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比賽就如此刺激,觀衆們今天註定是要大飽眼福的,不過畢竟這輪只有四場比賽,如果連接不斷地進行,恐怕用不着半個時辰,大家就可以早早歸家去了,這絕對不是滿城百姓們所期盼的,是以今天多了一個環節,也讓衆人可以大飽耳福。
那就是由勝利一方講經論道,以此還能打響自家宗門的名頭,拉攏金陵之地的信衆,這也算是勝利者的福利了。
誰來講沒有規定,但想來百姓們對那些通經老頭子是沒什麼興趣的,最有號召力的人還是這些羣英少年,所以劉子鈺親自出馬,手持雷鳴筒,先給衆人介紹了一番淨明道和鐵柱宮,接着大講《淨明忠孝全書》,細述諸多的教義道理。
“淨明者,無形大道,先天之宗本。在上爲無上清虛,在天爲中黃八極,在人爲丹元絳宮……”
聽着他徐徐的講述,鐵柱宮復辟派衆人都有點恨恨,這麼一來,淨明道在金陵百姓心中的形象,已經定下基調了,但誰叫他們的閔智軒在揭幕戰時就被淘汰了呢。
其實劉子鈺講得挺悶的,好像吳生妹就幾乎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什麼“清則淨,虛而明”,什麼“中黃八極”,牌九他知道,八極真不清楚。
也只有謝靈運、季通這些讀書人、道人聽懂,有人聽得津津有味,也有人連打哈欠,還有陰官薛瑞犯困的先回去土地廟喝會兒陰酒解乏——
還好劉子鈺在說了一串串謎語般的話後,總會把謎底道出,是以吳生妹最後終於弄明白,原來他說那麼多,就是告訴大家做人要心平氣和、忠孝仁義。
觀衆們聽着聽着,都感覺淨明道還真不錯,一衆少女慕徒都琢磨着怎麼拜入淨明道的山門,多好啊,道佛儒三家的精髓都有,像子鈺說的“不忠不孝,不如豺狼螻蟻乎。不能淨明者,不如蜣蚋飲露乎。”
直講了半個多時辰,時間差不多了,在司儀的出言下,劉子鈺結束了講經,向觀衆們一番作揖致謝後,就在熱烈掌聲之中走下擂臺。
緊接着是今天第二場比賽,溫青峰和神霄宮的穆山上臺對決
這一回,桐柏宗沒有繼續丟人,溫酒少女們提起很久的心終於可以先放下來,紫雲真人的臉龐肌肉也可以緩上一緩。
爲了給山門爭回一些顏面,溫青峰使用了袁雨行的戰鬥策略,以全力使出一手已至化境的柏劍法》,一開始就打得穆山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連連的抵擋和後退,而他沒有像袁雨行那樣衰收尾,以第九式劍訣“桐柏遇秋冬”,把穆山掃下了擂臺。
梧桐一葉落,天下盡知秋。歲寒知松柏,青青貫四時
這一式劍訣有着兩重的劍景,一重是桐樹的葉子在初秋最先凋零,周圍仍是一片青綠,這梧桐一葉獨自飄舞在綠林之中;另一重是在寒冬之時,樹林已經成了一片敗落光禿之象,唯獨松柏依然青青鬱郁,獨自的對抗冰霜。
兩重劍景結合爲一重劍意,孤獨有我,無敵
柏劍法》雖然是桐柏宮真傳子弟人人皆學的入門劍法,但可以練成第九式的人,歷代以來都寥寥無幾,因爲練劍並不是只講究性命境界的,而更需要劍道上的修爲。
要練成“桐柏遇秋冬”,就得領悟這一重劍意,也得有“先知後凋”這樣的自信,纔可能使出這股劍勢,使出柏劍法》真正的神威
轟隆——
此前,溫青峰手中的法劍驟然飛出,整把劍發着一股桐柏落葉般的紅光,環繞着他的圈圈急轉,而他渾身神大放,目光如火,宛如秋冬的桐柏,周圍一切在其眼裡都無法與之言語,因爲整個世界,只有自己才明白髮生着什麼
“去”他右手一揮,一道道神洶涌飛向法劍,縈繞成了一層刺目的半紅半青的劍光,帶着那股劍意,猶如落葉般疾速的衝向穆山
