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亂說什麼!”安歌看了眼曹炟,臉上爬上一抹微紅。
曹炟卻忽然道:“吳岱,不,我應該喚你烏弋山大將軍,不知道大將軍深夜光臨此處,有何見教?”
烏弋山道:“也沒什麼可見教,就是想和齊王你喝喝小酒而已。”
說着一拍手,真個就叫進來一個酒倌兒,唱曲給三人伴酒。
既然烏弋山不怕這位齊王,齊王自是也不能怕了他,三人穩穩地坐在桌前,烏弋山道:“來,先喝一杯!添”
曹炟和安歌也舉了杯,一起喝乾杯中酒。
烏弋山一把摘了店夥的帽子,露出原本的面容,道:“既然你們二人,都知道我是誰了,我也不隱瞞了,我的確就是東且彌的烏弋山,這次之所以來到這達克達拉城,完全是因爲有人給我送了信,說是齊王殿下您將會通過這座城,若想得到江山圖,便只能在這裡阻截你。屋”
牽涉到江山圖,曹炟和安歌齊齊心裡震了一下。
烏弋山又道:“我倒是的確等到了你們,可是我現在知道,這江山圖定不是在你們這兒,是有人設了局,故意要你我二人火迸。”
曹炟道:“你是東且彌人,就算是你得了江山圖,也不會分走邾國的江山,你不過在做無用功罷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至於我要怎麼樣,當然是,不會告訴你的。”
“那你這樣坦白的說出來,算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要和我們做朋友嗎?”安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烏弋山眨眨眼,忽然欺到安歌的面前,“你很想和我做朋友嗎?”
安歌連忙身子後仰,其實她雖然早猜到吳岱有可能就是烏弋山,但還是不能相信,與邾國爭戰近三年的他,是如此輕佻的模樣。
“誰和你做朋友,我們可是再明白不過的敵人,這輩子都做不了朋友。”
“是嗎?”
烏弋山依舊笑嘻嘻的,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曹炟卻道:“想必你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發覺上當受騙,因此纔會來找我。”
烏弋山一彈手指,“不愧是齊王殿下,比這丫頭可聰明多了。”
安歌還侍要回嘴,忽然想到烏弋山是在贊曹炟,當下笑嘻嘻地閉了嘴。
聽得曹炟道:“不知是何事,竟惹得烏弋山大將軍要來與敵國的王爺結盟?”
烏弋山狠狠地嘆了口氣,“此事,還要從一封信說起。”
……
大約一個月前,烏弋山與邾國的戰事得已暫休一陣子,原因是已經與東且彌抵抗幾年的大月氏忽然提出談判,並且派了大月氏使團進入到東且彌面會皇帝,皇帝於是連發數道金牌,阻止烏弋山再向前進發,恰好此時邾國~軍隊大概也已經疲累,沒有主動挑釁,總之,三年來,第一次三方決定休戰一時。
烏弋山自是不同意的,心情很是鬱悶,便在那時,接到一封秘信,信的內容是說,邾國齊王殿下曹炟將於某年某月某日落腳達克達拉城,說他手中持有江山圖。
烏弋山自是不能放過這次的機會,於是悄悄離開軍隊,於三天前到達這裡,然後這裡發生了土匪襲城事件。
曹炟聽他說完,便道:“爲什麼你們對江山圖如此看重呢?我以爲,江山圖其實是我們邾國內部的爭紛,而非外族可***。”
安歌連忙道:“代宏文是東且彌人。”
烏弋山道:“不錯,在你們邾國,鼎鼎大名的代狀員,並非別人,正是我的親哥哥,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我們的皇帝送入到邾國,進行了一系列的安排,可以說,我哥哥活着的目標,就是要得到江山圖,但是自君山大陣後,他便沒有再出現了,我猜想,他定是死了。”
曹炟沒想到代宏文與烏弋山之間,居然是這樣的關係,他們都是親眼目睹代宏文跌入地下之水的情景,這時看到烏弋山用疑問和不確定的目光的看光看着他們。雖然與代宏文並沒有真正的師兄妹情,況且他還是被派到邾國的細作,但是此時她竟沒有勇氣直接向他的弟弟說出他的死訊。
反而是曹炟語氣漠然地道:“你哥哥跌入陣中的地下之水,應該已然無幸。”
“哥哥!”烏弋山雖然已經想到這個結果,但是親耳聽到後,還是乍然如晴天霹靂般,雙拳緊握,捶在桌上,眸子裡已經溢出男兒淚。
但也只是這片刻的情緒失控,他抹去自己的淚水,再擡起頭來時,又是笑着的模樣。
“知道爲什麼這麼多年,我不放過大月氏,也不放過邾國嗎?”
