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天九那句話根本不必說出來,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
到了這種時候,只有傻子纔會幹放虎歸山的事情,當然是要乘勝追擊,斬草除根了。
江景山面色微微一沉,冷聲道:“你真要與老夫拼個魚死網破?”
張天九淡定一笑,搖頭道:“江舵主你錯了,我怎麼會和你魚死網破呢,應該是你死我活纔對……你死,我活。”
江景山看似無意地擡頭看了一眼天空,神色自若:“你真以爲,宇文烈已死,你又有了一位高階聖人撐腰,老夫就會伸長脖子等着你來殺?”
張天九眉頭一挑,似乎早就在等着江景山這句話,扭頭一笑,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張盟主,這老匹夫敢得罪我天合盟,又何須您老人家親自出手,老夫代勞就可取他狗命!”
話音落下,一道魁梧的人影從後方快速一步邁出,站在了張天九身前,居然是李淳剛。
另外那幾名商會會長,則是滿臉懊惱之色,欲言又止,似乎在惋惜自己動作不夠快,被人給搶了先機。
呃!
我特麼什麼時候已經變成盟主了?
楚中天不是還好端端站在這裡麼,之前說好的沒資格呢……
張九爺傻傻看着李淳剛那張義憤填膺的面孔,又一次呆若木雞。
楚中天也只是之前在議事殿提起過,有意讓自己接任天合盟主而已,人家正主還沒正式退位呢,就這樣拍馬屁真的合適麼?
這戲劇性的轉折起伏,連自認見多識廣的張天九,也被雷得裡焦外嫩,實在一下子無法接受。
敢情天合盟臉皮厚是有傳統的啊,從聖人到尊者都是如此,一個比一個離譜。
正在打坐調息的魏無崖,此刻不禁微微睜開眼睛,極爲罕見地露出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心裡冷冷一哼,默默擠出四個字:“厚顏無恥。”
張天九下意識把目光瞟向楚中天,這位深藏不露的大聖卻直接面無表情擡頭望天,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一副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的樣子。
張天九心裡當然清楚,自從魏無崖出現之後,他這個盟主之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絕不會再有人敢反對了,高階聖人的威懾力,可不是鬧着玩的。
只是他還是低估了這些會長們臨陣倒戈的速度,簡直變臉比翻書還快,不虧是利益至上的生意人。
不知道李淳剛這些人,要是看到了楚中天的真實修爲境界,會不會買塊豆腐當場一頭撞死在上面。
不過此時此刻,李淳剛滿臉嚴肅地正視着張天九,絲毫看不出一點正在拍馬屁的跡象,沉聲道:“張盟主,您剛纔連續經歷了幾番大戰,想必現在已經心身疲憊,不如就安心在一旁調息修養吧,這老匹夫交給我來對付就夠了。”
不過既然李淳剛願意跳出來自告奮勇,張天九自然也不會阻止,他非常確信江景山必然還留有極爲恐怕的後手,如今有人替自己趟雷,正好求之不得。
反正這些會長們都不是什麼好鳥,他一個都沒看在眼裡,死就死了。
緩過神來之後,張天九笑眯眯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李會長了。”
李淳剛面不改色:“張盟主何必如此客氣,您的敵人就是天合盟的敵人,老夫自然義不容辭!”
單論境界,江景山是巔峰大尊者,李淳剛撐死了也就是個中階尊者而已,換做平時,即便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和江景山面對面單挑。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在之前和張天九一戰中,江景山先是受到劍意反噬,之後更是差點被張天九一拳打死,早已成了強弩之末,眼下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
之前那場發生虛空之上的高階聖人生死之戰,李淳剛等人沒有搶人頭的資格,只能老老實實看着兩位聖人供奉撿便宜,如今輪到江景山了,誰又願意錯過這種天賜良機。
不過是被李淳剛這老傢伙眼疾手快,搶先一步了。
江景山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老臉一片鐵青。
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大概就是今天這樣的情景,連平日裡隨手一掌就能拍死的尊者,也敢站在自己面前挑釁。
江景山沒有去看李淳剛,而是將冷厲的目光落在張天九身上,滿臉陰沉道:“小輩,這可是你咎由自取,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也只有成全你了,今日不僅你要死,整個天合盟都將被連根拔起,從白澤城內徹底消失。”
李淳剛厲聲大喝:“***,死到臨頭還在說大話,老夫倒要看看,你拿什麼剷平我天合盟!”
