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
範惡霸慘叫着飛了出去,撞得牆面開裂,破廟裡一片鴉雀無聲直至謝鳳的興奮叫好打破了寂靜:“好阿爹打得好,賊子就該打”
所有人望着牛大力的眼神都不同了,賀豐年驚呆了,這剛剛結識的牛兄弟竟是修士以他們的眼力,都看不出牛大力在修士裡算不算高強,但只憑是修士,就已經超出了他們的世界,修士怎麼會攜子在破廟過夜?
不過他們都知道,範惡霸這回是碰到鐵板,定要倒黴
“你……你,大俠,高人……”範惡霸滿臉恐懼,連連地吐着血,那青年的實力太過恐怖根本就不是他的三腳貓功夫可以匹敵的……他嚇得瑟瑟發抖,若不是渾身散架了般使不上力,他已經在磕頭了。
眼見青年人一步步走來,他求饒道:“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你就當小人是個屁,把我給放了吧……饒了我,求求你……”
“聽說你手上有命案?”謝靈運淡淡的問道。
範惡霸嚥了咽口水,強顏地笑道:“哪有,我只是在吹牛皮而已,我要是真殺了人,這麼到處跟人講,不是想官府捉我嗎?我吹牛的,官府也不把我當回事……”
“我再問你一遍,有,還是沒有?”謝靈運話聲一厲,除了謝鳳,廟裡所有人都感到氣溫驟然下降了一大截,明明是盛夏之夜,卻好像是嚴冬寒夜,這股氣勢真可怕
“小人,小人……”範惡霸的牙齒都在打格,他心神失守,什麼真話都吐出來了:“有,我殺過兩個人,一個是文弱書生,我搶他銀兩……還有一個是個村姑,我見她長得俊,就……”
謝靈運的目光冷到了極致,一個人渣惡霸,卻造了兩樁人間慘劇,害了兩條無辜的性命最該死的人,爲什麼反而活到現在?
“賊子,賊子”謝鳳連連地怒罵,雖然想不到更多的詞彙,憤怒之情卻溢於言表,“爹,你不能放過他”
“是啊牛兄弟,這姓範的欺男霸女,你把他除了吧。”賀豐年還能說出話來,而其他貧苦百姓也紛紛如此請求,訴說着範惡霸的罪狀,對他們打打罵罵,搶他們的財物和食物,甚至好幾次想姦污廟裡的幾個婦人,罪該萬死
“大家放心。”謝靈運點了點頭,認真道:“此廝一定會罪有應得的,明天一早,我就抓他去報官。”
報官?衆人面面相覷,對此卻沒什麼信心,賀豐年遲疑的道:“牛兄弟,你不如直接把他……”言下之意,直接把他殺掉爲民除害
謝靈運若有所思,而謝鳳聞言疑問道:“報官不好嗎?”
“哎”賀豐年大嘆一聲,衆人也紛紛搖頭,當然不好了,他嘆道:“你們有所不知,聽這範賊說,最近徐大人的公子在招收狗腿子爲他所用,這個範賊有些江湖功夫,卻是被看上了,改明兒就要前去徐府當護衛。如果牛兄弟把他送官,恐怕不妥……”
“哈哈,是了,哈哈……”範惡霸突然狂笑了起來,精神大振,也恢復了幾分力氣,剛纔真的被打傻了,居然沒有想起這回事
他現在也是有靠山的人,南海刺史的兒子一個小修士算什麼?他笑道:“姓牛的,不怕告訴你,徐少爺對我賞識得很,再講我怎麼都是他的人,你把我打成這樣,就是不給面子徐少俠,你惹大禍了識相的就給我賠禮認錯,我就把你當是個屁給放了。”
“傻痹。”謝靈運擡起手指點了一點,一股力頓時衝了出去,猶如一道巨力,轟隆炸在範惡霸胸口——
“嗚”範惡霸吃了這下重擊,又狂噴了一口鮮血,死人般倒在地上,哀嚎的道:“饒命,饒命啊……”
謝鳳再一次鼓掌叫好,不愧是老爹,打這個惡賊還不是跟玩似的
“大家的顧慮我明白了,但我還是會明天把他送官查辦,不過誰要是敢玩忽職守……也會惡有惡報。”
謝靈運的話聲流露着一股萬斤重的力氣,賀豐年等人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相信了這話,這牛大力並不是什麼大人物,怎麼會讓他們如此放心呢?就像他根本不怕徐大人似的。
“對了,我略懂一些醫術。”當然不是治範惡霸,謝靈運沒有再理會他,任這惡人躺着自生自滅,走向了另一邊牆角的那個咳嗽老人,“老伯,我看看你怎麼了?”