不等二人回答,他又道:“你們定是猜不到。我一直緊揪大月氏不放,便是因爲我想讓他們交出我的哥哥,是大月氏和邾國的陰謀,纔會導致我哥哥的人生不由自己做主,我想早點結束這些事,那麼我哥哥就會自由了,沒想到他已經……”
安歌道:“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
烏弋山又道:“想必他死了,你們都高興得很。沒有人看到自己的敵人死了,會不高興的。”
曹炟道:“那麼,你是怎麼判斷出來,江山圖並不在我的身上?”
“呵呵,若是在你的身上,發那秘信之人爲何不自己來搶奪?其實我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只不過是抱着一絲僥倖之心而來。直到土匪來襲,至現在後果,方確定是對方構陷,要在此處將你我二人害死。”
“爲何如此說?”
“你可知,那些土匪是何人?”
曹炟道:“尚未得知。”
烏弋山道:“那些土匪正是巫皇宮派來的精銳士兵。”
“什麼?巫皇宮?你的意思是,這些人聽從新晉巫皇的指揮?”安歌頗爲詫異地道。
“正是,所以這些土匪並非普通的土匪,城內巫咸雖然用巫術抵抗,然而並沒有多大的作用。關鍵是,現在巫咸們似乎知道土匪們是衝着什麼人來了,所以這家達克達拉客棧,早已經被包圍,今日你們進入此客棧便是自投羅網,今夜,若我們合作,或許還有一縷生機,若是不能合作,恐怕一腔英魂要長埋於此了。”
安歌馬上明白了,巫明珠當時爲何會說那樣的話,爲何土匪犯城巫皇宮居然坐視不禮,而巫明珠事實上是在五天前登基,她登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佈置了達克達拉事件,其實她在與他們用膳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她不願與邾國的皇帝硬拼,她是識時務者。
因此她選擇了聽從邾國皇帝的指揮,爲曹炟和烏弋山佈下陷井,若是這二人死在此處,那麼不但除掉了他一直擔心的齊王殿下,東且彌也會因爲烏弋山之死,而有可能退戰,曹煜這一手,簡直就是一石二鳥,絕妙好計。
不過,曹煜大概並沒有想到,這個烏弋山雖然與邾國大戰多時,卻能放下架子來到曹炟面前,將事情坦然告之。
他更沒有想到,曹炟面對烏弋山這個敵人,並沒有立刻想要致他於死地。
而安歌想到的則是巫明珠,她當初贈予他們腰牌,說是在巫國境內若遇到事情,拿出此腰牌就可以指使巫國巫咸們幫忙。可是出了巫國此物便失效,此刻想到她話裡的意思,恐怕是出了巫國後,有新的佈置?
還有,剛纔她爲曹炟卜卦,卦相是落入構陷,兇險重重,而烏弋山恰巧在此時來到他們的面前……他到底可信不可信呢?他是與曹煜合作的人,還是真的被誆到這裡,想與曹炟合作的人呢?
曹炟道:“那依烏兄之見,現在當如何?”
“這次土匪再來襲,恐怕會直接叫陣,使城內百姓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什麼人,而城內百姓定會全力配合他們,將我們交給那些土匪。若我們被他們得逞,恐怕會有非常不好的結果。”
“以烏兄之能,只要想逃出去,恐怕早就逃出去了。”
“非也,我之所以被困在此處,等到你們來,恰恰是因爲我出不去。這個達克達拉城,已經非同一般的城。”
安歌走到窗口,居高臨下往外面看着。
只見原本就冥幣紛紛的城內,此時更如死寂般令人可怖,人們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內都關閉了大門,避入房間,而在遠處,的確有一支隊伍正在近前,他們個個騎着高頭大馬,全身烏甲,連面部也都是遮住的,因此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只覺得他們目光冰冷,身上殺氣重重。
偶爾有沒有進入屋子裡的巫咸,此時緩緩地倒在路邊的地上,昏睡過去。
安歌看着清冷的街道及漸漸近走的軍隊,忽然道:“壞了,這城如今恐怕已經成爲一座幻城。”
她走到烏弋山的面前,道:“烏弋山將軍,你身邊的其他侍衛呢?”
