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威脅嗎?真是好笑,你以爲這裡是北狄國,你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本殿堂堂的太子殿下怎麼可能跪下來向你斟茶認錯?”
北堂玄奕從來都是眼睛長在天上的人,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氣得渾身發抖,眼睛通紅得幾乎可以滴出血來,冷笑着反問道,一點都不願意妥協。
“最後不也是沒有將你怎麼樣嗎,你這樣咄咄逼人算什麼樣子?讓千萬鐵蹄踏平玄月國土,你們有那個本事嗎?還真當玄月國就那麼好欺負嗎?想要本殿跪下來斟茶認錯絕對不可能,就算是砍斷了本殿的頭顱本殿也絕對不會朝着你們屈膝下跪,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
殿內的空氣陡的變得很寒冷,幾乎要凝固住了,陰沉沉的壓抑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激烈的眼神廝殺着,想要將對方弄死。
耶律景煙和宇文惜翰瞪着怒火中燒的北堂玄奕,忽然冷笑着,“皇上,我們的狠話撂在這裡了,要是不給我們滿意的交代,就是血洗了玄月國,我們也能做得出來,你自己掂量看着吧。”
那修長玉立的兩人渾身散發着凜冽的殺氣,面色冷若冰霜,衣袖無風自動,隨時準備一場廝殺
。
北堂修有些頭疼,太陽穴突突的跳着,狠狠的瞪了北堂玄奕一眼,混賬東西,竟然給他弄出這麼大的難題來,給他們下跪道歉整個玄月國還要不要面子了,這樣的消息傳出去讓他的面子往哪裡擱。如果不下跪道歉,那麼這兩尊大佛又不肯善罷甘休。
他心裡氣得快要吐血了,威嚴的臉上卻只能維持着一副溫和的笑容,平靜的說道,“耶律皇子和銀面公子先不要動怒,且聽朕一言如何?”
他是打定主意絕對不可能讓北堂玄奕跪下來斟茶道歉的,什麼都可以妥協,就是這條他絕對不會同意。
耶律景煙和宇文惜翰晶亮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瞪着主位上坐着的北堂修,沒有說話,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
“下跪道歉的確是太過了一些,朕知道今日是太子太過急切,讓兩位使臣受到委屈了,這樣吧,讓太子給你們斟茶道歉,這是必須的。太子做事莽莽撞撞,不計後果,差點釀成大錯也絕對不可輕饒,朕將讓他停止手中所有的權力,讓他閉門思過一個月,這樣也算是給他懲罰了,這總算可以了吧。”
北堂修嘴裡雖然說着商量的話,可是聲音裡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耶律景煙和宇文惜翰靠得很近,壓低聲音商量着什麼,臉上浮起了輕蔑的笑容,鄙夷的瞪了北堂玄奕一眼,而後才輕輕咳嗽了兩聲,傲然的說道,“看在皇上和皇太后的份上,也只好這樣了,只是這樣的事情我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北堂修緊繃的弦終於鬆懈下來,冷沉着一張臉瞪着北堂玄奕,忍着內心滔天的怒火沉聲說道,“還不快去斟茶給耶律皇子和銀面公子道歉,哪有你這樣唐突貴客的。”
“是。”
北堂玄奕心裡的怒火像翻滾的海浪一樣洶涌澎湃,差點要將他淹沒了,拳頭不自覺的收緊,指甲將掌心掐得流出了鮮血,敏感的疼痛席捲了全身。
即使有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有皇上的命令,他也只能乖乖的遵從皇上的命令,親自斟茶給耶律景煙和宇文惜翰道歉,承認他的錯誤,一場僵持了很久的風波終於停止了。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爲止吧,折騰了一天了,都散了吧
。”
北堂修顯然已經有些疲憊,那張威嚴的臉上還有幾道抓痕在,怎麼看都有些狼狽。
耶律景煙依舊站在殿中央,認真的重複着之前的事情,“皇上,在下想要迎娶雅寧公主爲妻,還請皇上成全。北狄也願意藉着和親之舉,化干戈爲玉帛,平息玄月和北狄的戰火,讓人民安居樂業。”
“在下對沁雨公主一見傾心,迫切的想要娶她爲妻,請皇上將沁雨公主許配給我。醉城願意和玄月結爲秦晉之好,互通貿易,共同繁榮。”
宇文惜翰也將自己今日來的目的說出來,俊朗的臉上一片嚴肅認真,語氣恭敬卻又不失諂媚。
北堂玄奕聽着兩個人的話,只覺得一陣陣的怒氣往上涌,氣得快要吐血了,渾身被怒火包圍着,幾乎可以將人燃燒成灰燼,虛僞無恥到極致的小人。之前還怒氣衝衝的說要讓鐵蹄踏平玄月的國土,才過了短短的一小會又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說什麼平息戰火共同繁榮,呸!
