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東方不敗回答道:“吾皇英明神武,洪福齊天,王師所到,九州四海之內,無不可取。只是有巧取、硬取之分。巧取所耗者小,所得者大;硬取所耗者大,所得者小。皇兄乃是不世聖主,仁義無雙,愛民如子,自然不希望我軍多有死傷,此番派遣臣弟南去查探情報,就是要爲巧取做準備。”
耶律洪基聽了東方不敗的話,一時間眉飛色舞,問道:“唔,說得好!那麼三弟覺得巧取宋國的時機,是否已經成熟?”
東方不敗回答:“陛下明鑑,臣弟此番南去,突遇宋國朝廷內穩健派大臣集體遇刺,眼下一向主和的高太后又病危,主戰派勢力一時甚囂塵上,大有進犯我遼境之勢。這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陛下若是抓住了,大業可成。”
耶律洪基一拍大腿,笑道:“哈哈,賢弟所言甚是,咱們呀,就給他來個先發制人。不等他宋人來攻我,我們就先打到他們的地界上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東方不敗卻說:“啓稟陛下,先發制人雖是一個良策,卻不是抓住眼前良機的最佳方案。”
耶律洪基一聽,來了興致,又問:“喔,那你說說,要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當前的機會呢?”
東方不敗反問耶律洪基說:“請問陛下,我遼軍比之宋軍。最大的優勢在於何處?”
耶律洪基一捋鬍子,沉吟片刻,而後答曰:“比起宋人。我遼人最大的優勢便是馬匹充足,因此我遼軍主要以騎兵作戰。靈活機動地殲滅敵軍。”
東方不敗頷首道:“陛下所言不差,而論及攻城拔寨,無論宋軍還是遼軍所用的方式都是差不多的,而且宋人還在攻城、守城的器械上佔有一定的優勢。我們主動進攻敵方的城池,豈不是白白捨棄我方的騎兵優勢,而發揚了敵軍守城的長處?世上有這麼揚短避長的打法麼?”
耶律洪基聞言,如醍醐灌頂,驚道:“喔。那麼賢弟的意思是?”
東方不敗點頭說:“不錯,咱們得揚長避短,先誘使那些個激進派宋國君臣傾全國之力攻打我國,而後利用我騎兵優勢,結合大遼土地平坦廣袤的特點,將敵人的主力消滅於遼境之中,而後再趁敵國空虛之際,揮軍南下。到了那時,敵軍有生力量已遭覆滅,大小城郭唯有各自爲戰。無法相互馳援,就再也不會形成什麼有效的抵抗了。咱們只要率軍在城外包圍上幾個月,待城內糧草耗盡。咱們再恩威並舉,一面提出和談,動搖守城軍民的決心,一面加緊進攻,則四海歸一大業可成矣!”
耶律洪基聽罷,拍案叫絕道:“好!三弟之計甚妙,咱們就這麼辦!”
頓了一下,又說:“依三弟之見,宋軍會重點進攻我大遼哪些地界?”
東方不敗回答:“依照習慣。漢人一般不會對不能耕種的土地感興趣,那麼宋軍會先會進攻我大遼耕地集中的州縣。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周遭的地界更是首當其衝。”
耶律洪基聽了,扭頭對蕭峰道:“二弟。等你這次回了南京,趕緊囤積糧草,並且準備大量滾石、落木,以對付那些宋人,知道了嗎?等到宋軍兵臨南京城下,形成合圍之勢,二弟你也不必驚慌。你只需撐上數日,我大遼各路兵馬就會趕來對宋國人馬進行反包圍,而後你只要發出信號,再帶人殺出城外,其他各部遼軍便爲你策應,內外夾擊,將宋軍主力聚殲於南京城下,哈哈哈哈!”
蕭峰聞言,吃了一驚,立時拱手說道:“陛下明鑑,臣弟歷險江湖,近戰搏擊,差有一日之長,但行軍佈陣,實在一竅不通。這備戰之事,還請陛下另請高明。”
耶律洪基笑道:“賢弟不必過謙,如果需要的話,我就將三弟派到南京去,協助你佈防。待徹底打垮了宋軍主力,朕就命二位兄弟統率三軍,爲我先行,咱們直驅汴梁。日後二位兄弟的王府,便設在汴梁趙煦小兒的皇宮之中。”
蕭峰望了東方不敗一眼,微微一笑,心想:“若是皇上把東方兄弟派到南京城來,他陪我喝酒練武那也是一樁美事,可要我們爲對宋國作戰而厲兵秣馬,那就大非我願了。”
言念及此,唯有拱手道:“臣弟一切謹遵陛下吩咐,不過趙煦若來侵犯,咱們自是打他個落花流水,殺他個匹馬南歸,但我軍又何苦攻到汴梁去,既讓自己蒙受更大損失,又讓中原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呢?”
耶律洪基藉着酒勁,大聲道:“我契丹列祖列宗要將南蠻宋朝收列版圖,好幾次都功敗垂成。今日天命攸歸,大功要成於我手。好兄弟,他日我和你君臣名垂青史,那是何等的美事?又管他遼宋軍民作甚?”
此言一出,蕭峰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只覺天下百姓的性命,在帝王眼中,真是如螻蟻般輕巧。
蕭峰舉目向宮殿外的南方望去,眼前似乎出現一片幻景:成千成萬遼兵向南衝去,房舍起火,烈焰沖天,無數男女老幼在馬蹄下輾轉呻吟,羽箭蔽空,宋兵遼兵互相斫殺,紛紛墮於馬下,鮮血與河水一般奔流,骸骨遍野……
隨即離開座位,雙膝跪倒,對着耶律洪基連連磕頭,道:“陛下,微臣有一事求懇。”
耶律洪基微微一驚,問道:“你要什麼?做哥哥的只須力之所及,無有不允。”
蕭峰勸誡道:“請陛下爲宋遼兩國千萬生靈着想,收回南征的聖意。咱們契丹人向來遊牧爲生,縱得南朝土地,亦歸無用。何況兵兇戰危,難期必勝,假如小有挫折,反損了陛下的威名。”
耶律洪基聽蕭峰的言語,大惑不解,心想自來契丹的王公貴人、將帥大臣,一聽到“南征”二字,無不鼓舞踊躍,何以蕭峰卻如此抵制?
斜睨跪在地上的蕭峰,只見他雙眉緊蹙,若有重憂,尋思:“我封他爲統兵元帥,南征宋國,日後王居汴梁,等於是大宋天子,那是平白送上來的一場大富大貴,他爲什麼反而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