔓肯定忙不過來,她沒經驗,而且最近這麼多天一直精神不好。
再者,到底是有私心的,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太累了。
原本是想找個人幫她的,但是梅姨一聽說之後就立刻說要過來照顧。
“梅姨,你自己身體還沒恢復,你再休息幾天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身體不好那是急出來的,現在人找到了我就不着急了,我好了啊!你看!”
容冶無奈地笑了笑,後面拗不過她,只好把她帶去了何書蔓那邊。
他們到的時候何書蔓剛剛睡着,一聽到開門聲立刻回頭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梅姨一愣,沒繼續往前走,容冶則是對她點了點頭。
葉聽涵放輕腳步迅速走過來,“早上吐了四五次,剛剛好不容易纔睡着的。”
梅姨馬上就心疼了起來,臉上都是擔憂。
三人都從病房退了出去,找了個地方坐下。
葉聽涵是又着急又心疼,一直嘆氣追問:“怎麼辦啊?這樣子下去恐怕不行,蔓蔓她根本就不能吃東西,一吃就吐,但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又一定要吃,然後又吐,一整個早上就沒折騰停過。”
“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我纔不信!到時候孩子沒保住人都給吐死了!”
容冶扶額笑,“好了好了,你也別太着急,既然醫生說了沒事那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什麼啊!這破地方搞不好都是庸醫啊!”葉聽涵睨了他一眼,“不然這樣吧,我們把蔓蔓帶回去吧,讓她和江遲聿住同一個醫院,這樣她的心裡有個寄託,說不定情況會好轉一點呢?”
關於這一點幾個人一開始就是意見一致的,但是何書蔓不同意。
許是因爲之前失去過兩個孩子,這個剛到來就這麼多災多難,她是真的怕了吧,所以纔不敢隨便轉院。
但是醫生那邊他們也去問過了,說是路途不遠的話轉院是可以的,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容冶沉思了一會兒忽然說:“不然就趁着她睡着的時候幫她轉院?”
“那不行!”葉聽涵立刻否定,“她現在睡眠很淺,你一動她她就會醒的,醒了要是知道我們想偷偷幫她轉院,那還了得,她會被嚇壞的!”
“那就和她明說。”
葉聽涵還是搖頭,因爲這幾天她已經試圖和何書蔓溝通過好幾次了,但是每一次她都只是笑笑不同意。
她太害怕失去了,所以任何一點點的冒險對她來說都會被放大無數倍,在她的眼裡,轉院就等同於不要這個孩子一樣。
兩個年輕人是沒辦法了,還是梅姨笑着說:“等她醒了,讓我去和她說吧,說不定她會同意。”
“真的嗎梅姨?”
“我不知道呢,先試試。”
“要是她能同意就太好了!昨晚上她吐了之後累壞了,迷迷糊糊地睡着就喊江遲聿的名字,她其實也很想很想到他身邊去的。”
梅姨點點頭,“我知道。”
年少時對愛情的那種衝動與
執着,是老了之後不會再有的。
那時自己不也這樣過?深愛一個人,愛到可以不顧一切,愛到——
至今也是獨自一人。
愛情這東西,是毒藥,也是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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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書蔓習慣性地醒來就轉頭找人,因爲自己不能下牀,很多事都必須借別人的手,要別人幫忙。
不過一轉頭看到梅姨她倒是嚇了一跳,愣在那裡不敢反應。
可能是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吧,她眼睛睜的大大的。
梅姨笑了笑,對她眨眨眼睛,“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不是......”她還是有些無力,躺在那裡輕聲地答,“梅姨,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看你啊!”梅姨說着眼眶都紅了起來,那種心酸是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太多太濃烈,根本無從抵擋無從掩飾,“你啊,太讓我心疼了。”
在江家的那幾年,雖然她和江遲聿之間的感情不好,但是不用經歷這麼多大風大浪。
她看上去,至少是臉色紅潤的,人也不至於消瘦到這種地步。
梅姨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感覺都是骨頭,“怎麼樣?又力氣和我說話嗎?”
何書蔓點點頭,睡了一覺多少還是會恢復一點的,不比剛吐完的那時候,五臟六腑都在抽搐,別說是說話了,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梅姨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直接問:“想見遲聿嗎?”