“這些事情改日再說吧,朕累了,不想再爲這些事情操心,都退了吧。”
北堂修眉宇之間涌起了濃濃的疲憊,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皇上。”
太后忽然站起來輕輕喚了一聲,臉上浮起了幾分心疼,看着這個被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帝王,心裡複雜得沒有辦法形容。
“母后還有什麼事情嗎?”
北堂修看着太后滿臉心疼的樣子,想到之前對她做的事情又有些內疚,不由得放緩了聲音。
“國事雖然很重要,可是皇上龍體也很重要,皇上保重身體吧。”
太后沉默了一下,才緩緩的說道,聲音裡帶上了幾分真誠的關切。
“朕知道了,一定會保重好身體的,母后放心吧。母后也好好好保重身體纔是。”
看到太后還是像之前一樣關心他,北堂修眼睛裡浮起了一絲暖意,聲音裡也多了幾分真誠
。
太后點點頭,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了偏殿,緩緩的朝着寧壽宮的方向走去。北堂德潤和穆流蘇跟在她的身後,安靜乖巧的一句話都不說。
快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北堂德潤牽着穆流蘇的手,朝着前面的太后輕聲說道,“皇奶奶,孫兒和流蘇先回王府去了,改日再進宮來看望皇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體。”
“好,你們回去吧,流蘇手上的傷口還要好好處理纔對,不要讓傷口感染了。”
太后細心的叮囑道,揮了揮手讓兩人回去了。
穆流蘇和北堂德潤目送着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下走遠了之後才收回目光,默默的走出了皇宮,坐着馬車回到了敬親王府。
“流蘇,我們今晚去落花軒睡。”
北堂德潤深深的看着穆流蘇,眼睛裡閃過了幾分心疼,聲音溫和像三月的春風,吹得她冰冷的心瞬間回暖。
“恩。”
穆流蘇輕輕的應了一聲,乖巧的靠在北堂德潤的懷裡,慢慢的朝着落花軒走去,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和侍衛,就那樣安靜的走着,來到了四周被水環繞的落花軒。
“手還疼嗎?”
北堂德潤眼睛有些僵直,看着妻子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一顆心宛若在油鍋裡煎熬一樣,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北堂玄奕那個混蛋,竟然如此對待他的妻子,他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不是很疼,已經敷過藥了,過兩天就好了。”
雖然很疼,疼得她快要忍不住了,穆流蘇臉上依舊噙着甜美的笑容,輕輕的搖了搖頭,柔聲說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北堂玄奕那個陰險歹毒卑鄙無恥的小人,竟然連女人都不放過,我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北堂德潤臉色鐵青,眸子裡有凜冽嗜血的殺意掠過,咬着牙恨聲說道
。
那凜冽森寒的聲音,猶如冬日的寒風,凜冽無情,轉瞬之間就能將枝頭的落葉吹到地上,毀滅肅殺。
穆流蘇心裡對北堂玄奕那個無恥的混蛋也恨得要死,可是看到丈夫這麼失控的模樣,她不好再火上澆油,只是輕輕的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懷裡,用輕柔得像水一樣的聲音緩緩的說道,“不要再生氣了,別讓怒火燒燬了你的理智,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
她不想成爲北堂德潤的弱點,她希望她的丈夫變得強大起來。
“流蘇,我是不是很沒用,總是讓你受到傷害,總是沒有將你保護好,我好恨我自己。”
北堂德潤忽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琥珀色的眼睛裡面有晶瑩的淚水落下來,痛苦的自責着。他說要好好的保護流蘇,可是總是讓流蘇受到傷害,他怎麼會這沒用?
