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律師所可不是像現在微博上那些名字上掛着律師,嘴上說着毫無邏輯話的智障,而是美國百強律師事務所之一,業務不僅在美國本土,也在亞太地區,他們家就是美國精英階層,不然比爾蓋茨哪來的ibm大訂單,哪家公司也不會把這麼大的生意交給幾個學生。
至於國內的大佬們,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了。比如那位說考了幾次大學都沒考上,最後好不容易考上,然後挨家挨戶推銷《中國黃頁》還倍受冷遇的,最後在杭州創出一片天地的某位大佬,當時簡直是草根翻身的勵志典型,直到互聯網開始發達,他的資產越來越多,於是人們對他也越來越關注,最終被人發現,他爸與國家開國八元老之一交情匪淺,本來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參加什麼高考。
從來就沒有什麼無背景無身家的人可以把生意做大,更遑論做到國際。
這些都是稍微有點閱歷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們看着天真的小朋友們還懷抱着上進的希望,心中都在偷笑着,並且會有人用各種雞湯欺騙那些小孩子,讓他們認爲,只要自己拼盡全力,就可以出人頭地,而最終,卻只是爲他人做嫁衣裳而已。
吸菸室裡的男人們高談闊論着今年的投資方向,藝術品收藏,最後,還是少不得拐到了女人的頭上。
孔子在《禮儀》中曾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男人們也從來都不掩飾他們對美好異性的嚮往之情。
有人分享着某某俱樂部又來了一批新人,盤靚條順,而且想要什麼類型都有,不管是溫柔的,還是制服系的,或是口味奇特,喜歡女王的,應有盡有。
旁邊有人笑道:“前幾個月不是剛嚴打了一批嗎,這麼快就開業,也不怕?”
“你彷彿是在逗我笑。”那人調笑道,“管天管地也管不了那一家,那家的背景可是厲害了,輕易動不得的。如果他們家出事,那可真是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了。”
“哈哈哈,你還唱起來了,行啊,一會兒去看看趙哥的品味怎麼樣。哎,老何,去嗎?”
那人被旁邊的人打了一下:“你有毛病啊,人家兒子今天滿週歲,當然是要回去陪老婆的,就算是古代再不得寵的皇后,每個月也得有一天是固定的嘿嘿日呢,何況人家何兄跟嫂夫人感情好的很,剛結婚就得了個大胖小子。”
“得得得,給你一說,就好像老何被戴了綠帽子似的。”
“什麼綠帽子,老何跟姐妹花都有一手,那真是人間極樂啊……”
那些人並不知道林書彥與唐嘉虹的事情,越說越不上道,何致遠卻是聽得越發心驚肉跳,偷眼看了一眼林書彥,看不出他的表情上有什麼波動,連忙喝道:“別胡說八道了,這邊人來人往的,給人聽見什麼意思。”
“喲喲喲,真是家庭婦男五好丈夫了。以前……”
“噓,你小聲點……”
“以前?怎麼了?”唐嘉虹的聲音,慢悠悠從外面傳來,她並不想推開那扇門,看着那裡面的滾滾濃煙跟失火了似的,可想而知推開門一定會被嗆死,她現在只想把林書彥給拖出來,在裡面薰那麼久,都薰入味兒了,等會兒回去怎麼都洗不乾淨,鼻子受罪的還不是睡在他身旁的自己。
她這一出聲,可把裡面的男人們給嚇壞了,那相貌那聲音,明明就是唐嘉霓啊。
那個不小心說漏嘴的男人此時早已嚇得轉身避開,其他人都僵立在那裡。
唐嘉虹知道他們弄錯人了,忽然臉上嫣然一笑:“喜歡誰就上啊,總是看着一個人,看久了也挺沒意思的不是麼?”
