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蔓依言將他扶了起來,看他痛得直皺眉頭,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雖然平常他對自己很不好,但是要她眼睜睜看着他肚子痛死,她還是做不到。
將人扶到裡面躺牀上之後,她開始在江遲聿的身上翻來翻去找東西。
江遲聿沒力氣去抓她的手,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問:“你在找什麼?”
“你的手機。”
他一愣,緊接着用最後一點力氣抓住她的手甩開,然後護住自己袋子裡的手機,譏笑道:“這麼急着離開?都等不及我死?”
“你瞎說什麼!”何書蔓低吼他,上去一把將他的手給拿開了。
反正他現在生病了沒什麼力氣,自己想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他。
江遲聿咬牙切齒,但肚子痛得身上直冒冷汗,只能恨恨地念:“你別以爲江言會來接你,他現在忙着在老頭子面前大獻殷勤,還要和莊岑恩愛甜蜜,哪有時間理你!”
“何書蔓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給他打電話讓他來,等我好了我一定把你們大卸八塊!”
何書蔓隨便他吼,自顧自低頭在他的手機通訊錄裡找根叔的號碼,然後撥了出去。
江遲聿頓時急了,掙扎着從牀上做起來想要從她的手裡把手機搶回去,但是何書蔓輕輕一推他就又摔回了牀上。
“你給我好好躺着!”
“你——”江遲聿正要罵人,卻聽到她開口說:“喂,請問是根叔嗎?”
根叔?她不是給江言打電話?
何書蔓白了他一眼,一邊往窗口走去一邊和根叔說着情況:“是的,他生病了,是肚子痛,有些嚴重,你帶着醫生過來吧,最好快一點。”
掛了電話,重新回到牀邊,剛剛還張牙舞爪的人此時此刻已經徹底蔫了。
平日裡高大威猛的一個人,此時此刻卻是直挺挺地躺在牀上,臉色虛弱蒼白,呼吸也略顯急促,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另外一隻手則是搭在自己的額頭上。
何書蔓看着看着就覺得心口悶得慌,還有那麼一絲絲不怎麼明顯,但仔細辨別又很清楚的——心疼。
是的,看着江遲聿這個樣子,她的心裡,涌上了一股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心疼。
轉身倒了杯水,蹲在牀邊,聲音溫柔得如同三月裡最怡人的春風,“要不要喝點水?”
江遲聿無力地晃了一下腦袋,一秒之後,又忽然睜開了眼睛,點頭。
何書蔓微微一怔,剛要將水杯遞過去,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急急地說道:“你等我一下。”
江遲聿還以爲她是要去幹什麼,結果看到回來的人手裡多了一根吸管,臉上帶着欣喜的笑,語氣輕快地說道:“運氣真好,還剩下最後一根吸管。”
她也看出來了江遲聿躺着比較好受,所以就不想扶他起來喝水,直接躺着用習慣喝好了。
“來,喝吧。”
牀上的人機械地張開嘴含住習慣,卻一口也沒吸,直視用一種特別複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其實江遲聿從小到大身體都不太好,再加上母親去世的早,江華年又是常年忙於生意根本沒時間照顧他,每次生病了都要很嚴重家裡纔會有人發現。
他那個時候還小,雖然也是一枚小鮮肉,但是護士都比他年紀大,儘管照顧,也沒有家裡人貼心。
後來和安然走到了一起,安然自己在家從小就是個公主,別說是讓她照顧別人了,她自己都還需要人照顧!
所以一直到現在,江遲聿都沒有真正嚐到過有個人在身邊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到底是什麼滋味兒。
今天
,這一刻,這一秒,何書蔓讓他嚐到了。
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呢——
就好像你小時候對某種糖果很喜歡很喜歡,某一次終於買到了嚐到了,發現味道和你想象中的一樣好,甚至更好!
是的,就是這種滋味,就是這種感覺!
一個女人要心胸寬大到什麼程度才能對一個常年欺負自己的男人如此細緻?她又是多麼地善良呢?
在過去長達三年的漫長時光裡,江遲聿一直認爲何書蔓的心是黑的,她爲了達到目的是可以不折手段的!
他一直都認爲,如果一個人有心要逃離另外的人給她安排的命運,沒有逃離不了的。
所以啊,何書蔓一定是自己想要嫁到江家來!一定是怕過苦日子,所以寧願困在一場無性無愛的婚姻裡!
可事實,也許並非如此。
——
根叔帶着醫生趕到的時候江遲聿已經痛得神思都恍惚了,只不過他緊緊拉着何書蔓的手不肯放開,嘴裡呢喃着的也是她的名字。
何書蔓低頭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地方,整顆心被一股暖流所包圍,似乎是要沸騰!
直到根叔連着叫了她兩聲,她纔回神,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走神了。
根叔帶來的是當地最有名氣的一箇中醫,雖然已經上了些年紀,也沒有儀器來診斷江遲聿到底怎麼了,但憑着多年豐富的看病經驗,望聞問切之後說道:“江先生應該是吃了某兩種相沖的食物所以中毒了!”
中毒?
何書蔓的太陽穴突地一跳,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怎麼辦?要馬上送到醫院去解毒嗎?”
