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你怎麼想?”李老爹自知對不起女兒,詢問她的意見。
李若晴心裡直打鼓,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她對方言也有了些瞭解,知道他心裡住着一個女人,想想就不自在。若是不應吧,又不甘心,方言對她也算是關心了,接觸越多,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就更深一點,他俊逸非凡又生人勿近的形象,讓人無法忽視。更不消說他對自己的寬容幫助,更是一點一點在她的心裡紮下了根。
李老爹見女兒半天不說話,吃不準心裡怎麼想,便支開媒人,悄悄打探女兒的想法:“孩子,方大人一表人才,又是個好人,這樣的男人打着燈籠都沒處找,你還在猶豫什麼?”
李若晴俏臉就紅了,聲音低得跟蚊蚋似的:“一切都聽爹爹的!”
李老爹這下樂了:“好好好,我女兒總算是嫁出去了!”
出來跟媒人一說,媒人喜不自勝,按說這方大人什麼身份,當今聖上眼中的紅人啊,要什麼樣的大家閨秀沒有,偏偏要娶一個鄉下丫頭?
不過,她只是在心裡惋惜一番,並不敢表現在明面上,方言給的媒人紅包很厚,她將話回到了,喜滋滋地行了道賀禮:“恭喜方大人抱得美人歸,祝您跟夫人恩愛白頭!”
方言眸色淡淡的,點了點頭,略略帶了絲煩躁。“行了,來人,送客!”
李若晴坐進花轎的時候,還有些恍恍惚惚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到京城不過兩個多月,就要嫁人了,而且是各方面都出類拔萃的方言。
剛纔出門前,李老爹含淚囑咐她:“女兒啊,嫁了人就要溫柔嫺淑,用心相夫教子,爹愧對你,以後你凡事多留個心眼兒。”
她強壓回眼眶中澀澀的味道,重重地點了頭。
外面嘈雜的聲浪迫使她迴歸現實,她被人從花轎中牽了出去,那隻手微微有些涼意,在這仲夏之夜,讓她感到一股寒涼。
所有的儀式都結束了,喧囂的新房歸於平靜,房間裡靜得能聽見紅燭的劈啪聲,李若晴有些緊張地絞着手指,只怯生生的看着斜對面那雙個青黑色的皁靴。
“你、休息一下,我出去!”方言吶吶看着不敢擡頭看他的女子,忽然有些卻步,他真的放下了嗎?他忽然感到不知如何面對眼前的女子,慌忙間奪路而逃。
李若晴內心升起一股失落,這樣的情況,她不是早就料到了嗎?
方言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微醺,他本想灌醉自己,但是頭腦卻異常的清晰。
推開門,新房內紅燭搖曳,整個房間瀰漫着一股旖旎的紅霞,他深深吸口氣,緩步走向牀前。
李若晴一身大紅色的喜服還沒有換掉,依靠在牀欄上睡着了,看樣子是在等他。
她眉頭微皺,大概是因爲鳳冠太過沉重,小小的頭顱有些不堪負荷。
他忽然間有些惱怒,看向旁邊一名丫鬟金玲,眸中射出沉怒之色。
“爲何不伺候你家夫人洗漱?”
金玲正在打瞌睡,聽見聲音慌忙起身福了福,小心翼翼道:“爺,小姐她,她堅持要等您回來!說是家鄉的風俗,不然不吉利的。”
方言的怒氣便消了大半,這丫頭的倔強又不是沒見過,金玲是新買來的丫鬟,估計勸不動也不敢勸。
“好了,你下去吧!”他揮揮手,金玲忙快步離去,方言搖搖頭,真是不懂規矩!
李若晴夢見自己成親了,嫁了個如意郎君,郎情妾意,好不幸福。
她擡手環上他的頸項,柔柔地喚了聲“夫君!”他溫柔地垂下頭吻她,幸福繾綣。
方言正在替她除去外裳,一雙藕臂便纏了上來,他身子一僵,小姑娘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適的姿勢睡過去。
他無語失笑,這小姑娘,將他當成什麼了?
