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點有很多。”葉信說道:“他們不應該晚到的,而是應該早一些,皓月先生,如果換成你,負責押送幾個重犯,你是希望早一些趕到目的地,還是願意晚一些?”
“當然是早一些,把重犯移交出去,才能落得輕鬆。”花皓月說道。
“絕大多數人都會這樣,沒有誰願意讓自己長時間置身於險境之中。”葉信說道:“而那些化魔淵的修士,好像在故意拖延時間。”
花皓月皺起眉,葉信這個理由沒辦法說服他,或許化魔淵的修士是遇到了別的事情,耽誤了行程,只憑這一點就判斷事情不對頭,太過勉強了。
“那些化魔淵的修士心態也不對。”葉信說道:“任何一支團隊,在一個階段大體都會具備同一個中心思想,或者是內容,嗯……直白的說吧,如果要保持緊張,他們應該都很緊張,如果要放鬆,他們應該都很放鬆,可是,只有一個魔族修士始終保持着高度警惕,我的視線逗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他馬上就注意到了我。”
“這有什麼?”花皓月不解的說道。
“心態上的巨大差異,絕對不是偶然的,往往代表着他們在信息層面上的不同。”葉信說道:“那個魔族修士會與夥伴存在差異,正因爲他了解得更多,其他魔族修士只以爲這是一次單純的押送任務,才顯得那麼放鬆,而他知道另有目的,所以始終非常緊張。“
“所以主上認爲這是一個圈套?”花皓月還是沒有被說服。
“我的習慣是找出異常的地方,然後再編織其中的邏輯,推斷出幾種可能性。”葉信淡淡說道:“我確實錯過,但錯的次數並不多。”
“那主上的意思是……”花皓月問道。
“換個地方。”葉信說道:“皓月先生以爲,我們最不應該在什麼地方發起襲擊?換句話說,那些魔族修士到了哪裡會認爲自己是安全的?”
“在這永順府內,是沒人敢亂動手的。”花皓月頓了頓:“到了北關也安全,那裡是不老山的領域,再然後……就是進入赤陽道了。”
“那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了,永順府如此安全,他還保持着那麼高的警惕,裡面沒有鬼才怪。”葉信說道:“我們去赤陽道。”
“赤陽道?!”花皓月又大吃了一驚。
“嗯,就是赤陽道。”葉信說道。
葉信的語氣斬釘截鐵,他不得不把主控權拿回來了,用另一種語境來形容,花皓月的管理能力與行政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一路行來,花皓月把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每走上一段路程,都會有暗殿追風使出現,把最新的信息報給花皓月,葉信明白能銜接得這般精確並不容易,但在靈活性乃至隨機應變的能力上,花皓月有所不足,也就是說,花皓月是一個很好的助手,但不能獨當一面。
花皓月與他葉信座下的蘇百變正好處於兩個對立面,蘇百變行事很有靈活性,極具隨機應變的能力,但卻完全沒有管理能力,據師東遊所說,他給過蘇百變機會,可是蘇百變管理屬下,往往是搞得一團糟。
兩個人都不能獨當一面,但都是難得的人才。
接着,葉信與花皓月加快速度向着北方行去,直到走出了永順府的領域,那空相紫魅駕馭着飛車落在兩人面前。
葉信看得出花皓月一直在半信半疑,索性讓空相紫魅控制飛車就在永順府北方一帶來回遊弋,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證據鏈太明顯了。
既然永順府肯定是安全的,那個魔族修士完全沒必要保持那麼高的警惕心,甚至可以說,那個魔族修士十有八九知道七殺門的餘孽肯定會出手救人,再往深裡推敲,戰鬥會在永順府北方一帶爆發,而七殺門恐怕是有內奸的。
花皓月完全不知道葉信一層層做出了多少判斷,僅僅是第一層,他尚且半信半疑。
差不多過了六、七個小時,在永順府的方向突然傳來陣陣劇烈的元力波動,而且元力波動在以極快的速度一波波增強,昭示着發生衝突的雙方在短時間內梯次投入了大量的人手。
“我們走吧。”葉信輕嘆了一口氣。
花皓月用見了鬼一樣的目光看着葉信,過了良久,纔算平復了心情。
事實上,不論是葉信如此年輕便升入長生世,還是葉信居然帶了這麼多人手,焉或是葉信座下竟有聖境修士等等等等,都遠沒有這一次讓花皓月感到驚駭,僅僅是一眼,葉信就能看出種種問題,可算是料事如神了!