烏弋山道:“他們都死了。”
“你親眼看到他們死了嗎?”
“是的,我親眼看到他們參與打鬥,後來都被殺死了。”
“你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嗎?還是自己與參與了戰鬥?”
“他們都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死?當然是和他們一起戰鬥了!不過現在只剩餘我一個人了,即便如此,你這個臭丫頭可不要想着來害我,現在我對達克達拉城最是瞭解,若沒有我,你們能夠闖出城的機會更加渺茫了。”
“在打鬥的時候,你有受傷嗎?”安歌問道。
“當然有!不過這點傷不算什麼的。”烏弋山道。
“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安歌道。
“臭丫頭,你想吃我豆腐!”
“事關生死,還請烏弋山將軍你配合。”
烏弋山見她說的極認真,便下捲起袖子,“只不過是胳膊上捱了一刀,我根本就不覺得痛!”
曹炟和安歌的目光落在烏弋山的胳膊上,只見小麥色的皮膚上很是光滑,又哪裡有絲毫的傷口?
曹炟看烏弋山的神情不似說謊,有些疑惑地問:“歌兒,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烏弋山也發現自己
皮膚光滑,不似曾經受過傷的模樣,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這,這——”
只見安歌面色凝重,向他們道:“此時此刻我們所見的情景,有可能全部都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烏弋山驚道。
“有可能,我們還安安穩穩地睡在自己的榻上,我們什麼都沒做。有可能現在根本不是黑夜,而是白天。有可能,外面根本沒有任何的喪事,所有人都在正常的生活,只有我們在這裡參與血腥的鬥爭。”
見曹炟和烏弋山的臉上皆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安歌又道:“有可能在我們踏入到此城之時,就已經被巫術所迷。若我們在此間受到傷害,並不是真的傷害,可是我們醒來後,若不能意識到此間發生的只是夢,有可能就會按照夢中的結局走下去,比如,烏弋山你有可能被東且彌出賣,甚至逐出國,那麼在你夢醒後你並不會意識到這只是你的夢,而是會真的有此認知。”
烏弋山聽得心驚,接着道:“那麼我可能會選擇背離自己的國家,也有可能在無人追趕的情況下,一生逃亡,這真是太可怕了!”
安歌又向曹炟說:“若我們在此間分離,一方死亡,那麼生着的那一方,將會如何做呢?”
曹炟沒有絲毫的猶豫,“追隨而去。”
安歌道:“無論是怎樣的決定,都將影響我們人生的重大決定,而事實上,有可能對方並沒有死去甚至就在我們的身邊,只是我們的眼睛被矇蔽,若是在此間我們親眼看到對方死亡,那麼等我們夢醒,就會有對方已經死亡的認知,就算他活生生的站在我們的面前,或許我們也因爲之前的認知,而對其視而不見。”
就好像此刻,烏弋山大將軍沒看到自己身邊的人一樣。”
“什麼?我身邊有誰?”
“看打扮應該是你的侍衛。”
“我,我什麼都沒看到,那裡根本什麼都沒有!”說完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向安歌道:“我們是在巫法中?我的兄弟們其實沒死,他們就護在我的身邊?他們能看到我嗎?”
“至少這一個,他在你的夢中還活着,他能看到你,否則爲何會在此間守護你?然而這也並不是完全真實的,他們也有可能睡在自己的榻上,此間一切都只是夢。”
經過安歌的提醒,烏弋山的腦海裡忽然閃過很多事……
忽然被推開的房門,門口並沒有任何人存在。
當他焦急而失落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時,似乎有人在旁邊不斷地喚他,然而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便以爲自己是因失去了最親密的戰友而產生了幻想。
當他在睡覺至半夜時分,忽然醒來,看到窗口似乎有人守候,他嚇了一跳,再仔細看時,卻什麼都沒有了。
這一切,在安歌的說法下,似乎都解了。
他的士兵一直都在,只是他看不到他。
可是他們也不是真的在,因爲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可能都在一場夢境中。
但是這場夢境所導致的結果,卻會延續到現實中,是以這場夢也不單純就是真正的夢。
夢與現實混淆,一切都變得不可操控。
這時,安歌又往窗外看去……
曹炟和烏弋山也都齊齊起身,往外面看去,只見那支軍隊已然到了近前,這是一支冷血的軍隊,離到這麼遠都可以聞到他們身上的血腥味兒。這樣的感覺這麼的真實,沒在沒有辦法相信這只是一場夢境。
而這軍隊到了此客棧之前,忽然就停住了,馬上之人齊齊擡眸向他們看來,他們沒有縮回身子,與他們對視。
烏弋山道:“臭丫頭,你不是以風水數術聞名嗎?你現在說說,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我們皆在夢中,此刻唯有讓此夢醒來。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嚴重的後果發生。”
“如何醒來?”烏弋山又問,語氣裡已然有了淡淡的擔憂。
若是在現實中,拼的是實力,看到的是真實,按照烏弋山的想法,以他與曹炟的能力,絕對可以度過任何的危機。可是如果是在夢中,那麼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他甚至覺得安歌在危言聳聽。
正在這時,方濟卻在門口道:“安姑娘,睡了嗎?”
