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不要負隅頑抗了,如果你此時投降,本郡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過你,否則,就讓這漫漫黃沙掩埋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耶律嬌杏見他不肯投降,不忍他死在自己面前,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哼,休想!”冷嘯風劍尖劃開一道弧形,耶律嬌杏的手下紛紛哀嚎。
她卻一點都不着慌,自己手下還有這麼多人,她不用着急。只是,看着冷嘯風被重重包圍依然不服軟,這讓她刮目相看,這樣的人若是跟她攜手,她的父王右賢王有了助力,不愁大事不成。
於是更加確認了要征服他的想法,她大喊一聲:“住手!”
手底下的烏孫士兵紛紛詫異,黑袍不解地道:“郡主,您這是何意?”
耶律嬌杏不理他,眼睛灼灼地看着冷嘯風:“俗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九王爺你歸順我耶律嬌杏,必以上賓相待,依然是錚錚鐵漢,何苦枉丟了性命,沒有人會笑話你的!”
冷嘯風已經懶得跟她多費脣舌,深邃的眸子中殺機更甚,呼吸稍勻了些,果斷地吩咐雷霆:“兄弟,等下不要管我,你衝出去!”
今晚的行動是他一意孤行,他不能拖累了雷霆這個好兄弟。
“哥哥!”雷霆一凜,這個時刻,他怎麼能丟下他?說什麼也不肯!
“你難道忘了,我是自幼習武的嗎?”
雷霆一愣,他自然不會忘,他們還是師兄弟,只是因爲他頑劣淘氣,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冷嘯風卻無師自通,師父在教授了他所有的功夫之後,曾經慨嘆,此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做他的師父,自覺有愧啊!
“快走!”冷嘯風衝他吼了一聲,打斷了雷霆的思緒,回過神來,冷嘯風已經凌空而起,身體高高拋於空中,仿若天上星辰。
雷霆知自己他要出絕殺招數,自己在此只能拖累他,只好狠狠心,趁敵軍不注意,尋了個空一路殺出了包圍圈。
冷嘯風此時人劍合一,高高俯視地上爲數衆多的敵軍,劍尖忽然往下一指,人劍直直地往下墜,涌出一股決然的殺氣……
沈傾城乘坐的戰車也駛近了,她高高立於戰車之上,正好看見這一幕,只覺得一顆心要從嗓子眼冒出來了,張大嘴失聲叫了出來!
“九郎!”
可是此時的冷嘯風全神貫注,將自己的所有意志都集於劍端,聽不見她的呼喚,沈傾城只覺得自己像是飄飛在遙遠的天際,飄飄悠悠地落不了地,眼前的場面太過壯烈,她下意識地捂了臉,不忍看下去。
“王妃,王爺會沒事的!”墨青奉命守在她的身邊,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雷元帥已經過去了,只要他們破了敵軍的包圍圈,王爺就一定沒事的!”
沈傾城心裡一怔,是啊,這個時候,她沒有機會難過,她不能過去幫忙,但也不能給他拖後腿!
她素來有情況越緊急,面對危險很快鎮定的本事,於是深吸了幾口氣,小手撫上小腹,心裡喃喃祈禱,一遍又一遍:“寶寶,爹爹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的!”
沈傾國眼看雷寬帶兵過去,也沉不住氣了,這個時候,妹妹身邊有墨青帶的王府侍衛保護,且離烏孫人兵營還有一段距離,應該是安全的,他看着對面孤軍奮戰的冷嘯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
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他的處境,沈傾國看向妹妹:“我過去看看!”
“等等!”沈傾城喚住他,沈傾國勒住馬,“怎麼了?”
沈傾城注視了片刻,逼迫自己沉住氣:“大哥,墨青說得沒錯,雷元帥已經去了,但敵人太過衆多,恐怕會耗上好一陣,必須破了敵人的包圍圈,否則九郎就是鐵打的也耗不住。”
沈傾國擰着眉,遙望着對面,藉着那端的火光,依稀能看見冷嘯風正在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連雷霆都被震出來了,他們怎麼能過去?