賀豐年等人大感高興,修士懂些醫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他們真是走運了
“爹,老爺爺有得治嗎?”謝鳳蹦跳的跟了過去,小臉龐繃得很緊,廟殿牆角這邊的臭氣更甚,但他見不到老爹有半點嫌棄。老爹蹲下身子,認真地給垂死老人把脈,然後醫治,看到老人轉好就露出高興的笑容,他忽然又明悟了很多……
“老伯沒什麼大礙,只是一些邪氣入侵了而已,我已經以真驅散掉了。”謝靈運笑了笑,對衆人說道:“明天,我把老伯一起帶去太平義舍,讓義舍調理幾天,就會康復的了。”
“咳,咳……”老人的咳嗽聲變輕了很多,之前是越咳越難受,現在是越咳越舒服,他感激的道:“多謝……壯士打救,老朽多謝……”
“老人家,對我而言這只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的,你好好休息。”謝靈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就起身走去,與賀豐年等人繼續相談南海現今的種種事情。
謝鳳坐在老爹旁邊,也認真地聽着民情,各種各樣、稀奇古怪,都是他以前不曾有過半點了解的。
聽着聽着,不知什麼時候起,他有了些睏意,漸漸地進入了夢鄉之中……
在夢中,他騎着竹馬,和一個彪形惡魔大戰了數百個回合,他使出了種種的招式,正當大喊一聲“萬劍歸宗”,手中的木劍飛了出去,就要擊中惡魔…
“牛二,天光了,醒了。”老爹的聲音。
“萬劍歸宗”謝鳳咕噥着醒來,擦了擦眼睛,還有些神智不清醒,“老爹,怎麼今天是你叫我起牀啊?”平時不是孃親們喊的麼?
“小子,看看你在哪裡”謝靈運不由好笑,搓了搓他的蓬頭。周圍賀豐年等人也都呵呵地笑了。這下謝鳳全醒過來了,這是在南海啊他晃晃頭,望向寺廟外面,果然天色已亮,頓時興奮的道:“我們可以把那賊子送官了嗎?
“只差你了呢,出發”
一大清早,南海城的街道還不算熱鬧,來往的行人都是趕路的行腳商,不過卻有一幫另類,一羣衣衫破爛的窮鬼,押着個快死的粗漢,直奔城北的官府衙門而去,氣勢洶洶。
範惡霸是被拖着走的,有時候雙腳都不到地,虛弱得好像只是個空的皮囊,但他的心中還有一股由怨惡之氣支撐着他,只要到了官府,徐少爺定會爲他做主的,到時候這幫人就完蛋了,賀豐年這賤種還以爲自己遇上什麼貴人,死就有他份……
謝靈運一點都不怕鬧大,或者說他的本意就是要鬧大,好讓整個南海的老百姓知道,爲他們撐腰的人,來了
咚咚咚咚——
當衆人來到城北的官府衙門外,謝靈運立即擊響了鳴冤鼓,鼓聲震天,向着四周傳了開去,他喊道:“小民牛大力,抓到一個殺人犯,特地來送官查辦
附近的民衆們頗爲好奇,紛紛圍觀了過來,一大早擊鼓的情況真不多見,什麼案子?