劍未至,劍氣波已經把穆山掀飛了起來,穆山一聲還擊不得的慌急叫喊,手裡的黃符撒落一地,而他自己已跌在了擂臺之外。
如果是生死對決,這一劍會直穿過去,但現在它點到即止的停下,再回到溫青峰的手上。
“穆兄,承讓”溫青峰反手負劍,向臺下的穆山微微點頭,俊朗的臉上是淡淡的神情,桐柏宮連番受辱,這一場勝利還不足以⊥他高興。
“啊”、“青峰”少女慕徒們忍了多時,當下抓緊機會一番興奮大叫,太帥了,那一劍好帥,獲勝後的態勢也帥。
不只是少女們,全場很多人都在讚歎不已,此等劍勢劍意,實在是天下難得的,以溫青峰十八不到的年紀,就更加難得了,如何不叫人喝彩
儘管討厭桐柏宮這幫人,謝靈運還是客觀的承認,溫青峰的劍法十分了得,比起姚劍仙的弟子張鹹等人,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他在八強賽就把這一手使出來,說明他可能還有更高深的劍訣。
想想自己的《大學劍法》只是基本入門的套路,使起劍來往往是一力降十會而已,看來得問問忠叔那老鬼傳授幾招來使使。
“溫兄劍法高超,穆某心服口服。”穆山亦沒受什麼傷勢,雖嘴角有血絲,卻可以起身重新登臺,只是神色頗爲落寞。
他的態度博得全場陣陣叫好,相比之下,袁雨行越發顯得沒有半點風度,活像一個失心瘋。
其實神霄宮衆人對於八強一席這個戰果已經相當滿意了,要知道這次連靈寶道祖庭閣皁宗都無人進得八強,金陵之地尚且不覺什麼,當消息傳回去江西之地,定然會引起一片譁然,難道符篥派要重新來一次論資排輩嗎?神霄派可謂一鳴驚人
這場比賽似乎是皆大歡喜的收場,然而當穆山下臺,溫青峰接過了雷鳴筒,準備開始說說心情,然後講講丹經,意外發生了……
“噓噓”、“下去,下去”不知由誰而起,噓聲迅速的擴散開來,金陵百姓們羣情洶涌,溫酒少女們聲嘶力竭都喊不過,而且本地的姑娘們也有些不敢放肆,所以轉眼間東市只剩一片倒彩聲,還有向着全城蔓延之勢。
“諸位,諸位……”這下溫青峰站在臺上,臉色不禁變得尷尬,還真的很孤獨。
“誰要聽你講經?講你們桐柏宮怎麼樣無恥嗎?”、“虛情假意,想騙我們阿客?省省吧”……
東邊看棚一片座席,朝天宮衆人也在紛紛大喊,應該說引領着全場觀衆的情緒,之前第一陣噓聲正是由此而起——恆寶和靈鹿兒又跳又扎的叫罵。
雖然有着很多話想說,豆豆芽芽卻只能喔唧的叫,很辛苦;而龍女對現在發生之事大感有趣,手舞足蹈的,叫得比誰都要激動:“那誰下去,我們要聽阿客講”
紫雲真人的臉,又黑了下來……
明眼人都知道桐柏宮在金陵的聲譽勢力,真的要完蛋了,百姓們一旦認定誰是壞人,那麼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眼見形勢似乎快要失控,多聞道長不得不站出來主持一下局面,呵呵笑道:“各位,今天的勝者都有講經的機會,我作爲司儀有必要維持這個事兒,就當給我多聞一個面子,且聽聽溫小兄弟有什麼要說?”
虧得老道長德高望重,連番的勸說之下,百姓們這才漸漸的平靜下來,就聽聽那小子有什麼屁話
獲勝心情?溫青峰什麼都沒有說,瞥瞥北邊臺下笑得悠然愜意的謝靈運,他生起了一道殺意,如果後面比賽可以遇上,他誓要把“阿客”打得吐血,看這些人到時還噓不噓。
不過眼下畢竟有個扳起局面的機會,他溫聲的道:“溫某看到大家對我們桐柏宮有了很多的誤會,心焦如焚,現在城裡有很多傳言,說桐柏宮如何打壓朝天宮,其實盡是謠言……”
此言一出,立時又激起了一片片的罵聲,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朝天宮在造謠,阿客在撒謊嗎?