穆流蘇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急切的握住他的手,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潤你做什麼?你別這樣好不好,我不喜歡看到你這樣。”
那張俊美如玉的臉上竟然沾滿了淚水,痛苦的看着妻子,“流蘇我怎麼這麼沒用,眼睜睜的看着你受到傷害我心裡也很難受,我恨不得所有的疼痛都落在我的身上,也好過讓你痛苦,我好沒用啊。”
穆流蘇喉嚨裡像被魚刺哽住了一般,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誰說你沒用的,你很有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是別人一定不會像你做得這麼好,潤你不要自憐自艾了。”
她顫抖的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擦去北堂德潤眼角的淚水,“那是危機重重的皇宮,周圍遍佈着眼線,而我們現在又被疑心病那麼重的皇上重重監視,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棋子也動彈不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暴露了棋子等待我們的將會是死路一條。你做得很對,真的。在沒有決定採取最後的行動的時候,現在所遭受的這些委屈我都能承受得住的,在沒有采取行動之前,我們只有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道理雖然是這樣的道理,可是看着最心愛的女人被北堂修佔便宜,被北堂玄奕穢言侮辱,他心裡像被針紮了一樣的難受,難受得快要窒息了。
北堂德潤痛苦的捂住眼睛,聲音裡有壓抑的痛苦,“可是我真的很痛苦,看着你所遭受的這些,我恨不得將北堂修給殺了,恨不得剁掉他的雙手,恨不得拔掉北堂玄奕的舌頭,真的好恨啊
。”
“你看着我。”
穆流蘇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的寒冷,那麼清晰的在臥房裡迴盪着。
北堂德潤放開雙手,露出了一雙通紅的眼睛,心疼的看着穆流蘇,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久久不願意放開。
穆流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清凌凌寒澈澈的聲音帶着神聖不可侵犯的驕傲,“我不管你心裡究竟有多麼痛苦,都要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等到事情成功之後,你要怎麼悲傷怎麼痛苦怎麼難過我都不在乎,但是現在絕對不可以這麼做。這點痛苦算得了什麼,如果連這麼一點痛苦都承受不住,怎麼爲你的爹孃報仇?現在就算再大的屈辱都要忍下來,每一次的低頭都是爲了更好的擡頭。潤,只是很短的時間,你也說了,不到一個月了,等到沁雨安全的從皇宮出來,等到皇奶奶去皇陵爲先皇祈福,一切反gong就要開始了不是嗎?北堂修就快要從皇位上下來了,你還在痛苦什麼?”
那麼嚴詞厲色的一番話,讓北堂德潤頓了頓,有些愧疚的看着妻子,眼睛裡面的脆弱和疼痛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對不起流蘇,我讓你失望了。”
看到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穆流蘇沒有再嚴厲,語氣也變得柔和了,靠在北堂德潤的懷裡,輕聲的說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不忍心看到我痛苦和難過,這些我都懂。可是潤,若是因爲一時的心軟而暴露了我們的計劃,不單你我會死,就連我爹爹,皇奶奶,還有沁雨都死無葬身之地,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就像我們身邊有那麼多暗衛,可是那些暗衛卻進不了皇宮一樣。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再忍忍好嗎?很快就會過去了,爲爹孃報仇,奪回屬於你的一切,到時候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你我,還有我們所在乎的人,不是嗎?”
這樣的道理北堂德潤也明白,情緒上的崩潰過去之後,他又變成了往日那個丰神俊朗,溫潤如玉的少年王爺,“流蘇,我已經不難過了,謝謝你能夠陪在我的身邊,我真的很開心。”
穆流蘇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深情的握住他的手,聲音很輕卻很堅定的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永遠在你的身邊的。”
北堂德潤朝着她溫柔的笑了起來,很快臉色又沉了下去,飛快的握住穆流蘇的手,認真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來的,“可是北堂玄奕竟然那麼設計你,我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會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竟然敢傷害你,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
只是現在有些事情做起來還是束手束腳的,沁雨還是快點和親吧,到時候他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他沒有能傷了我,我真的沒受到什麼委屈。沒想到婉妃娘娘也是你的一枚暗棋,我真的太震驚了,潤謝謝你將我保護得那麼好。”
穆流蘇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感慨萬千的說道,“真的很謝謝你。”
北堂德潤眼睛裡卻涌起了幾分迷惑,“婉妃娘娘並不是我們的人啊,她身邊的貼身宮女倒是我們的人是真的。今天是她救了你嗎?”