李若晴睡了個舒服的覺,擡手伸了伸懶腰,忽然感到手臂像是觸到什麼溫熱的東西,心頭一驚,忙順勢看過去。
一張俊臉映入眼簾,她拍了拍腦袋,天,昨天她成親了,而她這個新娘子,竟然撇下新郎官,自己睡着了!
她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臉,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再打下去,就要成胖子了!”
她連忙正襟危坐,小臉紅紅地看向自己的新婚夫婿,要多尷尬有多尷尬:“那個、昨晚……”她真不是故意睡着的!
方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成親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早上起來,可以有人跟他說說話,還有這麼令人發笑的表情,生活似乎有了活力。
李若晴見他不說話,舌頭都開始打結,“你、我……”
“知道你還不習慣,沒關係,在這之前,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方言不疾不徐地起身,越過她去取搭在牀架子上的衣裳。
李若晴感受到他淡淡的男性氣息,心頭小鹿亂撞,眼睛忽閃忽閃地,不敢與他正視。
方言被她這樣的神情取悅了,脣角微彎,套上衣裳下了牀,也不喚人來服侍,自己去了淨房。
李若晴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橫衝直撞,險些就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
婚後的日子沒有多少變化,方言照常很忙,常常不見人影,李若晴自然不可能再去酒坊做事,整日無所事事地閒在家裡。
最開始,她還歡欣雀躍,可是漸漸地,她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大大地不對勁。
方言每天早出晚歸,她總是在等他的時間裡睡着了,而醒來之後,她已經躺在牀上,他已經離開。
這相處的方式太過詭異,她心裡開始不安,她就知道,方言娶她這件事不合情理,可是她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
他們新婚快一個月了,既沒有圓房,也很少打照面,即便是睡在一張牀上,一個月中,她幾乎沒有看見過他,這也太詭異了。
“夫人,奴婢服侍您歇息了吧!”金玲小心翼翼地看着陰晴不定的李若晴道。
“不必,你去睡吧,我等夫君回來。”李若晴搖搖頭,讓金玲退下,自己靠在牀頭,漸漸地有了些睡意,她猛地驚醒,慌忙坐直了身子。
時辰已經不早了,她嘆口氣,他每晚都這麼晚,不知道在忙什麼。
戌時末刻,方言疲憊地回到房間,牀頭的羊角宮燈散發着微黃的光暈,他看了眼牀那邊,不由一怔,以往這時該睡着了的李若晴,此時端端正正地坐在牀沿,明顯是在等他。
“怎麼還不睡?”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她。
李若晴好不容易剋制住,纔沒有睡着,聽見聲響瞌睡蟲全跑了,連忙站起來。
“你、回來了!”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喚夫君似乎有點唐突,雖然在下人面前她是這樣稱呼他的。
“嗯,有些事要忙,讓你久等了!”淡淡地說了句,就去了淨房。
李若晴咬着下脣,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可眼淚就是不爭氣,眼眶裡涌動着,最後還是滑落了出來。
聽見沉穩的腳步聲,她慌忙擦了一把,擡起頭來。
方言忽然覺得自己做得很錯,心裡有一點歉疚,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很晚了,睡吧!”
兩人躺在牀上,李若晴怎麼也睡不着,耳旁傳來均勻憨長的呼吸聲,但她知道,他也一定沒有睡着。
她不想再這樣下去,於是睜開眼,撇過頭看着他的側臉:“方……大哥,你爲什麼娶我?”
方言微微一僵,呼吸頓了頓。
李若晴眼神一黯,她心裡存不住事,索性坐起來,豁出去道:“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休了我,不用想着那什麼婚約,之前是我們李家退婚在前,你心裡不舒服我能理解,但是,你能不能別讓我頂着個方夫人的名頭,繼續被人恥笑。”
方言睜開眼睛,看着眼前委屈得眼淚都要掉出來的李若晴,擡手拭乾她的淚痕:“我沒說不喜歡你,哭啥?”