是的,她說遲聿。
何書蔓腦子轉得也許沒以前快了,但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遲疑地問:“梅姨,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要不然,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叫他呢?
那是朋友,亦或者是家人親戚纔會這麼叫的啊。
而且她是江華年在世的時候請到家裡的傭人,江華年很重規矩,何書蔓剛到江家的時候還很不習慣呢。
梅姨眼底都是她看不懂的情愫,輕聲柔軟地說:“這個故事藏在我心裡很久很久了,我一直都沒有對別人說過,這次事情之後容冶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把這個故事說出來,感覺好像輕鬆了許多。”
這麼多年都在江家,看着自己的侄子一天一天地長大,一天一天地成熟,卻不能告訴他所有真相。
那是種壓抑,更是一種痛苦。
梅姨記得自己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告訴江遲聿他的真正身世,尤其是在他親生母親忌日的那天,想讓他去祭拜一下。
可每一次,都還是忍了下來。
何書蔓已經預感到了她要說的是這件事,因爲之前她就已經感覺到,梅姨對江遲聿的感情,很特別。
大概是電視劇看太多了,那個時候她還懷疑過——梅姨會不會是江遲聿的親身母親,只不過因爲身份的問題,她不能被扶正而已。
可沒想到的是——
“遲聿是我姐姐的兒子,我這麼多年留在江家也是受我姐姐之託,留在江家照顧遲聿,直到他長大成人。”
關於江遲聿名義上的母親,也就是江華年名義上的妻子,何書蔓知道的不多,但是之前陳芸還在世的
時候聽說過一些。
是A市一個大家族的千金小姐,那一整個家族只有她這麼一個後代,自她嫁到江家之後,所有一切都被江家接管了。
可惜的是這位大小姐紅顏薄面,很年輕就因病去世了。
江華年後來也沒有再娶,據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子。
很多人都覺得遺憾,覺得他癡情。
也都說,幸好當年那位大小姐給江家生下了江遲聿,否則江家也有可能就絕後了啊!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的啊——
“梅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是遲聿的小姨?那他爸知道這件事嗎?”
“以前不知道,但是他曾懷疑過,後來他臨死前,我把事情都告訴了他,所以也算是知道了吧。”
江華年死的時候何書蔓還沒有回國,但是聽說過這件事。彼此心裡起了漣漪,卻從未想過要回來參加喪事。
畢竟和江遲聿都離婚了啊,江家的一切就都和自己沒關係了啊。
只是想到他從今以後在這個世上也再沒有一個親人,還是忍不住覺得心疼。
有人說過,從今以後這四個字其實是很殘忍的四個字。
它將你的過去和未來完全斬斷,甚至是在時時刻刻提醒你,過去和將來之間的反差在哪裡。
何書蔓想起自己走的那一天站在機場人來人往的大廳裡,也在心裡默默地說過這四個字——
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我不相欠,不相見。
幸好,這個從今以後沒有成真。
梅姨後面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比告訴容冶的還要詳細一些,何書蔓聽得愣在了那裡。
半晌,她纔回過神來,幽幽地問:“那遲聿現在還不知道是嗎?他一直都認爲他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了對嗎?”
所謂親人,是和你有着血脈關係,並且關心你愛護你的人。
並不是那些想要和你有着血脈關係,卻只想從你身上得到利益的人。
江家那麼龐大的家族,和江遲聿有着血脈關係的人多了去了。
可真正關心他愛護他的人又有幾個呢?大多數都只是想從他身上獲得利益吧?
梅姨笑笑,眼角眉梢都是心酸和心疼:“他還不知道,所以我希望,這個真相能由你來告訴他。”
“爲什麼?”
“因爲我沒有勇氣啊。”
他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更加不是刀槍不入的人,彼時年少,還未被事實磨平棱角的時候,他也會在深夜裡難過。
梅姨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夏夜的凌晨,他一個人坐在天台上,坐了整個四個小時。
後來她上去找到他,他回頭問了她一句話:“梅姨,你說我媽要是還在世的話,我會不會看起來幸福一點?”
無論如何,至少難過的時候多了個懷抱啊。
梅姨當時被他問得呼吸一滯,卻不敢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他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現在唯一能讓他變得柔軟的人是你啊,所以蔓蔓,你幫梅姨去告訴他這個真相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