“婉妃娘娘不是你派來救我的嗎?”
這一回輪到穆流蘇吃驚了,如果不是爲什麼婉妃會去救她,真是太過驚悚了。
北堂德潤卻似乎明白了什麼,將聲音放緩和了,輕笑着安慰道,“她是一枚埋得很深的棋子,你心裡知道就行了,不要說出去。”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爲何穆將軍有恃無恐了,原來如此。
怪不得在宴會上的時候他看着婉妃時不時朝着他們這邊看,他一直以爲是在看流蘇,沒想到竟然是看流蘇的爹爹。
穆流蘇點了點頭,靠在北堂德潤的懷裡,低低的說道,“你是怎麼使喚得動耶律景煙和銀面公子的?還將事情鬧得這麼大。”
“這你就不用考慮了,總之能及時的趕到,讓你不用遭受那個老淫魔的凌辱就行了。流蘇,你今天那一仗打得太漂亮了,就應該讓那個老惡魔狠狠的受到一些教訓。”
北堂德潤忽然勾起了脣角,眼睛裡浮現出冰冷殘忍的笑容,渾身散發出陰森森的殺氣,“早晚有一天,我要將那個弒兄奪位的混蛋從皇位上趕下來,讓他一無所有。”
“我相信你。”
穆流蘇的眼睛璀璨得像天上的星辰,紅脣輕啓,好聽的聲音溢了出來,帶着濃濃的堅定。
她相信只要時機成熟,北堂德潤蟄伏了那麼久,隱忍了那麼久的心願一定能夠實現
。安靜的靠在丈夫的懷裡,白天的事情像放電影一般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穆流蘇忽然動了一下,輕聲的說道,“對了,潤,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
“什麼事?”
頭頂上方一道溫和深情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透着幾分寵溺。
“我害怕北堂修還會爲難我,就和皇奶奶說了,讓她從百花閣中給我弄一個替身,實在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就讓她擋在前面保護我。”
穆流蘇從北堂德潤的懷裡掙脫出來,眼睛裡閃過凜冽的寒芒,“我不想再這麼被動了,如果實在躲避不了,我想要奮力反擊。”
“好啊,這樣我也能放心一些。畢竟在宮外還可以有很多的暗衛跟隨着我們,可是若是進宮,暗衛們根本就進不去。”
北堂德潤低低的說着,沒有任何異議。只要是對她有利的,他全部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皇奶奶說晚上會送替身過來的,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來。”
穆流蘇睫毛輕輕眨了眨,慢慢的說道,“你們這裡不是沒有renpi面具嗎?也不知道皇奶奶去哪裡弄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
北堂德潤摩挲着她柔軟黑亮的長髮,愈加憐惜的將她抱在懷裡,“既然皇奶奶已經開口了,想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你不是去寧壽宮了嗎,看到那個踏雪沒,長得跟死去的那個一模一樣呢。”
“我遠遠的看見了,的確很像,只是不知道皇奶奶怎麼弄出來的。”
穆流蘇腦袋裡疑雲漸起,想着無限的可能,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兩人相互依偎坐在牀上說着心裡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傳來蒼鷹的聲音,北堂德潤眼睛裡閃過了一陣激動,飛快的抱着穆流蘇,“一定是北境那邊有消息傳來了,爹明日就能夠放出來了,流蘇我們快點去看看。”
穆流蘇還在爲爹爹的事情擔心着,聽到丈夫這麼說,動作飛快的跳下牀來,急急忙忙跟着北堂德潤走進了密道中,那隻熟悉的蒼鷹不知道從哪裡進來,盤旋着,看到北堂德潤的時候,親暱的撲棱着翅膀落在他的肩頭上,輕輕的啄着他的臉
。
北堂德潤溫和的摸了摸那海東青的頭,伸手探到它的翅膀下面,拿出一個被捲成筒狀的紙條,飛快的打開來看,嘴角露出了一絲歡喜的笑容,“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晚上就可以夜襲邊境。”
穆流蘇眼睛亮了起來,急切的朝着北堂德潤伸手,“給我看看。”
潔白的紙條落在她的手中,她目光落在那些黑色的字跡上,激動得有些顫抖,太好了,只要能讓爹爹平安的從大牢裡出來,她不在乎用怎樣的手段。
反正是北堂修不仁在先,那就休要怪他們不義。
只是看到後面的時候,穆流蘇的眼睛裡浮起了陣陣疑惑,“爲什麼要讓人假扮流寇亂民,而不是北狄的士兵?”