“呵呵呵……”有人終於緩過神來,出來陪笑打哈哈:“嫂子你誤會了,我們剛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咦,嫂子你什麼時候換衣服了,剛敬酒的時候不是這身衣服啊,這身好看,看起來又精神又有氣質……”
別人不知道,何致遠和林書彥當然是看出來站在門口的這個女人不是唐嘉霓而是唐嘉虹了,按唐嘉霓的性格,就算聽到了,她也絕對不會說出這麼夾槍帶棒的話來,她一直是個賢妻良母的端莊形象。
唐嘉虹也懶得再跟他們多說什麼,只下一句話:“少抽點,一身煙味兒,難聞死了。”便轉身離去了,旁邊的人攛掇着何致遠:“快去解釋解釋啊……”
“沒事,不用解釋。”何致遠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煙,又輕輕的吐出來,那一悠閒的派頭,完全不緊張。
“哇,你也不怕回去罰跪榴蓮?”
“沒事,她通情達理的很。”何致遠笑笑。
又引得衆人羨慕不已。
林書彥掐滅了菸頭,對衆人說:“我先回去了。”
“一會兒你去那傢俱樂部嗎?”
“不了,你們盡興。”說罷,便離開了吸菸室。
唐嘉虹不想回到主桌,在那裡,姐姐坐在正中,媽媽坐在右邊,奶奶坐在右邊,老中青三代女人帶着幸福的笑容,正在逗弄着小寶寶,一個新的生命。
“怎麼站在這裡發愣?”林書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唐嘉虹微微轉過頭,就聞到一股濃重的煙氣撲鼻而來:“你身上的味道,如同被薰了三十年的老臘肉,又像是被蛇精和蠍子精燻黑了心的隱身娃。”
“隱身娃是老六,被燻黑了心的是老七。”林書彥微笑着糾正道。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一個美國人,看葫蘆娃幹什麼。”唐嘉虹沒好氣的說,“算了,我今天睡客臥去,太難聞了。”
“是嗎,只怕過了今天,奶奶就更着急抱你的孩子了,睡客臥?你是嫌她最近沒有催你,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林書彥十分直白的點出了唐嘉虹最怕的事情。
“行行行,好好好,你贏了……”唐嘉虹心煩意亂,也不想再與他爭口舌之利。
“你也別以爲我是想佔你便宜,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也不非要你不可。”林書彥這是在用唐嘉虹的話來嘲諷她。
“不是已經有人攢局了嗎,等着你賞光去俱樂部vip包廂呢,快去啊。”唐嘉虹也不甘示弱。
林書彥低頭看着她,從那張紅紅的小嘴中不斷說出各種尖利的話,他也不禁搖搖頭:“你啊,嘴太毒。”
“所以呢?你想說明什麼?”此時的唐嘉虹的精神繃緊,隨時隨地準備迎接來自四面八方的挑戰。
“明明你的內心那麼善良,對誰都存着一分好意,可是,你的全部形象,都被你的這張嘴給毀了。”
唐嘉虹聞言挑眉道:“那又怎麼樣。”
“爲你感到惋惜而已,世人只看表象,只相信他們相信的事情。嘴太毒,別人會對你退避三舍,同時也會把他們心裡對你的評價傳遞給別人,這樣,就會有人認爲,你是一個很兇惡的人,因此有好事他們不會想着你,有壞事都會第一個把你的名字列出來。你知道警察列嫌疑人名單是怎麼列的嗎?都是先從有前科的名單開始尋找,實在排除完了,纔會想着尋找其他的線索。”
“而你,硬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有前科的人。”
熱鬧的大廳之中,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向唐嘉霓表示祝賀。
而身爲她雙胞胎妹妹的唐嘉虹,卻站在一個角落裡,向外看着這一切,林書彥的話在她耳邊迴盪,從來都是伶牙俐齒的她,竟然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因爲林書彥說的是對的。
其實姐姐唐嘉霓比起自己的性格來,更加的陰鷙,只不過,平時說話與待人接物,看起來都很是溫婉可親,許多人開頭的時候分不清她們姐妹倆,相處一段時間之後,都說,那個說話聽着就舒服的是姐姐,那個渾身帶刺目中無人的是妹妹。
雖然這樣,但是由於奶奶從來也沒有刻意要求她做出什麼改變,於是,她也就這麼囂張跋扈長到了這麼大,說話愛用反問句,有誰說話一時沒合上拍子,或是有些文不對題,馬上就會被她抓出來,唐嘉虹天生邏輯嚴密,思維敏捷,抓邏輯漏洞一抓一個準,後來她身邊的朋友也是少得可憐,不像姐姐唐嘉霓,從上小學一直到不讀書,身邊總是有男孩子獻殷勤。
沒有朋友的時候,唐嘉虹也不覺得有什麼,她也看不上那些與她的常識範圍不相符合的人,覺得與那些人說話太累,見識淺薄,說什麼都接不上梗,實在無趣的要命,還不如看書。
而知識接受的越多,與她的知識範圍相合的人就越少,每每她一開口,其他人都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還需要她再重新解釋一遍。還有一些人出身在小地方,眼界也着實狹窄了一些,只把身邊的人當成了這個世界,一開口便是“我周圍的人都……”,每每遇到這種人,唐嘉虹便會冷嘲熱諷:“你身邊有幾個人,你就做出調查大數據來了?一萬個有嗎?”
