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一滅,眼前立時變得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
山洞裡很靜,清楚地可以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鬼鬼祟祟地活動着,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種環境裡,聽得十分真切。
白朮黑暗中瞪大了雙眼,仔細地聽了聽,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輕輕地拉了一下徐青山,問徐青山怎麼辦。
徐青山雖說不像老羊倌練就一雙夜眼,但是聽力也好過常人,原地不動地聽了一陣,伸手拉着白朮,躡手躡腳的從側面繞了過去。
山洞裡怪石交錯,黑不見物,只能摸索着前進。徐青山走在前面,試探性地朝着聲音的方向挪了過去。
遠處的聲響雖然細微,但是始終沒有停下,顯然並沒有發現徐青山和白朮。
徐青山雖說平時膽子很大,但是這時候也難免有些心驚。按常理判斷,這地底下不可能會有什麼活物,但是剛剛發生的這一切,顯然都不是用常理可以解釋的。既然有響動,肯定是有活的東西,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洞穴裡還能生存,應該不是什麼善物。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聲音也聽得越來越清晰了。好像是在嘶咬什麼東西,感覺像是吧嗒嘴的動靜。黑夜裡,聽着這種動靜,誰心裡都難免發毛。二人強忍着內心的恐懼,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近前。摸着黑,聽了半天,除了吧嗒嘴的動靜以外,還時不時地發出幾聲怪叫,像是耗子一樣,吱吱啾啾地。
徐青山也不敢說話,握着白朮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地捏了捏,示意白朮做好準備。
白朮一直被徐青山拉着手,徐青山這麼一捏,雖說明白徐青山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是還是有些心慌,趕緊把手抽了回來,一張秀臉早已羞得通紅。
徐青山根本沒有考慮這些,白朮的手一抽走,他自己趕緊抽出管插來,咬了咬牙,掏出打火機便點亮了手上的蠟燭,把蠟燭高舉過頭頂,往前看了看。
火苗一閃,聲音幾乎同時便停了下來。藉着燭光,徐青山和白朮凝目觀望,立時驚訝地目瞪口呆,原來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山牲口,竟然是劉二炮!
劉二炮正蹲在地上,眯着眼睛擡頭盯着徐青山和白朮。只是那雙眼睛實在是恐恢,黑眼珠竟然只剩下一道豎線,整隻眼睛乍一看都是白眼仁,嚇得白朮下意識地死死抓住了徐青山。
徐青山也是吃驚不小,看着口水直往下滴答的劉二炮,也愣在了當場。
劉二炮張着嘴,任由口水往下直流,手裡還抓着只斷臂,嘴角四周粘滿了白花花、油膩膩的東西。
現場靜了足有五六秒,白朮終於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彎腰吐了起來。
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劉二炮,尤其劉二炮這時候的樣子,顯然有些反常。徐青山也不敢大意,沒有再往前走,而是隔着兩米的距離衝劉二炮喊了起來:“炮哥?你咋跑這來了?這是幹啥呢?
劉二炮愣了一下,並沒有答言,突然間站起身子,轉身就跑,速度極快。
徐青山也沒想到劉二炮會突然逃跑,直到劉二炮衝出去好幾米遠了,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拉了一把白朮,邁大步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大聲地喊着劉二炮。
劉二炮甩開大腿,在前面頭也不回,黑暗裡跑得飛快,似乎對這裡的地形極熟。
他在前面跑,徐青山他們在後面追,眨眼之間就便衝出了山洞。
徐青山和白朮衝出洞口後,劉二炮已經沒影兒了。看着頭頂上滿天的星斗,徐青山也有點懵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看來這裡是另外一個出口,自己已經回到了地面上。四下看了看,山影巍峨,前後左右都差不多,一時間也分不出東南西北,更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白朮臉色慘白,用手掩着口,不停地喘着粗氣,顯然還沒有緩過勁兒來。
徐青山左右看了一圈,這才問白朮要不要緊。
白朮勉強地搖了搖頭。
徐青山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白朮,這才小聲地說道:“要我看,劉二炮好像中邪了,咱們得小心點兒!”說着話,蹲下來用手摸了摸地上生長的雜草,便皺了皺眉,擡眼看了看白朮,問白朮有沒有感覺到這裡的草有些奇怪。
白朮聞言,也蹲下來用手摸了摸,疑惑地看了看徐青山:“似乎草根很嫩,不過並沒有什麼不同啊?”
徐青山搖了搖頭,告訴白朮,這裡的草長得明顯比外面山谷裡要低矮很多,但是絕對不是因爲土質的關係。這裡這一大片草都很鮮嫩,高度又很齊整,如果不是有人修剪,估計就是有什麼吃草的牲畜在這兒附近。
白朮這才恍然大悟,扭頭四下看了看,微微地點了點頭。
徐青山拔出了幾根草的斷莖,仔細看了看,問白朮認不認得這是什麼草。
白朮接過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用手捻了捻,有些不太確定地告訴徐青山,好像是白蒿。在《唐本草》上有記載,白蒿葉粗於青蒿,從初生至枯,白於衆蒿,欲似細艾者,所在有之也。性苦,微甘,性涼,屬菊科。而另一種草,她也不認得。
徐青山點了點頭:“還是上過學的人有學問,說起來都是一套一套地。你說的那些我不懂,不過,我倒是知道,一種叫‘白篙’,另外一種叫‘它恩草’。這兩種草可都是牛羊一類大牲口愛吃的草。你看這裡,斷莖的基本上大多是這兩種草,別的草卻幾乎沒有被動過,所以可以肯定吃草的不是羊,而是牛一類的大牲口。”
農村裡的事,白朮並不清楚,不過見徐青山如此肯定,也不再懷疑。左右四下看了看,不僅有些疑惑,這裡四下都是高山險嶺,又在深山之中這麼隱蔽,怎麼會有人家放牛放到這裡來呢?難道這裡還有什麼大型的食草動物?