如果不是北狄的士兵偷襲玄月國的軍隊和糧草,北堂修又怎麼會輕易的將父親放出來。
“流蘇,你聽我說。”
北堂德潤摟着她,溫潤琥珀色的眸子裡有着耐心寬和,詳細的解釋道,“現在我和耶律景煙之間還有合作,如果真的假扮北狄的士兵去偷襲,北堂修勃然大怒之下不知道會對耶律景煙做出怎樣的事情。我不能冒那個險,相反的,如果讓人假扮亂民流寇燒殺搶奪,故意露出勇猛彪悍的一面,只要稍微做出像是北狄士兵的樣子,就會更加引起恐慌和騷亂,卻又不會被北堂修抓到證據,一切纔是兩全其美的。”
穆流蘇眼睛波動了一下,更加溫順的靠在北堂德潤的懷裡,低低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你想得比我長遠,謝謝你。”
“我們出去吧,不是說皇奶奶要給你弄一個替身來吧,現在天色已經這麼晚了,應該差不多到了。”
清朗的聲音像和煦的春風,低低的扣動着人的心絃,穆流蘇整個人溫順的靠着他,像一隻乖巧的小貓咪。
北堂德潤順手拍了拍落在他肩膀上的海東青,笑眯眯的說道,“辛苦你了,一會讓人給你弄點好吃的。”
那海東青像是聽懂了北堂德潤的話,興奮的扇動着翅膀,在密道里盤旋了幾圈,明亮的眼睛咕嚕咕嚕的轉着,發出興奮的叫聲,從密室的另一頭飛走了
。
穆流蘇和北堂德潤走出了密室,眼睛裡都有激動的光芒閃過,爹爹很快就能從大牢裡出來了,真是太好了。
“流蘇,今天夜裡,再過一兩個時辰,北堂修肯定會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讓他急死。”
北堂德潤臉上的笑容變得那麼冰冷那麼殘忍,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我們就等待着消息吧。”
那個搶走了他父親一切的男人,害得他雙腿差點殘廢的,坐在輪椅上苦苦掙扎了十年的禽獸,總有一天會爲悔不當初,會承受比他還要多出一百倍的痛苦,讓他在痛苦不堪中度過一生。
“我也期待那一天快點到來。”
穆流蘇臉上也是冷若冰霜,眼睛裡迸射出強烈的恨意,冷幽幽的聲音輕輕的在臥室內迴盪着。
“對了,潤,如果可以還是快點將沁雨的親事定下來吧,讓宇文惜翰離開醉城的時候順便把她帶走,有你的保護她會安全一些。很快京城就會陷入一片血雨腥風之中,早點讓她和皇奶奶離開京城是最好的選擇。”
穆流蘇想起重重深宮裡面的北堂沁雨,忍不住陣陣心疼,輕聲的說道。
“明天他們就能夠促成和親。”
北堂德潤的聲音溫和卻帶着篤定,撞擊着穆流蘇的耳膜。
穆流蘇也不去問他爲什麼那麼肯定,只要能夠讓沁雨和親脫離他們的掌控,她心裡就覺得很開心了。
“那就好。還有,北堂雅寧好像也喜歡上了宇文惜翰了,你要小心提防她暗地裡使出什麼手段來,別讓她傷害了沁雨。”
“流蘇你放心吧,我會讓信得過的人寸步不離的保護她,北堂雅寧應該沒什麼機會下手的。至於沁雨,她也會好好的保護自己的,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北堂德潤輕輕的安慰道,心裡很是開心,自己的妻子能夠全心全意的爲妹妹着想,像一家人一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
“你先睡下來吧,很快就有消息傳來了。”
北堂德潤看着穆流蘇眼睛裡面的血絲,心疼的抱着她放在牀上,幫她蓋上了薄薄的被子。
“不用了,我等皇奶奶的替身來。”
穆流蘇從牀上坐起來,輕聲的說道。
北堂德潤沒有辦法,只好任由着她去了,只希望替身能夠快點來,好讓她能夠早點休息。
大約過了半刻鐘的時候,若語急匆匆的從聽雪苑來到了落花軒裡,輕輕的叩響了房門,小心翼翼的喚道,“王爺,王妃,奴婢有重要的事情稟告。”
穆流蘇急忙跳下牀去開門,臉上的神色是那麼的嚴肅,輕聲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若語將一封信遞到穆流蘇的手裡,戰戰兢兢的說道,“奴婢剛纔在聽雪苑的院子裡,有一個黑衣人忽然闖進來,讓我將這封信交給王妃。”