來來回回的被她這麼硬懟之下,還能堅強存活的也沒幾個人了。
因此,除了必要的公務往來,她也懶得再去跟別人說些什麼,圈子不同,何必強融,她也相信着一句話,人是向上走的,何必非要往下看,爲了顯得合羣,一定要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去迎合別人嗎?
直到後來工作之後,她因爲說話太沖,把跟她搭組合作的人都氣了個半死,紛紛申請調組,號稱如果再讓他們跟唐嘉虹一組,就立馬辭職。結果最後沒有一個組肯要她,因此導致了沒有項目接手,在第一個公司,僅僅呆了兩個月,就落得了一個自動離職的下場。
有了第一份工作的經驗教訓,她在職場上已經顯得收斂許多了,但也僅限於職場,公務往來。
對於工作,她有着明確的目標,那就是掙錢,爲了掙錢,她可以收起爪牙,拿出溫和的一面,但是,也僅限於人不犯我的時候,也有過別人不知死活的挑戰她,結局是被她噴得體無完膚,然後第二家公司的人才知道原來這個平時話不多,逢人總是三分笑的小姑娘,竟然這麼厲害。
不過好在第二份工作還是堅持了很長時間,從只能在組裡給別人打下手,到可以獨立帶組,唐嘉虹接觸的人越多,臉上的假面具也戴得越多。
爲了感激老闆的知遇之恩,她努力挑戰各種艱難的工作,也因此,整天飛來飛去,如同空中飛人一般,就算是結婚,也會爲了一筆訂單中斷蜜月而離開,嗯,離開,然後就離婚了。
過去,她還算着姐姐來的時間,判斷何致遠差不多也是爲她苦守空房了兩個多月,心裡或多或少的有些內疚,直到今天聽見他們的對話,看來他以前在自己出差的時候,也沒閒過啊。
那一丁點的內疚,也都煙消雲散了。
她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說是方案你寫,到時候出了紕漏還不是我背鍋。”說完,她就真的直接向主桌走過去,問奶奶是現在跟她一起因去,還是過一會兒再走。
奶奶捨不得曾孫子,說:“怎麼纔來一會兒就要走了?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工作工作,都快成工作狂了。”
“這還不是奶奶您教我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依靠自己纔是最有用的。”唐嘉虹說着,擡頭看了一眼正走過來的林書彥。
奶奶也看見了林書彥,以爲他也要和唐嘉虹一起走,便說:“那你們先走吧,我要和馨然再多呆一會兒。”
見奶奶抱着馨然,根本就不想撒手的樣子,唐嘉虹也知道勸不動她,只是說了句:“那什麼時候讓車來接?”
奶奶連頭都沒擡:“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你就不能不要催我嗎?”
“那行,玩夠了,就打電話回來,我們讓車去接。”唐嘉虹轉頭大踏步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