安歌忙道:“方大哥,你進來。”
方濟走了進來,道:“齊王爺,安姑娘,外面來了一支隊伍,在下看他們是來者不善。”
方濟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嘴,原來發現屋內還有兩個人。
“這兩位是誰?”方濟問。
方濟的問題完全使烏弋山相信,安歌沒有騙他,他自己的身邊一直跟着一個他看不見的人。
安歌道:“他是東且彌的大將軍烏弋山和他的侍衛。”
方濟哦了聲,不再說話了。
安歌又道:“方大哥,你剛纔進入屋裡,都做了些什麼事?”
方濟不明白她爲什麼這樣問,只道:“我是安排好衆人在樓
下竭了,這纔回的屋子裡,掌櫃的人很好,已經把飯菜放在了屋子裡。我吃了飯菜後覺得,安靜的過於詭異,是以往外查看,結果就看到了一支隊伍在客棧門前停駐了。所以就過來看看,就這樣了。”
安歌又道:“從頭到尾,都沒有休息嗎?”
“沒有,一直很清醒。”
安歌想到自己與曹炟亦是如是。
烏弋山忽然問:“難道是要先進入睡眠,纔會進入夢境嗎?”
安歌點了點頭,“一般的模式該是如此。”
又道:“我猜測,這次是巫靈逸親自出手的,他身上帶着件至寶,可以引人入夢,只是,我們必須找到源頭,我們是從哪裡入夢的?是進城之前就已經入夢,還是進城之後才入夢。”
曹炟道:“城外三裡處,有一個茶棚,當時我們在那裡打尖片刻。”
安歌道:“那時候你有小睡嗎?”
曹炟卻又搖搖頭,“當時是有些睏倦,但是並未小睡。”
方濟忽然道:“有小睡片刻,因爲那裡的風很舒服,並未去喝大碗茶,而是喝了幾口自己所帶的酒,便靠在欄杆上小睡片刻,我估計可能半刻鐘都不到,就忽然醒來,之後我們便照常出發,路途上也並未發生異常的事情,只是城內的情景看着非常不對。”
安歌道:“是啦,恐怕那碗茶有問題。方大哥沒有喝茶,因此記得自己是曾經小睡過的而又醒來,而我們則很有可能是喝了茶後集體睡着的。如此看來,方大哥只是被我們集體扯入夢中的人而已。是以他殘留一點當時在茶棚喝茶時小睡過的記憶,而我們從未醒來,因此反而沒有這個記憶。”
“這麼說,問題出在茶棚,那現在應該如何呢?”烏弋山又問。
“這只是猜測,不一定準確。我們現在要做的,依舊是如何對抗夢中的敵人,但是他們既然是夢中人,是不會被我們打敗的。在夢中他們會殺很多人,無所不能,所以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看穿他們只是出現在虛無的夢中,他們的實力並不如何厲害,他們會死,他們和現實中的人一樣會死。”
衆人點點頭,就在這時,曹炟忽然出手,一掌拍在烏弋山的後心,烏弋山啊地慘叫了聲,往前撲了幾步到了窗前,差點兒便要跌到窗下去。
“曹炟你幹什麼?你這個陰險小人,居然在背後偷襲我!”烏弋山大喊,脣角溢出鮮血來。
曹炟冷麪含霜,道:“你不是烏弋山,你到底是誰?!”
---題外話---親們,因爲太忙了沒有及時寫出來,所以更新的晚了。希望大家原諒,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