謝靈運又擊鼓又大喊的好一陣子,纔有幾個官差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說着抱怨的話:“來了,來了,鼓個屁啊”、“一早就擾人清淨。”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南海的刺史、郡守什麼官老爺尸位素餐,這些官差有樣學樣,日漸的驕橫起來。
賀豐年等人畢竟是平頭百姓,又是窮苦慣的,見官哪來不忐忑,雖然只是擔當人證,好幾個人已經打起了退堂鼓,不想惹禍上身。
“怎麼啦?怎麼啦哪個殺人犯?”那帶頭的官差打着哈欠,目眶邊還有着眼屎,他瞥了衆人幾眼,對這些乞丐流民,哪有好面色,“你們要是敢消遣官差,可得關進去坐牢。”
聽到此言,那幾個本就害怕的百姓趕緊走開了,不關我事牛大力的修士身份,都再不能給他們安全的感覺。
“喂”謝鳳急眼了,大家不是一條心的嗎?這幾位大叔大嬸昨晚還大數着範惡霸的罪狀,現在怎麼站到一邊去了?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賀豐年等四、五人還是壯着膽子,沒有離去。
“這傢伙是殺人犯。”謝靈運把範惡霸抓到了跟前。
“你說是就是啊?”帶頭官差朝起了鼻孔,有些不爽眼前青年的語氣,好像命令他們做事似的,什麼玩意他壓着不滿,望向奄奄一息的漢子,問道:“你誰啊?”
“冤枉啊大人……”範惡霸頓時叫起了冤屈,用着僅剩下的一口氣,哭訴說着:“小人是清清白白的良民,給徐少爺辦事的,昨夜無故被這些人打了一頓,冤枉啊……”
什麼?徐少爺官差們紛紛大驚,那些圍觀百姓也一片驚呼,事關徐少爺和徐大人,那就不是小事了
“你說真的?你真給徐少爺辦事?”帶頭官差瞪目地問道。
“珍珠都沒有這麼真,我很得徐少爺賞識的……”範惡霸竭力地把聲音喊到最大,“不信的話,你們去通知徐少爺,就說我範財明被人打了,那人還說打的就是徐少爺的狗腿子,打的就是徐少爺的面子……”
這下官差們可不敢亂來了,誰不知道徐少爺的稟性,若然範財明說的都是真的,他們要是抓了範財明,他們也是大禍臨頭
“你們都別走,就待在這裡。”帶頭官差厲聲地對衆人說道,然後讓屬下趕往刺史府通傳,又令人回去衙門內堂通傳內史大人。
一片雞飛狗跳似的,百姓們有熱鬧可看,就聚得越來越多人了。
謝靈運泰然自若,等待着那什麼徐少爺的到來,見賀豐年幾人越發坐立不寧,他鼓勵的道:“諸位放心吧,邪不能勝正,南海有那麼多神仙,怕什麼。”謝鳳點點頭,喊道:“就算神仙不管,你們去京城找謝將軍”
小頑童跟着老爹御劍而來,還用不了一天工夫,來得十分輕易,卻不清楚在普通百姓那裡,南海和京城有着千里之遙,他們終其一生,也許都不會踏足神都。
所以賀豐年等人又笑了,苦笑,而圍觀百姓們也是一臉無奈笑容,謝將軍是好,他少年時還在波羅廟帶領修士們擊退了妖魔鬼怪的一次圍城,救下了無數的民衆,承了他的恩德的南海人直到現在,都還傳頌着那晚小謝道長的威武英姿
不過,謝將軍管不到這裡啊這也沒辦法,誰讓南海這麼偏遠,南海百姓只能自認命苦
而何仙姑、黃大仙等活神仙呢?他們是有求必應,解百姓之急,救百姓之難,問題是他們不會插手官府的事,而且他們一不在,徐少爺等這些紈絝就越來越過分。
如此大庭廣衆之下,誰會傻到說徐少爺的壞話,衆人最多笑一笑,沒敢多說什麼。
在衙門裡的內史大人田闊福首先走了出來,問了案情之後,這半百老頭一言不發,輕嘆一聲走了。他都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了,現在沒別的什麼想法,一心就想平平穩穩地做完這最後一兩年,所以像這麼敏感的本案,他不想多作過問。
也正是田闊福的不作爲,讓徐少爺等惡人日益肆無忌憚。
衆人等了小半天,從清早一直都快到中午了,圍觀百姓換了一批又一批,謝鳳百無聊賴地坐在衙門門前臺階上,託着下巴……
這時候終於,他們見到一隊人馬從街道東邊走來,三十多個隨從護衛圍着一頂肩輿,一個二十左右的弱冠青年坐在輿上,錦衣華服,卻黑口黑臉的,心情不大好。
“徐少爺徐少爺”見到那身影,範惡霸立時扯着嗓子大叫,見到了救星般,“救救小人啊就是他們,這個牛大力、賀豐年,他們說要教訓丨徐少爺你”
“你不要胡說八道”賀豐年急忙的說,報案而已,跟徐少爺什麼事,“徐少爺是因爲不知道你殺人,才受你矇騙,你不要冤枉我們……”
護衛們剛一到來,就圍住了衆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全然不把官府的威嚴當是回事,但官差們卻是陪着笑容同,連重新走出的田闊福也只是撫須,不敢說半句不是。
徐少爺不緩不疾地落了肩輿,搖着一把紙扇,走過來一邊看看衆人,一邊聽着案情,最後目光停在了牛大力的身上。
“你是修士?”他打量了幾眼,基本確定對方是一個結丹前期的修士,還挺有些本事私人。
“是的,有幸跟個山野散人學過一點皮毛。”謝靈運平靜的答道。
“是修士就可以鬧這麼大?是修士就可以胡鬧冤枉別人?”