老中醫微微一笑,看了看窗外,“這不是剛好在山上嗎?我和根叔去找一些草藥來,到時候熬了讓江先生喝下去就好了。”
“那麻煩你和根叔了。”
兩人憨厚地笑笑,然後就去找草藥了。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得除了牀上江遲聿粗重的呼吸聲之外,就只剩下自己狂亂的心跳聲了。
何書蔓不敢細想自己爲什麼會突然之間這麼緊張,這麼害怕,好似他若是出事的話,她的天就會塌下來一樣!
她蹲下去,重新握住江遲聿的手,已經昏迷了的人似乎還能感覺到,立即回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用力之後再無力地搭着。
回想過去三年,她和他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可彼此都十分厭惡對方,見了面不會打招呼,有的只是冷嘲熱諷。誰也不會知道誰生病了,更加不會去關心去照顧。
彼此心裡的怨氣,已經濃重到恨不得對方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誰也沒有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會十指相扣,會彼此依賴。
“江遲聿......”何書蔓輕聲地叫着他的名字,也不管他是不是聽得見,就順從着自己的心,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
老中醫和根叔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的事兒了,雖然這裡就是山上,但畢竟是夜晚,拿着手電筒找草藥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何書蔓聽到他們進門的聲音迅速就起身下樓去了,“根叔,藥找到了嗎?”
“找到了找到了,熬好讓江先生喝下去就可以了。”
“那我來熬吧,你們早點回去休息,辛苦了。”
大半夜的叫人過來不說,還讓他們出去幫忙找草藥,何書蔓的心裡着實過意不去。
不過這邊的人本就熱情,街坊鄰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肯定都會幫,所以哪怕江遲聿不是這裡的人,他們也還是熱心地希望他趕快好起來。
老中醫上了年紀,
這麼一折騰也的確是有些吃不消了,但他不會開車,肯定是要根叔送他下山的。
於是,他讓何書蔓過去,和她一一說了草藥的名字,哪個先放哪個後放,熬多少時間,都交代瞭然後才和根叔離開。
何書蔓不放心樓上的人,樓下廚房裡熬着藥又不能走開太長時間,她一會兒跑上一會兒跑下,等藥熬好了,她感覺自己兩條腿都快要斷了。
尤其是前幾天被咖啡燙傷過的那條腿,鑽心刺骨地疼。
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些,然後進去廚房把藥端上樓,再將牀上迷迷糊糊的人叫起來。
“把藥喝了。”
江遲聿已經痛得腦袋裡全是漿糊,聞言便張開了嘴,但一口中藥下去,那苦澀的味道實在是嗆人,他一口噴了出來,緊接着便是劇烈的咳嗽。
何書蔓心裡一揪,立刻將藥碗放到一邊,然後拿了毛巾給他擦乾淨嘴巴周圍,柔聲說道:“別喝太快,這是中藥,肯定不好喝,你忍忍。”
“不要——!”
向來我行我素的大少爺對於她輕聲細語的哄根本不待見,一揮手差點把牀頭櫃上的藥碗給打翻了。
何書蔓既心疼又生氣,“你不吃藥怎麼會好!萬一你肚子痛死了,你爸、江家的那些人,還有外面的人肯定都以爲是我把你害死的!”
“爲什麼會認爲是你把我害死的?”
“這三年你對我好嗎?你天天欺負我罵我,你要是這個時候死了,他們當然以爲我是爲了報仇!”
說着這些的時候心裡難免回憶起這三年裡的種種,何書蔓的眼眶倏然紅了起來,心底的那些委屈如潮水般襲來,徹底將她淹沒!
江遲聿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說話,但是原本糊塗得一塌糊塗的腦子卻在此刻微微地清醒了一些,想起了自己對她的那些不好。
她是該委屈的,就算她真的趁此機會把自己害死了,也不爲過啊。
可她在救自己,全心全意地在救自己!
江遲聿的心中起了軒然***,他沒說話,轉身將牀頭櫃上的藥碗拿過來,仰頭一口就把裡面的藥給喝光了!
何書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但隨即就是欣慰。他要是不喝藥,自己這一晚的時間就白白浪費了!
——
兩人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之前折騰到凌晨,困得眼皮上下打架,一躺下頓時睡得死沉死沉。
何書蔓先醒來,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發現有一條長腿橫在自己的身上。
然後,耳邊傳來熱乎乎的問話:“醒了?”
腦袋裡空白了幾秒,而後才後知後覺地記起來,在喂他喝下中藥之後,因爲太困,她也就直接在他旁邊躺了下來。
至於是什麼時候抱在一起的,就不得而知了。
臉上微微發燙,眼睛也不知道看哪裡好,剛好這時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於是她就問故作鎮定地問:“你餓嗎?”
“餓,很餓......”江遲聿拖長了尾音回答,顯得有些曖.昧,又有些別有深意。
“那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不用,我想吃現成的。”
何書蔓正要坐起來,聞言詫異地回頭看他,發現他臉色紅潤,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正用一種盯着獵物般的眼神盯着自己。
心裡‘咯噔——’了一聲,不好的預感迅速襲來,可莫名的,又好像有些期待。
江遲聿笑的深不可測,緩緩地往外吐字:“我吃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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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