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靜脈分流,這樣能夠維持循環系統,繞開肝臟。”
“能撐多久?”淚瞳嘆氣,仰頭,把眼淚逼回去。
“24小時。”
“什麼?!”她一怔,手裡的手術刀掉在了地上,二十四小時?那不是等於沒有一樣!
淚瞳看着被推出去手術室完全沒了意識的小天,再看看手術室外跪在地上不起來的今夏,很是爲難,她哭着走過去蹲下來,“今夏,是我錯了行嗎?你先起來好不好?別這樣,你這樣,我心裡難受。”
今夏怔怔地擡頭,“不,是我的錯,一開始就不該同意你做移植手術,他太小,腹腔多器官移植目前全國成功的都只有兩例,淚瞳,對不起,我剛纔是太着急纔會那麼衝。你已經盡力了,我的小天一生下來就多災多難,他受了太多苦了,也許是時候放手讓他安安靜靜的走。”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還有二十四小時,不到最後一秒你有什麼資格放棄?你是小天的媽媽,是他一輩子的支柱,如果你都放棄了,小天躺在病牀上受折磨這麼多年豈不都是無意義的了?他還那麼小就那麼懂事,今夏,你應該爲他爭取到最後一秒!我們馬上再聯繫器官共享網絡……”
“夏夏?”傅冷琛一臉焦灼地從後面跑過來,滿頭大汗,衣襟都溼透了,他蹲下來捧着她的臉,“詳細情況我都知道了,我聯繫了在器官移植庫的熟人,看看有沒有完好的器官,還有二十四小時,彆着急,會有辦法的!”
今夏推開他,一臉厭惡,目光冰涼,“傅冷琛,二十四小時對你來說意味着很長一段時間嗎?可它對我來說就是轉瞬即逝,前五個小時你在哪裡?爲什麼不出現,明明淚瞳都告訴你了小天要做手術,我知道你要看緊樑建東,我也知道你媽媽那邊更重要,可是……我還是很失望很傷心,我在裡面沒力氣要倒下去的時候身後連一雙手臂都沒有,你爲什麼總是晚來一步?爲什麼!”
傅冷琛蹙眉,一言不發,任她吼他斥他怒他打他,“對不起,今夏,對不起,我……”
“不用解釋!你這馬後炮!今夏,你要不想理他就甭理他,咱們想辦法去!”
今夏爲難的回頭,“淚瞳,謝謝你,我想靜一靜,我真的很累了。你站了五個小時,趕緊休息休息吧,我沒事的。”
淚瞳點點頭,“也好。”
傅冷琛靜靜看着地面,今夏看着他,“我拜託你,傅冷琛,下次不要再遲到了,我知道你最近魂不附體的,你媽媽的事兒很敏感,可我還是自私的想要你在身邊,那樣我起碼遇到事兒的時候能安靜下來,能夠理智思考該怎麼辦。你太壞了,你不在我就會害怕,阿琛,嗚嗚,我們的小天怕是……阿琛,我真的很累,很想一睡不起,很想帶着他一起消失,到一個永遠沒有病痛的地方。”
“對不起,對不起……”傅冷琛怔怔的嗅着她的髮香,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好像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他想,他是真的要對不起她了。
即使被她誤會到死,他還是會那麼做。因爲……
淚一滴一滴打在小天的手背上,可他卻好像冬眠了一樣,任何動靜都吵不醒他,包括她的絕望。^^
二十四小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時間啊,能不能爲他停一停?
今夏雙手交握,淚斷了線,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吻着他的小手,大片牀單被浸溼,她的寶貝喉嚨裡插着管子,他的生命和她的全部希望都依附在這根冷冰冰的管子上,還有什麼比這更無奈?
傅冷琛神色怪異,放下電話看了一眼今夏,拉着淚瞳走到玻璃門外,“我剛打電話給器官共享網絡,小天已經在腹腔多器官移植的首位了,我讓他們盯緊每個在捐獻名單上的患者,甚至讓他們打聽了所有交通事故意外腦死亡的人,只是目前還沒有消息。”
淚瞳壓低聲音,“就怕會遲了,他的氨含量已經開始升高了。”
“分流器不是能爭取來二十四小時嗎?實在不行拿我的器官給他,我是他媽媽,匹配度肯定是最高的,我大不了一死,我不在乎……”
“胡說!”傅冷琛大步走到她面前,揪住她的柔弱無骨的手腕,“你他媽再說一句老子就炸了這個破醫院!大家一起死更好!”
今夏心如死灰,她搖頭,“沒了小天,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無關緊要對不對?你的生死八竿子打不着我是不是?今夏,我知道你傷心了絕望了,我知道你不能再承受任何了,但你不能胡思亂想!”
正在爭執,門外今夏的助手小孫趕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顧醫生,樑先生拒絕吃藥!”
傅冷琛神色驟然冷峻,“倪淚瞳,你幫我好好看着夏夏,我去去就來!”
“我知道你心裡面比刀子割了一塊還難受,小天是你最疼最愛的兒子,可是如果你想不開,傅冷琛那樣的性格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今夏,還有時間,我們都不要放棄,不要說傻話,小天他還在你身邊,你看看,他還在。”
今夏突然起身,淚瞳嚇了一跳,趕緊按住她,“你幹什麼啊?”
“我去外面透透氣,我不想看着他一點一點離我遠去,我已經崩潰得不能再崩潰了,淚瞳,也許做醫生的我們確實冷淡理智了些,每個人表達悲傷的方式都不同,其實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就知道,肯定有那麼一天,我會失去他。從他生病從他做第一次腸部切除術開始我就隱約能感覺到那種恐慌,我只是不願去正視而已。對我來說,小天是我的全部,他是維繫我和傅冷琛的婚姻的全部,沒了他,我什麼都不想要了……包括我自己。”
淚瞳見她怪怪的,有種什麼都放空什麼什麼都要放棄趨勢,恐怕是……
“我找個人陪你吧,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