真沒想到衆人連解釋或者掩飾的機會都不給,溫青峰連忙話鋒一轉:“請大家可以冷靜,此事裡面有着太多誤會,桐柏宮真無惡意,試問我們作爲南宗祖庭,又豈需要和一家庭下山門較勁?……不如我先給大家講講桐柏宮的由來
“哎。”紫雲真人撫須微嘆,周圍衆人或氣短或氣惱,但這不能責怪青峰,只怪朝天宮太過狡猾
與此同時,看着溫青峰的狼狽模樣,神樂觀衆人都有一種扭曲的舒爽心感,郭登高、莫隨風等年輕子弟不無奚落之色,什麼祖庭天才,竟然被個謝客弄成這樣,笑煞人了
“呵呵呵……”田成子亦在冷冷暗笑,幾年前他就已經讓紫雲把朝天宮給拆掉,當時三番兩次的請求,那老傢伙卻正眼不看一下,當他田成子胡扯八道,現在怎麼樣?
這半個時辰,對每一位桐柏宮道人都是十分煎熬的,溫青峰的口水都說得於了,百姓們仍然沒什麼改觀,當他走下臺的時候,噓聲是少了一些,卻純粹只是因爲經過半個時辰的連續作戰,百姓們都已經噓得有些累了。
緊接着就是今天第三場比賽,張承宗對陣玄明觀的魯雄。
“魯兄,好好發揮”此時謝靈運握拳的舉了舉,真心實意的鼓舞道:“這回我是絕對支持你的”
“你”魯雄聞言卻又是很無語,他怎麼可能打得過張承宗,謝靈運這是在含沙射影誰?他圓寬的臉龐涌滿怒氣,說道:“我是會輸,你以爲你就一定打得過他嗎?”說罷,他就氣沖沖的走向擂臺。
謝靈運一怔,真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一點取勝心都沒有麼?他不由搖頭。
在觀衆們的歡呼聲下,兩位少年分東西位置站定而對,張承宗仍然是一副符篥大道士的行頭,神情孤傲冷淡,卻是一點不把魯雄當回事,對他而言這場比賽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魯雄自己也不爭氣,縮手縮腳的不說,還一臉萎縮之態,還沒有開打,氣勢上已經完全敗了……
“小兄弟,打起精神來”竹竿道長恨鐵不成鋼的連連大喊,“張小子也沒什麼可怕的,就像青峰那樣給他壓力,迫得他不能出符,一劍解決”
“喂喂餵你說夠沒有”旌麾道長又好氣又好笑,剛纔因爲穆山敗陣而憋下的惡氣大可以盡情的吐出:“第一,這小子不是青峰,第二,我們的小張天師只會迫得他拔不出劍”
“呵呵,不要他們還沒打,你們倒是先打起來。”多聞道長一句笑語,讓觀衆們紛紛大笑,頓時對這場沒什麼懸念的比賽興趣大生,三位司儀的目的自然也達到了,當下他們不再多說什麼,把擂臺交給兩位少年。
張承宗看看對手,語氣平靜的道:“出劍吧,我怕你真的會拔不出劍。”
“哦……”魯雄雖然感覺挺是憋屈,卻不敢多說什麼,鏘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三尺法劍,正要介紹它的名頭——
轟隆驟然一聲驚雷炸起,就在長劍出鞘的那一瞬間,張承宗也同時行動了,手上已然有着十道朱字黃符,每個指頭沾着一道,嘴上唸咒的速度之快,讓人完全看不到有絲毫的動彈,似乎有念過,似乎沒有念過,十道黃符靈氣大盛
隨着那驚雷聲響,一道道符光紛紛飛出,猶如流星火焰一般,向着魯雄猛然衝去——
“這把劍……”魯雄的話聲一滯,雙目瞪大了起來,慌急的起劍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