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天奕看來，楚中天所犯的最大錯誤就在於，他太想殺死自己，爲了斷絕一切後路，選擇了直接自毀修爲來佈下絕靈陣，反而將自身也送上了不歸路。
楚中天擡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你說得沒錯，想要殺死你，無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哪怕我足足謀劃了近三千年，也不能掉以輕心，只要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錯，死的都會是我。”
李天奕面帶譏色，冷冷說道：“難道你現在還認爲，自己不曾犯過半點錯誤？”
楚中天搖搖頭，嘆息道：“很快你就會發現，你錯就錯在太過愛惜自己的境界，捨不得有半點損失，你的本命飛劍實在不該去那裡的，應該直接一劍殺了我纔對……”
“你說什麼！”
李天奕突然心裡一驚。
就在飛劍臨近羣山的剎那間，一尊巨大的身影，突然從某座山巔之上拔地而起，化作一名手持開山大斧，身材魁梧的赤膊漢子。
此人出現在半空，哈哈一聲狂笑，聲音傳出數百里之遠。
“李聖人，想要破壞楚盟主的計劃，哪有這麼容易，今日就讓趙爺爺來領教一下你的本命飛劍吧！”
話音落下，漢子手中的巨斧綻放出一陣七彩光芒，狠狠劈向李天奕那柄威勢滔天的飛劍。
李天奕原本顯得有些慌亂的神色，反而變得平靜下來，頓時目露譏笑之色，冷哼道：“楚師弟，這就是你安排的後手之一？螳臂擋車，自不量力！”
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大漢的修爲雖然不弱，已然是大尊者境界，換做在一般小宗門，足以成爲開宗立派的強者，但想要阻攔一位大聖祭出的本命飛劍，那就無異於癡人說夢了，和自尋死路沒什麼區別。
哪怕那個赤膊大漢的修爲再強一些，踏入聖人境界，也同樣無法阻攔飛劍的去路。
“轟！”
一聲巨響。
果然如同李天奕所料想的那般。
中男漢子口吐鮮血，手中的巨斧直接碎成了粉末，連同他整個人也被倒卷飛出，狠狠砸在山峰頂上，飛劍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疾馳而下，眼看就要一鼓作氣，徹底抹平整座峰頭。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同樣的黑色光芒，趁着李天奕本命飛劍停頓的這片刻，自正南方的某座山峰頂上毫無徵兆地襲來，從側面狠狠撞在了飛劍身上。
李天奕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退，就已經化作深深的驚駭。
楚中天再次輕聲道：“我說過，你應該直接一劍殺了我的。”
一黑一白兩道光芒交織在一起，結果和之前如出一轍。
李天奕的本命飛劍發出陣陣哀鳴，彷彿正在被吞噬一般，凌厲的劍氣很快變得衰弱無比，短短十幾息功夫不到，劍身內所蘊含的氣息，就被吞噬得乾乾淨淨，從一柄能夠輕鬆斬殺聖人的神兵利器，淪爲了一塊廢銅爛鐵。
“這，這怎麼可能！”
本命飛劍被毀，李天奕心神立刻受到牽連，只覺得腦海中傳來一陣陣轟鳴，喉嚨一甜，一口精血噴了出來。
他現在終於明白，楚中天剛纔爲什麼說，自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如果不是擔心費盡苦心凝聚起來的法相再次受損，執意要先毀去那座山峰，又怎麼會正中楚中天的下懷，結果弄得連本命飛劍都被廢了。
李天奕抹去嘴角的血跡，死死盯着楚中天，恨聲道：“原來，這一切都在你算計之中！”
楚中天搖頭輕笑，反問道：“若不是李師兄你性格使然，從來不願捨棄半點東西，我又如何能算計你？”
這番話，張天九深感認同。
楚中天說得一點沒錯，正是看透了李天奕的本性，這樣的計劃才能最終奏效。
從一開始，楚中天自爆法相，佈下絕靈大陣開始，李天奕所有的選擇，無形中將他自己推入了絕境之中。
在明知楚中天留有極厲害後手的情況下，捨不得自毀法相破開陣法，這是第一個錯誤。
在那能夠吞噬劍意的古怪黑芒出現之後，李天奕首先想到的是保護法相不被損傷，選擇用本命飛劍去斬斷那座山峰，而沒有直接殺死楚中天，這是第二個錯誤。
在張天九看來，此人雖然修爲高絕，性格卻自私到了極致，所有選擇都會下意識趨向於本身最大的利益，難怪當年爲了奪走楚中天的天生劍胚之體，不惜做出殘害同門之事。
而楚中天也正是看破了這點，才能設下如常環環相扣的計劃。
想要殺死一位大聖，原本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更別說是李天奕這種級別的劍修，而且手中還掌握着一枚空間符，哪怕是打不過，也能輕鬆遁走，或者招來天劍宗的援手相救。