李若晴臉倏地一紅,嘴巴張大成了o型,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喜歡她嗎?
“可是你……”若是他喜歡自己的話,爲什麼每天這麼晚纔回來,而且,他們還沒有……沒有夫妻之實。
她低下頭,這些話,她是打死都說不出口的,可是,紅得如血的臉頰出賣了她的心思。
方言失笑,起身與她面對面:“傻瓜,既然你問起,我就說了。”
李若晴希冀地看着他,心臟咚咚直跳。
“我不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既然娶了你,當然會好好對你,但是,我心裡有些過不去的坎。”他眼神頓了頓,沉默起來。
“你是說,你喜歡的那個姑娘嗎?”李若晴心裡酸酸的,“若是喜歡,你把她娶回來吧,我、我……”
她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退位讓賢?這四個字很難說出口。
“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方言幽幽道,不然,他定會毫不猶豫地搶過來。
李若晴恍然大悟:“所以,那段日子,你每日借酒消愁,就是因爲她嗎?”
方言見她臉上難掩的好奇和難過,還是點了點頭:“沒錯,那段日子,除了辦案,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排解心中的苦悶,整日嗜酒如命,皇上還斥責我不像官不像官,狠狠數落了我一通。”
李若晴吸了吸鼻子,能被他愛得那樣深的女子,該有多麼幸福。
“之後,我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便整日將心思放在案子上,酒仍然戒不掉,我希望自己能夠忘卻那些傷痛,可是,忘不掉。
就在我以爲自己一生都將這樣的時候,遇上了你,你陪我飲酒消愁,終於,我發現,自己想起她的次數少了,我彷徨無助,又不甘心,如果連這些年最深的記憶都減淡了,我存在還有何意義?
我要去尋找答案,或者,我可以重新開始,我發現,再次面對她,雖然會有些酸澀難當,但心裡不那麼揪疼了,你理解那種感覺嗎?”
李若晴早已淚如雨下,無言地點頭,一顆心被他揪得生疼。
“後來,我遇到你父親,才知道我們是有婚約的,我想重新開始,可這需要時間和勇氣,你能理解嗎?”
雖然有點失望,李若晴還是隻能點頭,她不知道心裡裝着一個人而得不到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她看得出,他是個重情義的男人,父親說過,這樣的男人值得託付終身。
方言伸出手,攬她入懷,他沒有說的是,自己還有一個猜測,雖然不知道事實真相如何,但他必須查明,否則,他娘枉死,兇手還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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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自己心裡明白就好,犯不着讓她跟着難過,他這樣想,有一天卻造成了莫大的誤會,險些讓他再次失去心中所愛。
李若晴心跳如擂鼓,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頭一次,他主動跟她說這麼多話,心中忽然激起無限鬥志。
“你辛苦一天,很累吧!我不耽誤你睡覺了!”她不清楚方言到底有多忙,但他定是累極,眼窩下面的黑青她看得清清楚楚。
“晴兒,”他頭一次喚她的名字,低沉若磁,十分魅惑,李若晴只覺得心絃被撥弄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起來,小聲應了一聲,心裡揪得緊緊的,期待地看着他。
“或者,你已經準備好了?”他眼神灼灼,凝望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的慌亂來不及躲藏,被他捕捉了個正着。
唉,本想將一切都解決之後,他才能拋開一切,跟她做對恩愛夫妻,看來,有些事還是在意料之外。
比如,此刻她盈盈水眸含情,作爲大齡剩男,要是還忍得住,他不得不承認柳下惠是真的有問題了。
傾身壓下去,吻住她的櫻脣,李若晴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傻瓜,閉上眼!”不然,她這樣單純無害的樣子,他怎麼下得去手?
李若晴聽話地閉上了眼,他再次深吻住她,輾轉反側。
懵懂間,李若晴感覺到身上微涼,自然知道接下來即將要發生什麼事,下意識想要逃避,但又不想離開這讓她安心的懷抱,攬住他的頸項。
方言感知到她的互動,吻得更深了……
遲到的洞房之夜,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