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城停頓了一下,蹙着眉頭眸子轉了轉,便拉着還在謾罵不休的傅歡歡走進了玻璃門。
這廂今夏鎮定心神,飛快地跑了起來,跑到醫院大門外,vanessa下車接過汝汝,今夏坐到前座氣喘吁吁地吩咐司機,“師傅,去機場,快點。”
傅一城和傅歡歡逼問主治醫生是不是私自放了顧今夏進去,主治醫生沒辦法只好從實招來,被傅歡歡罵了大半天又按開了電子玻璃門。
傅歡歡打開燈,和傅一城二人從後門走了進去。本來是老爺子不放心讓傅一城過來看看的,傅歡歡睡不着非要跟着過來,剛進門就碰到了掃把星顧今夏,傅歡歡極其不爽,坐在牀邊看着沉睡中的傅冷琛半天不說話。
傅一城去裡間擺好傅冷琛的衣物,走出來在病房裡轉了轉,一切如常他才稍稍放下心,也不打算和老爺子或者宋文娟報備顧今夏來過這件事兒。一轉身,襯衣下襬邊沿蹭到了什麼東西,傅一城低頭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兩支小辮子綁着蝴蝶結,娃娃衫,懷裡抱着抱抱熊。傅一城把照片翻過來一看,白色底面上寫着娟秀的兩個字。
汝汝。
傅歡歡意識到傅一城臉色不對勁,她走過來搶過他手裡的東西,驟然間面色千變萬化,瞪大了雙眼,“顧今夏放下的?這難道是……”
傅一城點點頭,“走過我們身邊的時候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意,她懷裡抱着的是個孩子。”
“我當時氣瘋了,只顧着和她叫板兒,我還以爲是毯子之類的。”
傅一城想到什麼似的,馬上走到窗邊撩開窗簾往下看,看了一陣又回頭,“你在這守着冷琛,我下去看看再說。”
傅歡歡點點頭,心裡亂糟糟的,顧今夏來看過她哥,還留下一張照片,那也就是說她哥並不知道照片裡的人的存在,爲什麼會不知道?這孩子看起來不大,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他們竟然都沒察覺。
傅一城圍着整個醫院繞了不下三圈,還是沒找見今夏的影子,他回到了病房致電老爺子,老爺子的決定很簡單,意思是冷琛若是能熬過來康復了,那孩子和今夏的事兒他自個兒去解決,若是熬不過來,那傅家肯定要代替他照顧好這個孩子和今夏。
第二天,今夏上班,在凡賽醫院門診坐診半天。
下午,她去看望了莫許許,其實已經轉手不是她的病人。
但布魯斯說,那個女孩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今夏離開後,女孩就不說話,而且重點是,聯繫不到她的一個家人,朋友。
她像是孤苦伶仃,遠在異國。
生這麼重的病,隻身一人,語言不通,那真的是絕望中的絕望。
布魯斯請她幫忙,“她的醫藥費不怎麼夠,我們又不能趕她走,她至少要住三週院孩子才保得住,你去溝通溝通嘛,夏,勸她把家人叫來,我不信她沒有家人,否則怎麼跑來瑞士的?”
今夏去的時候,莫許許已經清醒,神智上。
今夏提到醫藥費,莫許許很尷尬,臉色蒼白小聲說,“公寓裡還有點錢,顧醫生,麻煩你和布魯斯醫生說,等我能下去走路了,我馬上去取了回來。”
“嘿,你就不能讓家人幫忙拿過來嘛?”今夏皺眉。
莫許許眼眶一紅,低頭。
今夏有點忍不住,“沒家人?那你是偷渡過來的嗎?”
她用詞很直白。
莫許許又搖頭,驚慌道,“不是。顧醫生,我不是偷渡客,我有朋友陪我來到瑞士,你別誤會聯繫移民局那些,我什麼都還不懂,我很抱歉,我在努力適應……”
“其實我只是想說,孩子的爸爸呢?”今夏神色正正,溫和地問了出來。
有些問題,雖然只是陌生人,不關她的事,但這個女孩明顯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
莫許許沉默了,眼神擡頭看窗外,一身孤冷,放空。
一定是悲傷得不能再悲傷的故事,看好怎年紀也不大,二十出頭,卻懷着孕遠走他鄉,像是逃難來到這個陌生國度。
這麼艱難,還要留下孩子,怎麼想的呢?
今夏不明白,卻又很明白,同有一顆當媽媽的小心翼翼又堅強又瘡痍萬千的心吧。
餘後的好幾天,今夏每天都來看看莫許許。
女孩病情在漸漸恢復,就是更加瘦得無比脫形。
她還是沒有家人來看望,包括那個捨棄她腹中孩子的,今夏認爲是‘十足負心漢’的男人。
後來,與莫許許漸漸熟悉,兩個人聊得多。
“許許,你莫不是被迫困在瑞士了吧?那個男人是你的丈夫嗎?他在瑞士嗎?”今夏心中有很多猜測。
“他自然不在,所以我纔來這裡。”莫許許苦笑一聲。
今夏點頭,排除了莫許許是被引誘來這裡,被迫困住,之類的變態囚禁故事。
“那麼,孩子的父親在國內?”
莫許許不語了。
今夏扭頭,看着陽光下黑瞳無光的女孩,有些擔憂,“你想過你的未來嗎?生下孩子,永遠就不回去?冒昧的問一下,他是你的丈夫嗎?你目前的錢只夠你的住院費,出院了你怎麼辦?懷胎十月,瑞士的安胎費用很貴,物價更高,你有沒有想過聯繫他?”
“不可能……我永遠不會找他!”莫許許激動起來,眼神透着明顯的閃躲和害怕,最後又扶着木椅安安靜靜地坐下來,面無表情,嘴脣顫抖,“我走的時候,他或許已經死了。”
“什麼?”今夏一怔,疑竇叢生。
“如果你聽了我和他的故事,你也會覺得他該死。”莫許許蒼涼地笑笑,明明才20多歲的女孩,眼神卻歷經滄海般,幽涼,淡薄。
這個眼神,今夏太熟悉了。
她落然一笑,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裡,菱脣輕啓,“我也曾盼着一個男人去死,恨到最極致的時候。看來天底下該死的男人真多,尤其是A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