徐少爺突然大怒,望了望那半死的範財明,感到十分嫌惡,他並沒有特別賞識這粗漢,但他的確招了範財明充當打手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雷州佬算個什麼?抓人?報案?他以爲自己是青天大老爺不成可笑之極
他啪的一聲收起了摺扇,用扇頭戳着牛大力的胸口,怒道:“我也是修士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也是個殺人犯,來人,把他抓起來”
田闊福和官差們怔了,當真?而賀豐年幾人已經嚇得渾身發顫,紛紛要跪下求情,“徐少爺,小民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是啊,可能是我們弄錯了,這案不報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但奇怪的是他們跪不下去,好像有一股力量阻着他們的膝蓋,只是情急之下,他們都不及細想。
“走?你們愣着做什麼,抓人,全部抓了”徐少爺滿臉怒火,瞪着這些乞丐賤民,“這案子還不夠明顯嗎?他們爲了爭那座廢廟的地盤,就打了起來,幾乎把範財明打死,這就是大罪動手抓人”
“徐少英明”周圍的護衛們紛紛高呼,範財明也笑了,得意洋洋的笑,就說了,牛大力這些人是在找死
官差們只得走了上去,準備擒拿這些倒黴蛋,不過畢竟有個修士,他們都磨磨蹭蹭的,不想第一個上前……
“賊子也是個賊子”謝鳳義憤填膺,這兩天裡見到的壞人,竟是如此之多,太可恨了
“小子,說誰呢?”徐少爺冷瞥了這小孩一眼,“不要以爲你年紀小,就可以逃過法律的懲罰,一併抓了等會每個人先各打五十大板,這小子年幼,就打個十大板吧”
十大板?圍觀百姓們還是感到心頭肉猛然地一跳,對個蓬頭童子來說,五大板都是索命的啊
“徐少,何必跟個小孩置氣……”田闊福尷尬地說道,要是出了這條人命,他擔當不起;開罪了徐少爺,他同樣沒什麼好果子吃。
“我就喜歡,怎麼的?”徐少爺一聲冷笑,又用紙扇頭拍了拍這個老內史的頭,“田大人,我看你這顆腦袋是老糊塗了,你以爲這裡是哪裡?這是南海
南海誰最大?他老子徐茂達那些道門的、佛門的宗門,都要給徐家面子,這田老頭敢不給?不是老糊塗是什麼
“你確定?確定要抓我們,還要打板子?”忽然,謝靈運淡淡地問道。
“哈哈”徐少爺笑了,隨從們紛紛噗的哈哈大笑,直要把眼淚都笑出來,範財明也在笑,呵呵,呵呵牛大力嚇傻了嗎?
“不但是打板子,你,就你,還要嚐嚐夾手指、掌嘴的滋味”
“好吧,既然如此……”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牛大力的身影驟然一閃,就已經在兩步開外的徐少爺身前,竟然掄起了手掌,一巴掌抽向徐少爺的臉龐,啪隆——
徐少爺沒有躲過,沒有反應過來他被抽得旋轉着飛了出去,劃過一道帶血的弧線,重重地砸落在衙門門前的臺階上,宰豬般的慘叫這時才響起……
“啊”
鴉雀無聲,衆人一片驚呆牛大力都做了些什麼……
“老爹,打得好”謝鳳揚起了小拳頭,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