李淳剛性格急躁火爆,早已按耐不住,沒等話音落下,身體便已經衝出,手臂往上一擡,五指虛張,掌心頓時發出一陣刺目的紅芒,如同有一輪太陽被他握在了手中。
正是他最爲拿手的一門火系神通,叫做烈陽斬。
李淳剛向前一掌拍出,那輪紅色烈日之中,立刻有着一道道靈力盤旋而出,好像無數炳熊熊燃燒的彎刀,帶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溫度,朝着江景山全身的要害斬去。
這種程度的法力攻擊,江景山若是在平常,根本不會看在眼中,只是他如今體內的氣機已經是油盡燈枯,別說出手反擊,甚至連閃避都已經力不從心。
不過眼看就要命懸一線,江景山眼中卻並無半點懼色,嘴角反而露出一抹森然冷笑,擡頭看向虛空,口中大喊一聲:“有請老祖降臨!”
“休要虛張聲勢,什麼狗屁老……”
李淳剛不屑冷哼道,然而話還沒說完,臉上的表情便瞬間凝固。
楚中天一直微閉的雙目,閃出一道精光,儘管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半點變化,那雙藏在袖袍中的雙拳,卻已經開始在微微發抖。
張天九心神一震,掌心居然情不自禁冒出了冷汗,心裡默默唸叨:“真正的大戲開場了……”
看樣子,終於是等到了解開最後謎底的一刻了。
白澤城的護城大陣,並非由天合盟或者天劍宗所佈置,而是在城池剛建成之際,第一任城主請來四位聖人級別的陣法大師精心設計,歷經數萬年而無絲毫損毀,擋下了無數災劫。
更爲高明的是,這座大陣根本無需人力維持操控,只要在陣眼中心放入源石之後,便可以自行開啓關閉。
哪怕是之前宇文烈和魏無崖這兩位高階聖人,在虛空上那一場大戰,恐怖的餘波將好幾座山峰都徹底毀去,白澤城卻依舊安然無恙,正是因爲護城大陣感受到了危機,自行開啓的緣故。
而此時此刻。
九天星空之上,一道突如其來的劍莽破開雲霄,正朝着白澤城飛掠而至,遠遠看去如同彗星墜落一般,後面拖着長長的白色虹光。
原本堅不可摧,連高階聖人都無法打破的護城大陣,在這道恐怖的劍光面前,居然變得如同紙糊的一眼,轉眼間就支離破碎。
一劍破開陣法,劍芒徑直朝着天合盟所在的方位疾馳而來。
張天九神識遠超普通修士,更能清晰感受到這天外飛來一劍的威力。
只怕其中一道極小的劍氣,也比江景山的本命飛劍強出千百倍,而且這劍意之中,隱約還蘊含着天地之威,根本令人生不出半點反抗之意。
李淳剛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就在劍氣剛破開護城大陣的瞬間,他手中那輪烈日就如同蠟燭遇上了狂風,直接就熄滅下去。
魏無崖停止了調息,站起身來擋在張天九身前,面色凝重無比。
楚中天則是死死盯住那道劍光,呼吸急促,雙拳捏得咯咯作響。
江景天長袖一甩,仰頭狂笑道:“現在如何?老夫早就說過,要將天合盟連根拔起!這是你們自尋死路!”
若非被逼上了絕路,他也不願意動用這張只有一次機會的最大底牌。
只是眼下這種局面,如果再不驚動那位老祖,自己就要死在張天九手中了,連命都保不住,留着再厲害的底牌又有何用。
劍光一閃而至,化作一柄不過兩尺的銀色飛劍,懸停在江景山身前,漫天劍意消失得無隱無蹤,並無半點氣息泄出,卻依舊震懾得在場衆人卻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極高的九天之上傳來,聽起來雲淡風輕,不帶半點殺氣:“江家小兒,之前那個叫宇文烈小輩出手,老夫還以爲你能逃過一劫,不必動用這枚天劍令,沒想到還是要我來解決麻煩……”
江景山滿臉愧色:“弟子無能,給老祖丟臉了。”
極爲溫和醇正的聲音再一次從虛空傳來,不過顯得近了許多:“無妨,老祖我之前在一旁看了整個過程,這裡確實有幾個令人出乎意料的小輩,你輸得不冤,不過……”
那聲音突然變得凌厲起來,整個白澤城內的溫度似乎都隨之下降了許多,令人有一種墜入百丈冰窟的感覺。
“既然有人傷了我天劍宗的弟子,那就必須付出一些代價,老夫也不願跟你們這些小輩動手,免得傳出去說我以大欺小,給你們十息的時間,自行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