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啊!是誰?”
厲書從大汗淋漓中驚醒,耳膜被什麼刺痛了,某個可怕的聲音,從樓下劇烈地傳來——是某種野獸在嚎叫?
他想起前天來空城的路上,遇到的那隻鬼魅般的山魈。天知道這鬼地方還有哪些怪物,什麼史前巨鱷劍齒虎猛獁象霸王龍全都出來吧!
嚎叫聲令他心頭陣陣狂跳,翻身下牀走到廳裡。三樓的房間聽得更清楚,只能伸手捂住耳朵。
幾分鐘後,那聲音終於停息了,整個住宅樓又陷入了寂靜,但腦子裡似乎仍迴盪着狼嚎。
那野獸喊累了回窩睡覺去了吧?
緩緩籲出一口氣,他想去上趟廁所,卻發現衛生間的門緊閉着,門縫裡亮出一線微光。
難道亨利在裡面?
厲書又看了看法國人的牀,果然是空着的,他只能站在外面靜靜等待。
他迷迷糊糊地等了十幾分鍾,衛生間的門仍然是緊閉着,但他又不好意思去催人家。只能悄悄靠近門口,卻聽到裡面傳出輕微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說話?厲書益加屏住呼吸,側耳貼着門縫。衛生間裡是亨利的聲音,這屋子裡沒有第三個人,他顯然是在自言自語。
那是說得飛快的法語,厲書完全聽不懂。亨利的語氣還很着急,就像是在念什麼咒語——半夜裡關在廁所和自己說話,難不成有精神病?
突然,衛生間的門打開了,正好撞在厲書的臉上,他當即倒在了地上。
亨利臉漲得通紅地衝出來,上半身赤着膊,異常激動地在客廳裡轉圈,嘴裡唸唸有詞,彷彿面對着一個不存在的人。
他身上還包紮着繃帶,明早黃宛然就會爲他解除。但厲書擔心他這樣會自己把傷口迸裂,爬起來拉住亨利,用英語說讓他冷靜下來。
但亨利根本沒聽進去,一把又將厲書推倒。這下把厲書惹毛了,衝上去壓住了亨利。一個受傷的人怎是健全人的對手,但亨利依舊拼命反抗,嘴裡喊着一些奇怪的法語單詞,眼睛通紅通紅,整個人就像是“鬼上身”了。
兩人在地上扭打了幾分鐘,直到亨利再也沒力氣爲止。厲書氣喘吁吁地把他扶到牀上,用英語說:“是我們救了你的命啊!請你愛惜自己的生命,也請尊重我們。”
這話說得就像外交辭令,卻讓亨利漸漸平靜了,閉上眼睛深呼吸,眼淚緩緩滑落。
厲書心想真沒出息,男兒有淚不輕彈,怎麼遇到這點事就哭了?該不是突然覺悟,感受到中國人民的愛心了?
亨利念出了口渴的法語單詞。厲書正好還聽懂了這個詞,便扶他起來喝了口水。亨利的臉色也恢復正常了,輕輕說了聲Thank.
厲書用英文問道:“你剛纔怎麼了?”
亨利卻保持了緘默,他那雙棕色的眼睛裡,藏着許多深深的秘密。
“你現在好些了嗎?”厲書繼續用英文問,“爲什麼很少說話?”
“已經好多了,非常感謝你。”
他總算是回答了,但身體還是有些虛,說話的聲音很輕。
“對不起,剛纔我可能弄疼你了。對了,你是法國哪裡人?第一次來泰國旅遊嗎?”
“我是波爾多人,二十歲以後就在巴黎讀書了。我已經第七次來泰國了。”
“第七次?”
亨利點了點頭,僅僅兩天功夫,臉上已爬滿鬍鬚了:“我是巴黎大學的教授,主要研究東南亞的宗教藝術,所以經常來泰國、越南、柬埔寨等國。其實,我不是來泰國旅行的,而是來專門考察蘭那王陵。那天去王陵的車正好壞了,便搭上了一個法國旅行團的大巴,卻不想遇到了這種事情。”
“好有緣分啊。”厲書又想起那晚亨利所說的路上遇險的故事,“真的是因爲詛咒嗎?”
“或許——是真的,我是研究這方面專業的,在東南亞的宗教故事中有個傳說,凡是前往尋找蘭那王陵的人,都會在半途中遭遇詛咒。”
“我們都被詛咒了?”
凌晨暗夜的斗室裡燭光跳躍,厲書與亨利兩人的臉色都很陰沉。
“一年前我去吳哥窟考察,主持發掘了一座七百年前的寺廟,在一塊石碑的銘文上,記載着蘭那王陵詛咒的傳說。而且,銘文裡還提到了一則預言——在佛曆兩千五百五十年,會有一羣來自中國的人們,造訪蘭那王陵。但王陵的大門不會向他們敞開,他們將得到一座奇異的城市,認識一個奇異的女孩,並受到永久的詛咒。”
“佛誕兩千五百五十年?是哪一年?”
“換算成西洋曆法,就是公元2006年。”
“難道說——”厲書一下子把中文蹦了出來,趕緊又跳回到英文,“吳哥窟銘文預言裡‘一羣來自中國的人們’,就是我們這個旅行團?”
亨利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歷史上有許多神秘的預言,看來七百年前吳哥窟裡也有一位偉大的預言家。”
“得到一座奇異的城市?是的,我們已經得到了,而且也足夠奇異了。”厲書激動地在屋子裡徘徊,“認識一個奇異的女孩?不就是今晚葉蕭和頂頂帶回來的那個神秘女孩嗎?天哪,這則預言真的非常準確,我們會受到永久的詛咒嗎?”
兩人面面相覷,目光裡滿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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