穆流蘇拆開信一看,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知道了,你到聽雪苑裡去,讓薔薇她們守住聽雪苑的院子,不許任何人闖進來。”
“是。”
若語飛快的應了一聲退下去了。
“皇奶奶準備的替身送到了。”
等到若語出去之後,穆流蘇興奮的對北堂德潤說道,真是太好了,有了一個替身她就不用那麼擔心北堂修時不時的xing騷擾了。
“我陪你過去吧,正好讓她安頓下來。”
北堂德潤沉吟了一下,抱起穆流蘇,施展輕功飛快的朝着落花軒的門口飛去,出了落花軒,兩人像輕盈的燕子掠過湖面,很快就來到了聽雪苑中。
暗夜裡,松樹下一道修長的人影背對着他們站着,整張臉用黑色的面紗蒙起來,只看到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和穆流蘇的雙眼一模一樣
。
“是你嗎?”
穆流蘇北堂德潤站在她身後,平靜的開口問道。
那人深深的看了穆流蘇一眼,膝蓋一彎就要跪在地上向她請安,穆流蘇急忙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繼續說道,“你隨我到屋裡來。”
那帶着黑色面紗的女人順從的跟在她和北堂德潤的身後,來到了臥房裡。
“將你臉上的面紗拿下來讓我看看。”
穆流蘇確認外面已經不可能有別人能夠聽到他們說話之後,臉上才露出了認真的神情,盯着太后給她找的替身看。
那人緩緩的撕下了臉上的面紗,露出了一張和穆流蘇一模一樣的面孔來,若不是親眼所見,穆流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連北堂得如看到和妻子完全一樣的臉時眼睛裡都忍不住浮起了一絲驚愕,真是太過詭異了。
“奴婢參見主子。”
黑衣的少女單膝跪在地上,嘴裡發出清脆的聲音,就連聲音都和穆流蘇的聲音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你先起來。”
穆流蘇將心底的震撼斂去,捂着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臟努力鎮定的說道。
看着那黑色的少女站起來了,她忍住內心異樣的情緒走上前去摸着對方的臉,竟然平整又光滑,沒有一絲黏上去的感覺,她忍不住呀了一聲,“你的臉沒有戴着面具?”
怎麼會這樣?
她原以爲替身是因爲戴上了renpi面具才和她長得一樣,誰知道竟然是實實在在的臉。
“這是奴婢的臉,真真實實的臉。”
那黑衣的少女眸光璀璨,緩緩的開口,清脆的聲音從她的脣邊流淌了出來。那樣詭異的少女,猶如對着一面活生生的鏡子,穆流蘇嚇得背後冷汗都冒了出來。
太過恐怖了,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更何況別人
。
北堂德潤心裡的震撼也是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一股害怕從心底浮上來,他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穆流蘇的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得到她真實的存在。
“那我們如何區分?”
穆流蘇精緻絕美的臉上泛着清冷的笑容,鎮定自若的問道。
那替身緩緩的攤開手掌,右手的掌心裡一朵妖嬈盛開的曼珠沙華血一般鮮紅,透着死亡的氣息。
她壓抑住心底的害怕,從北堂德潤的懷裡掙脫出來,靠近影子一般的替身,手指撫上黑衣少女的脈象,這才發現她的脈象竟然這麼紊亂,像是身中劇毒很久了。
“你的臉天生不是長這樣的,是因爲服用了那麼多劇毒纔會長成這樣的是嗎?”