冷嘯風手中長劍劃出一道圓弧,所到之處強烈的劍氣像波浪一樣席捲而過,烏孫士兵哀叫不已,倒下一片。
耶律嬌杏很是詫異,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想到冷嘯風的竟然有這麼高深的內力。
“還愣着幹甚嗎?還不快補上?”
一聲令下,外圍的士兵迅速圍了上來,冷嘯風揮了幾次劍,倒下無數,但耶律嬌杏最不缺的就是人,後浪推前浪,一層又一層,如果往地上看一眼,他們腳下踩的是厚厚的橫七豎八的自己的同胞的屍骸,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顧忌到這一層。
冷嘯風揮劍如雨,一直斬殺了幾百烏孫士兵,可是陸續涌上來的人讓他很是頭疼。忽然遠處響起了廝殺聲,只見雷霆端坐於馬上,正指揮着手下將士們作戰。
他心裡一寬,只要他再堅持一段時間,定能殺出重圍,生還就有了希望。
可是,雷家軍人數有限,還是很吃力。
耶律嬌杏嘴角噙着狠毒的笑意,看着雷寬一個一個砍殺自己手底下的士兵,眼神更加冷酷,猶如一條吐着毒信的蛇。
“都給本郡主聽着,殺敵軍主帥者,賞黃金萬兩,美女若干!殺冷嘯風的,也重重有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烏孫國將士本來有些萎靡下去的士氣忽地又大振,分成兩股,一部分死死地纏住冷嘯風,想以車輪戰耗死他,令一部分與雷家軍展開了殊死的搏鬥,一時間,喊殺聲,短兵相接聲,甚至刀劍刺入肉裡發出的噗噗聲,混雜在一起響成一片,鬼哭狼嚎一般,戰況空前的激烈。
雷寬緊緊地皺着眉頭,照這種情況來看,他們勝算不大,更主要的是,冷嘯風體力消耗不少,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打退敵軍,否則,以巨大的敵我懸殊來看,冷嘯風就算是神仙轉世,也必死無疑。
可是,他帶來的兵力比起烏孫國人來說只有一個零頭,要快捷取勝,哪有那麼容易啊?
來敬眉頭也直打結,九王爺這一舉動將他們陷入了被動,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單憑九王爺戰死這一點,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長期處於劣勢的他對烏孫人有一種習慣性的畏懼,擔憂地看着雷寬道:“元帥,這該怎麼辦?要不要回去調兵增援啊?”
雷寬眼睛緊緊地盯着場中奮戰的兵士,一個個紛紛倒在面前,有己方的也有敵方的,這樣下去只能是兩敗俱傷。
“去,將耶律茂帶來!”至於增援,就不必了,如果後方空虛,恐烏孫國的盟軍前去遭偷襲就不好了。
來敬連忙應了,耶律茂早就帶着,只是他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以他一個主將的身份能要挾耶律嬌杏,右賢王養了好幾個這樣的養子,他們的作用只是爲他賣命,其實並沒有多少地位。
耶律茂被帶到陣前,雷寬隨便提溜了一個烏孫人,讓她找到耶律嬌杏傳話,果然那人說了一句什麼,耶律嬌杏立即向這邊看來。
“雷寬,你堂堂徵北大元帥,竟然也能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招數?也不怕污了你的英名?”
“郡主擡舉了,本帥也是向郡主你學習,你不是藉着挾持了王妃的藉口,又怎麼能引王爺自投羅網?如今本帥現學現賣,也是郡主的功勞啊!”
“哼,你以爲就一個耶律茂,就能讓我網開一面放過冷嘯風嗎?他可沒有那麼值錢!”耶律嬌杏冷冷一笑,面上是徹骨的寒涼。
耶律茂大驚:“郡主,你救救我啊!”