飛車繼續向着北方疾掠,只是這河圖洲的地域太大了,縱使飛車的速度要比葉信那些證道飛舟快出許多,但距離赤陽道還是有很遠很遠的路程。
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葉信每日或者想着心事,或者與花皓月閒聊,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比離開星殿時親近了許多。
這一天,花皓月有些忍不住了,輕聲說道:“主上,星殿大比早就開始了,主上一點都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葉信頓了頓:“以路宗正、趙閒庭和簡太和三位先生的能力,如果連那些犯上作亂的小傢伙都搞不定,那也太讓人失望了。”
“可主上……不怕簡太和搞鬼麼?”花皓月終於說出了重點。
“他不會的。”葉信一笑。
“主上爲何如此篤定?”花皓月瞪大眼睛,他都不敢放心簡太和,葉信這種自信又是從何而來?
葉信沉默片刻:“皓月,你以爲路宗正此人如何?”
“宗正兄向來老謀深算,行事非常謹慎。”花皓月說道。
“他會不會做出力不討好的事?”葉信又問道。
“當然不會。”花皓月說道。
“我和路宗正只結識了幾天,而我的所作所爲,應該給他留下了一種年輕氣盛的印象。”葉信說道:“上一次,他和我商量,想把宗正院的名額也給簡太和讓出一些,我已經這樣年輕氣盛了,路宗正居然嘗試着要說服我,他哪裡來的把握?”
“主上以爲是……”花皓月說道,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已逐漸習慣向葉信討教問題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簡太和已經找過他,向他大吐苦水了,甚至已對路宗正承諾,願意向我葉信賠禮道歉,只求路宗正在中間斡旋一二。”葉信笑道:“宗正院的名額,那是路宗正自己的事,我根本管不到,特意拿出來,就是爲了製造一個引子,讓我與簡太和握手言和,其實……路宗正與趙閒庭恐怕已經商量好了,所以才一唱一和,路宗正剛剛提起宗正院的名額,趙閒庭馬上開口討要,而你是被他們引上船的。“
“閒庭已經要到了三十個名額,我總不能坐等着吃虧啊。”花皓月苦笑道。
“所以麼,你也要了,路宗正自然順理成章提到了簡太和。”葉信說道:“如果我就是堅持不給簡太和,路宗正會讓簡太和來見我,成了,我和簡太和都要領他的人情,不成,是簡太和一個人丟臉,不論進退先立於不敗之地,這才符合路宗正的性格。“
“原來如此……”花皓月頓了頓:“既然主上已想好了要談和,爲什麼不故意爲難爲難他們呢?”
“這裡面區別大了。”葉信說道:“見了簡太和之後再鬆口,人情是給簡太和了,馬上答應,人情給的是路宗正!他準備了這麼多,本以爲會很難,我卻那麼輕易的給了他一個面子,他肯定是非常欣喜的,也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
“主上,簡太和這個人……面慈心狠,我擔心他還會搞出些事情來。”花皓月說道。
“我已經這麼給路宗正面子了,路宗正肯定會替我盯着簡太和。”葉信笑道:“巫天壽早就脫離了星殿,這個格局已經維持很久了,簡太和可曾在路宗正手裡佔到過便宜?”
“沒有。”花皓月搖頭道。
“這麼久,簡太和都沒能鬥得過路宗正,我們只是離開幾個月,路宗正就要吃虧了?怎麼可能?”葉信說道:“何況路宗正剛剛與趙閒庭達成默契,在一段時間內,這種默契會按照自己的慣性繼續走,除非路宗正某件事情讓趙閒庭很惱火,否則他不會突然轉過身去與簡太和勾搭,而路宗正向來謹慎,又豈會無端去惹怒趙閒庭?加上我臨行前囑咐過三光和泥老,讓他們凡事多向路宗正請教,這邊是三方合力,那邊簡太和只有孤家寡人,他憑什麼鬥?既然鬥不過,大家和和氣氣的豈不是更好?”
“主上……皓月服了!”花皓月長嘆了一聲,葉信只是在常識問題上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說起眼力之毒、識人之準,簡直讓他從心底裡感到發寒,幸好他是葉信的從星,不可能與葉信爆發衝突,如果是敵人,又知道了葉信的本事,恐怕就要坐立難安了。
就在這時,空相紫魅在前方大聲說道:“主上,前面就要進赤陽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