穆流蘇心底更加震撼,感受着紊亂的脈搏,竟然有些同情這個替身來。
那黑衣少女愣了一下,緩緩的點頭,“是。”
不然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臉呢,想要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只有服用這些劇毒的藥,可是隻要吃了這些藥,等待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穆流蘇有些心疼了,頓時覺得自己真的很殘忍,爲了自己的幸福就要將一個無辜的少女推入火坑,她和那些心狠手辣的禽獸還有什麼兩樣。
她渾身冰冷,靠在北堂德潤的懷裡,良心在不停的做着爭鬥,良久她睜開眼睛之後,那些軟弱和心疼都已經消失不見了,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語氣很溫和,“我忽然改變主意了,我不要替身了,你回到百花閣去吧。”
她做不到用別人的生命來保護她,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殘忍的儈子手。
剛纔把脈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少女身中劇毒,要是不能解開她身上的毒,她必死無疑。
自己就算再想要活下去也不能那麼自私,拿別人的性命來做墊腳石,還是最無辜的人。
那替身沒想到穆流蘇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忍不住怔愣了一下,忽然急切的拽着她的袖子,“奴婢是心甘情願的,主子不要趕奴婢走
。”
她還沒有開始執行任務,就被主子嫌棄了,就算回到百花閣中等待着她的也只會是死路一條,她不能走。
自己早就賣身給百花閣了,怎麼可能還能活着出去呢?
穆流蘇凝視着她急切的臉,一股酸澀從心底蔓延開來,她強忍着心酸,平靜的拉着替身在椅子上坐下,緩緩的開口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蝶衣。”
那黑衣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名字給說了出來。
“蝶衣,你聽我說。”
穆流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裡浮起了認真,直直的看着蝶衣,“爲了變成我的樣子,而讓你服下毒性這麼強的毒藥,我心裡過意不去。你這毒藥不止服下了一種吧,現在若是解毒,還能夠讓你平安無事,可是拖的時間越長,對你就越危險。爲了自己平安無事就要將你陷入豺狼虎豹之地,我很過意不去。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能那麼自私,所以你還是回到百花閣去,讓配置這些毒藥的人給你解藥,不然你一定會死的。”
她沒想到弄一個一模一樣的人竟然會花費這麼大的代價,怪不得皇奶奶也不輕易動用這些替身,真是太殘忍了。
她不能那麼自私,奪走無辜的人的生命。
“主子,閣主已經說了,若是不能完成閣主交代的任務,奴婢就算回到百花閣中也只能是死路一條,奴婢沒有退路了。”
蝶衣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明亮的眸子裡浮起了淚水,有些感動。可是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回頭,她也只能這樣了。
“怎麼會這樣?”
穆流蘇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脫口而出。
蝶衣咬着脣,眼睛裡面一片堅定,“所以還是讓奴婢跟在主子身邊,爲主子阻擋一切災難,這是奴婢唯一活着的意義
。”
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在她走進百花閣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是一枚棋子。
“流蘇,就讓蝶衣先跟隨着你一個月吧,若是到時候你還是覺得不習慣,再把她送回到百花閣中去。”
一直沉默不已的北堂德潤終於開口了,輕聲的勸慰道。
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既然如此,還是讓替身發揮替身的作用吧。
北堂德潤眼神裡面閃過明亮的光芒,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柔聲勸說道。
穆流蘇看懂了他的眼神,思考了一下,才說道,“那麼你暫時在敬親王府中住下當我的暗衛吧,等過段時間我安全了再送你回去。至於你的毒,我會想辦法幫你化解,絕對不會讓你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這是她對蝶衣的承諾。
“謝謝王妃。”
蝶衣跪在地上,發自內心的感謝道。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主子說出來的話似乎有着無窮的信服力,讓她情不自禁的相信。
“你先休息吧,至於你的臉不能就這樣露在外面。我會給你一張面具,平時你就帶着面具,實在是到了緊要關頭,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再露出真實的面孔來。”
穆流蘇努力的思考着,緩緩的補充道,自己走到梳妝檯前,拿出一個上了鎖的紅色木匣子,打開,認真的在裡面翻着,緩緩的抽出一張renpi面具來。
“你把這個戴在臉上,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們有一模一樣的臉。”
她不放心的叮囑道,語氣嚴肅認真。
“是。”
蝶衣從穆流蘇的手中接過面具,緩緩的戴在臉上,原本明豔無雙的容顏被遮住了,變成了一張清秀雋雅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