在兩人實力相近的情況下，楚中天能夠把李天奕逼到這種地步，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估計在這數千年時光之中，早已經在心裡推衍過無數次。
對於這一點，張天九也不禁深感佩服。
但楚中天的屠聖計劃，還遠遠沒有結束，李天奕還在心神失守之際，羣峰正東方位，同樣猛烈震動起來，一道黑色光芒劃破天際，直奔白澤城上空，目標正是十二柄法相飛劍其中之一。
緊接着，是東南方位。
西南方位，西北方位……
一共十二道黑色光芒，從十二個不同方位的山峰疾馳而來，將李天奕的法相牢牢鎖定。
“葬劍之力！”
直到此刻，李天奕腦海中才突然想起那個關於劍道天敵的可怕傳說，全身劇烈顫抖起來，驟然驚呼出聲。
關於葬劍之地的傳聞，其實早就在修真界流傳了多年，基本上劍修之中幾乎無人不知，但絕大部分劍修都只是將其當成一個笑話來看。
這世上又怎麼可能會有那麼一個地方，專門只爲了吞噬劍修的氣機而存在，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李天奕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這種原本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無人可以確認其真實性的東西，居然就這麼出現在自己眼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天奕極力嘶吼道，似乎根本不願相信：“就算這世上真的存在葬劍星那個地方，那樣的力量，也絕不是你能夠掌控的！”
在他說話之際，那十二道黑色光芒，已經鋪天蓋地而來，將他那十二柄法相飛劍圍在其中，大快朵頤吞噬着其中蘊含的劍意。
在法相飛劍劇烈的抵死反抗之下，幾道黑芒也被斬落消亡，但很快又有相同數量的黑芒從羣山深處飛出，延綿不絕。
楚中天嘆了口氣，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着李天奕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你若是三千年只專注做一件事，即便是再如何難於登天，想必同樣也能成功。”
三千年時光，李天奕將天劍十二峰的劍道傳承融爲一體，凝練成了這尊堪稱舉世無敵的法相。
而楚中天，則同樣用三千年的時間，一點一點從那個名叫葬劍星的地方採集材料，築起了十二座葬劍塔。
只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在這過程之中他付出了多少代價。
正如此刻也不會有人發現，距離白澤城百里外的那羣山之中，十二座山峰頂上，那一個個耗盡精血氣機，悄無聲息死去的修士。
有志者，事竟成。
對楚中天和李天奕兩人來說，都是如此。
吞噬還在繼續。
哪怕李天奕修爲通天，此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一道道黑色光芒，將他耗費畢生心血凝成的法相，正一點點慢慢蠶食殆盡。
他即便有心想去阻止，也根本無法做到。
身爲劍修，體內同樣存在着劍氣，一旦他主動去靠近那股詭異的吞噬力量，只怕連肉身都剩不下來。
可眼下的境況，也比肉身不保好不到哪裡去。
一旦法相被吞噬殆盡，接下來便會輪到他肉身了，李天奕心知肚明，哪怕他此刻跪地求饒，也無濟於事，無論無何，楚中天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反過來也是同樣的道理。
之前李天奕本命飛劍被毀，導致心神受到牽連，境界大跌，以他目前的修爲，也就勉強維持在相當於中階聖人的地步，雖然和巔峰時期不可同日而語，斬殺自爆法相的楚中天卻是足夠了。
說不定還能破開絕靈大陣，贏得一線生機。
這一點，李天奕早已經想到，但就在他剛有這份念頭的時候，兩道強大的氣機，就已經將他牢牢鎖定，似乎只要他身形稍微一動，這兩道力量就會毫不猶豫痛下殺手。
正是天合盟那兩位聖人供奉。
換做之前，李天奕隨手一劍就能將其斬殺，可眼下這兩個被他所忽略的螻蟻，卻成了最致命的強敵。
“轟隆！”
一聲爆響。
又一柄法相飛劍被黑芒吞噬劍意，轟然爆開。
十二柄飛劍，轉眼之間就只剩下還在苦苦掙扎的飛鳳和朝雲。
李天奕強壓住心頭那股涌上喉嚨的鮮血，臉上露出一抹瘋狂之色。
“不能坐以待斃了！”
就算死，他也要拉着楚中天一起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