這裡的地形很窪,四周都是險峻的高山,整個地形就像是一口井一樣。放眼望去,大多的樹木都還沒有臉盆粗,顯然樹齡並不長。唯有窪地中心生長着幾棵古樹,都差不多有磨盤粗細,間距幾乎相等,九棵樹種成了“三三”矩陣,怎麼看都不像是自然生長的,但像是人爲種植的,否則,間距不可能如此平均。
月光如銀,**。秋風陣陣,樹影婆娑,“嘩啦啦”的樹葉響聲在夜空中十分刺耳。
這塊窪地無遮無擋,地方也不是很大,差不多是一覽無餘,而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就是中心區域的那幾棵大樹。
徐青山和白朮相互對視了一眼,小心謹慎地奔着那幾棵古樹走了過去。
走近後,站在樹林外向裡張望了一陣,林子裡靜悄悄的,並沒有發現異常。徐青山和白朮左右分開一段距離,然後一左一右地包抄了過去,繞過幾棵大樹,徐青山突然擺了擺手,示意白朮停下來,然後用手往前指了指。
白朮把身體藏在樹後,小心的伸頭看了看,這才發現正中間的一棵大樹下黑乎乎地蹲着一個人,要是不仔細看,就像是一塊山石一樣,一動不動。
徐青山讓白朮待在原地先別動,他自己一個人慢慢地湊了過去,擔心嚇到劉二炮,故意把腳步加重了一些。果然,剛走出幾步遠,劉二炮眯着眼睛慢慢地轉過頭來,呆愣愣地盯着徐青山,一言不發。
徐青山盯着劉二炮,全身戒備,生怕劉二炮再次逃跑,小聲地問道:“炮哥,你沒事吧?”
劉二炮轉了轉眼珠,趕緊把頭又扭了回去,死死地抱緊了樹幹,全身哆嗦個不停。
徐青山皺了皺眉,剛要再問,突然就見劉二炮張開大嘴,開始用力地啃起樹皮來。這種古樹,樹皮堅硬,上面又是倒刺橫生,沒兩下,就啃得滿嘴流血。不過,雖然嘴上鮮血淋漓,直吐血沫子,但是劉二炮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疼一樣,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徐青山眼見再這麼下去,恐怕這人就得廢了,乍着膽子往前走了兩步,伸手使勁地把劉二炮的腦袋給扳正了,抓着劉二炮的腦袋用力地晃了晃:“炮哥,你還認不認只我了?我是徐青山啊!“
劉二炮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徐青山,嘴裡“咿呀”了半天,終於含糊不清地滴咕了一聲:“徐青山?”
徐青山見劉二炮說話了,趕緊連連點頭:“對啊!是我!咱們不是上山採參來了嗎?你還記得嗎?”
劉二炮睛神直勾勾地盯着遠方,好像在儘量回憶着,半天后,嘴一咧,自言自語地念叨了起來:“南山來個小胖孩,歡歡喜喜跟我玩。我問小孩家住哪?他說住在蝲蛄甲。我問小孩家有誰?他說爹媽和小妹。我問有誰最好?他說全家都是寶。我問怎麼把你找?他說南山撥拉草……”
白朮在旁邊見沒有什麼危險了,這時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滿嘴胡言亂語的劉二炮,小聲地衝徐青山說道:“看來真是中邪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徐青山看着劉二炮,搖了搖頭。劉二炮的瞳孔都成了一條豎線,顯然正常人是不可能這樣的。白天時還是好好的,怎麼一到晚上就變成這樣了,難不成是在這山裡衝着什麼了?想起那天劉二炮失蹤時的情形,莫非和那頭牛或是那隻耗子有關?再仔細看看劉二炮的舉止,徐青山的心咯噔一下,這夜裡出來磨牙,吃東西,好像正是耗子的習性,難不成讓耗子給衝着了?
常言道,深山有靈,深水有怪。大山裡山澤之氣氤氳,靈氣潛伏,而山裡的的山牲口又多,很多時候,機緣巧後,總有一些山牲口誤打誤撞進闖進了山裡的“靈眼”,在這裡不知不覺中就開了靈智,身體也發生了變化,活的時間長了,身上也有了邪氣。
民間曾經流傳着這樣的一句話:犬無八年,雞不六載。普通人家裡養的狗,過了八年就必須要放歸荒山野嶺,任其自生自滅。就連家裡養的雞,過了六年也得宰殺吃掉,否則時間久了,家畜便會熟知人性,產生靈智,便會有妖異之事發生。
深山老林裡的這些山荒蠻獸一旦活過百年多少就會產生靈智,有些道行,甚至成了氣候,興風作浪。很多人在山上莫名其妙地失蹤或是死於非命,很多都是撞上了這些邪畜,從而被拘了魂,做了糊塗鬼,看來這劉二炮估計也是被耗子衝了體,撞了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