耶律嬌杏嗤笑一聲:“憑你?也配?你不過是我父王養的一條狗而已,本郡主對你多說兩句話,你就胡思亂想,別笑話人了!”
耶律茂牙齒咬得咯咯響,這麼多年,他一直忠誠,一部分是爲了右賢王的養育之恩,另一部分更是爲了眼前這個女人,從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將她放在了心底,而他們幾個哥哥,也都喜歡着他,他說她最喜歡的是自己,可是……如今……
雷寬暗暗咬牙,這個女人小小年紀就有這麼歹毒的心思,只怕在她心裡,恨不得將耶律茂殺了,她好名正言順地接管他的兵吧。
再無遲疑,向來敬點頭道:“將軍,你來動手吧!”
來敬求之不得,這個耶律茂可是在他的行軍生涯中一大敗筆,他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了才甘心。
手持自己慣用的流星刀,高高舉起,大聲道:“烏孫國的將士們聽着,這是你們的主將耶律茂,如今,本將這把刀要割掉他的頭顱,你們若是再來天元騷擾,必將跟他一樣的下場!”
剛纔跟雷家軍奮力拼殺的烏孫人紛紛看了過來,手中的動作都漫不經心,雷寬手勢一揮,來敬手中的刀高高舉起,眼睛瞥了一眼耶律嬌杏,只見她絲毫不爲所動,不再遲疑,用力地砍了下去。
下一刻,一顆血淋淋圓滾滾的頭顱便滾入沙礫之中,馬蹄一踏,再也不見原來的形狀。
烏孫人個個面面相覷,心裡都拔涼拔涼的,他們都明白,若是郡主有心要救耶律茂,只要放了冷嘯風就行,可是,她一點那樣的意思都沒有,不免有了兔死狗烹的想法,他們哪一天會不會也落到這步田地,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耶律嬌杏掃視了一眼,眼神跟猝了毒似的,大聲呵斥:“你們還在等什麼,姓雷的殺了我們的主將,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還不快殺敵,難道等着跟耶律將軍一樣的下場嗎?”
烏孫士兵心頭一震,對啊,他們是烏孫人,再不願也只能聽命於郡主,於是紛紛整理了情緒,加入到廝殺之中。
雷寬暗恨,這個耶律嬌杏還有幾把刷子,一下就把他的意圖看穿了,沒有了耶律茂這張牌,雷家軍又陷入了被動的境地。一時間,兩方傷亡都很慘重,場面慘不忍睹。
沈傾城遠遠地看着,慘烈的場面令她心頭一陣陣揪緊了,不時有士兵們不停地來彙報戰況,她腦子裡飛快地轉着,幹看着着急,想要幫忙又什麼都做不了,再一次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大哥,你的功夫怎麼樣?”她忽然道。
沈傾國詫異地看她一眼:“還行,不過比起王爺來,恐怕遜色得多。”
沈傾城高興極了:“我有一計,你看看成不成?”
她很快將自己的想法一說,沈傾國越聽眼睛越亮,重重地點頭道:“好,此計可行!”一面看向墨青道:“你好好看着王妃,我去去就來!”
“沈公子!你一個人成嗎?”墨青擔憂地看着他,又奉命守護沈傾城不敢隨便走開,一時苦着臉。
沈傾國果斷道:“你放心,我帶十人從外圍過去,趁亂之中,沒有人會注意,不會有事的。”
墨青說不出反駁的話。沈傾國鄭重地向他抱了下拳:“墨青兄弟,我妹妹就拜託了!”
“沈公子保重!”
兩人在一路上結下了不淺的情誼,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傾國用力夾了下馬肚子,點了十餘人朝烏孫國的營帳飛馳。
耶律嬌杏全副心力都在冷嘯風身上,並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沈傾國輕易地從混戰的人羣中插過去,順手奪過幾人手上的火把,對準帳篷遠遠一拋,如此往復幾回,很快,烏孫營中就傳出一片驚慌的聲音:“失火了,失火了!”
