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冷琛五年前無意中知道小天是我的孩子,他驚訝之餘也嘗試慢慢接受。他知道小天挺不過去,無論能活多久,最後的結局一定是死亡,而你愛小天愛的那麼深,愛到心力交瘁,他每做一次手術你就提心吊膽一次,時間越長,你對他的依賴程度越來越嚴重,到了最後你一定會親眼目睹他的死亡,你會崩潰,他和你相處的時間越長,羈絆越深,你崩潰的程度也越深。傅冷琛愛的是你,他當年做錯了一件事,在爲清歌找腎源而和你結婚,把你用藥物陷入長眠時他並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你的身體機能繼續運行,可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早已經胎死腹中。所以清歌說要把小天殺死的時候他建議她把孩子給你養,而那時候,傅冷琛並不知道小天的來歷,他一開始以爲是他的孩子,後來做了親自鑑定才知道不是。他想到了任何一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小天是我孩子的這種可能性,任何正常人都不會想到吧。所以是他把小天放在了你身邊,是他讓你愛小天越來越深,也是他讓你把小天當作自己唯一的依靠。他心裡深知,小天一走,你一定崩潰,小天走的越晚,拖得越久,你就會越累,心理承受的會越多,可能最後你不是瘋掉就是死掉。他不允許自己冒險,他掐斷了所有的理智和良心,他不讓你救小天,不給你希望,讓你一次失望徹底,他覺得讓你一次性崩潰總好過不斷崩潰。其實小天死後你帶着他的屍體跳樓那一段,傅冷琛是有過短暫的後悔的。他不該替你做決定,他把你保護的太好太厚實,反而害了你。他知道你會恨她,他默默的承受着,他堅持認爲這樣好過你日後和小天難捨難分卻不得不天人永隔的悲哀。他提前結束了你最鍾愛的小天的生命,換來你的恨,他竟然還覺得滿足,覺得踏實。你說,傅冷琛是不是有病?他其實是個膽小鬼對不對?他害怕失去你,也知道他這樣做還是可能會失去你,他在賭一個可能性,笨到把自己賠了進去。他是不是也有病呢?其實我們都病了。”
今夏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難怪傅冷琛到死都不會告訴她不救小天的原因。因爲這本來就是一件招恨的事,不算苦衷的苦衷,他的自私,他愛的自私,爲了長長久久的讓她活着,而捨棄了她最愛的小天,因爲他始終堅持認爲小天帶給她的只會是傷害。說到底,傅冷琛還是不相信親情。
傅冷琛啊,你做的這件不算理由的事,到底是爲了我好呢還是害了我?或許到現在你自己也說不清了吧。
沒辦法判斷對和錯的事,那麼糾結,傅冷琛他始終太硬,不肯折中,被這樣性格的人愛着,今夏也說不清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或許都有。
值得嗎?傅冷琛,故意讓我恨了你這麼多年?不能說,不會說,你的沉默償還不了我的懦弱,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剝奪了我愛小天的權利,僅僅因爲你自私地判斷。
她不能原諒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五年前文清歌告訴她,傅冷琛接近自己和自己結婚只是爲了偷走她的腎,卻間接害死了她的孩子,如果說這件事給她的打擊是莫大的,那麼今天,此時此刻她在這裡聽到的更讓她絕望。他怎麼可以這麼偏激,不愛的時候那麼殘忍,傷害別人救自己愛的女人,愛的時候又忍心絕情到至此地步,見死不救,僅僅是爲了斷絕她日後的悲傷。
今夏撕裂般地笑了,陰森森透着死寂的笑聲迴盪在空蕩蕩的整層樓裡,像縷幽魂徘徊不去,笑着笑着,她對準傅冷琛的淡色瞳眸裡一點一點蒙上霧氣,最後泛出了眼淚,緩慢的往下掉,在傅冷琛心臟正中間割開一個口子,緩慢地流淌。
“傅冷琛,你錯了。你那樣做並沒有隔絕我的悲傷,如果你看得見就應該知道,五年來我過的是什麼生活,我不敢說這全部是你的責任,但至少有那麼一點點你的原因,你知道我足夠死心塌地,你知道我執拗,你明明都知道!可你偏不說,你偏不說我就偏要弄明白一切!你真的覺得提前結束小天的生命對我來說是好事嗎?還是隻是爲了滿足你那可怕到讓人心寒的上帝情節?你不是上帝!你不能隨隨便便決定一個人的生命!你明知道我愛小天,我不能沒有他,即使日後我一定會失去他,即使我要嚐遍人世間所有母親都受過的苦,我甘之如飴,這是我的事!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不要說是爲了我好,你明知道我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好啊!你在贖罪,在爲了十年前害死我親生孩子奪走我腎的事贖罪,你後悔當初讓文清歌把小天丟給了我,既然你知道這注定是悲哀,那你也該知道你改變不了什麼!”
傅冷琛難過的凝視着她,指甲扣進掌心,他不發一言,眸子裡閃着水光,灰濛濛的一片,最後他出聲,聲音很乾澀,“夏夏,鎮定一點,放緩情緒,你要知道什麼都會如實告訴你,等我好不好?現在,我拜託你,不要先入爲主,不要一個人在那裡瞎想,事情的經過很多細節你都不知道。夏夏,你不是最淡然了嗎?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好?”
文子濤不陰不陽地笑着,緩緩地扭曲的眼眸裡泛出一股快意,看着今夏胸前綁着的炸彈上顯示器上的數值越飆越高,他滿足地嘆了口氣,欣賞着這對即將同他一樣,命喪黃泉的鴛鴦依依惜別,痛苦不堪,他覺得滿足,內心壓抑的東西全部釋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