等耶律嬌杏終於發現異狀之時,營帳已經燃着了三分之二,頓時大驚失色,忙吩咐人去滅火。
雷寬見狀,心中一喜:“天助我也!來人,阻斷他們的退路!”
大隊人馬截住意欲去救火的烏孫士兵,混戰升級,越來越有氣勢。
沈傾國已經帶着人往回趕,並不與人戀戰,一心往冷嘯風的方向追去,雷寬手下的兵武藝都很不錯,因爲要跟衆多的烏孫士兵打,根本顧不上冷嘯風那邊,沈傾國將輕功施展到極致,踩着衆多烏孫人的頭,終於接近冷嘯風身邊。
“王爺!我來助你!”他大喊一聲,冷嘯風正戰得力竭,聞言大喜過往。
“大哥!”他大喊一聲,手中的劍氣更強了,敵軍一個個哀嚎着,紛紛倒下。
“快走,妹妹在那裡等着你!”沈傾國一手砍倒一個烏孫人,偷空跟冷嘯風說了一句。
冷嘯風更是喜極:“城城來了?她沒事了?”
沈傾國點頭,手一指,冷嘯風隨着他的方向指去,只見一個個向他靠攏過來的烏孫人,還有黑色的天幕,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清楚。
但是,他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似乎能夠感覺到,他心心念唸的人兒就站在那裡等候着他。
心中似有無窮的力量,動作也愈加快了,烏孫人倒下的愈來愈多,耶律嬌杏急紅了眼,大喝道:“殺,給我殺光,一個不留!”
可是,這時顯然她的願望很難實現了,烏孫人被冷嘯風的勇猛嚇到了,再加之腳下自己的同胞屍體越來越厚,心裡慼慼然,士氣已經大大減損。
就連最痛恨冷嘯風的黑袍也猶豫了,拱手對耶律嬌杏道:“郡主,天元士兵太厲害,不如暫時鳴金收兵,養精蓄銳之後再作打算!”
耶律嬌杏很不服氣,可看看不遠處熊熊燃燒的營帳,還有近處倒下的也以自己的人居多,只好憤憤地下令:“撤!”
聞言,烏孫人比誰反應都快,他們早不想打了,此時好似腳底抹了油一般,迅速逃竄着。
冷嘯風終於也能喘上一口氣,看着紛紛撤退的敵軍,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大哥,多謝了!我先走一步!”他朝沈傾城拱了拱手,再不停留,騎上一匹戰馬疾馳而去。
沈傾城遠遠地看着,也漸漸鬆了口氣,抓着墨青的手道:“我們贏了,是不是?”
“對對!”墨青興奮得手舞足蹈,如果不是在馬上,他恐怕要轉起圈來。
遠處依然是一片火光,不同之處是,之前是烏孫人堵截冷嘯風等人的火把,而這次是帳篷燃燒的熊熊烈火,整片營區都只見烈烈大火,將遠處的夜空照得跟白晝一般。
“快看,王爺!是王爺!”忽然有人叫道,大夥兒興奮得跳起來。
“王妃,真的是王爺!”浣紗本來扶着沈傾城,激動之下抓住她的手臂,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沈傾城卻不動了,火光之中騎着高頭大馬而來的男人,不停地揮舞着手中的繮繩,藉着光亮,那眉眼漸漸熟悉,漸漸跟她印象中鐫刻的線條重合。
九郎!她心底不停地低喚,提着裙襬就要往前走,浣紗連忙扶住她:“王妃,小心!”
她不耐煩地讓人攙扶着走了下去,撩起裙子飛奔,浣紗想提醒她小心孩子,可又不忍心阻止她,這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他們兩個經歷了生離死別,險些就再也見不到了!
她怎麼捨得拉住她呢?於是也提着裙子飛奔而至。
冷嘯風一路疾馳,終於看到地上那個小小的人影,心中一揪,她怎麼這麼小?好像又瘦了。
“九郎,風子,風哥哥……”沈傾城語無倫次一陣亂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想離他近些,再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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