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恆堅定的回答之後，智遠大師輕輕伸手，似乎是巧合，頭頂正好有一片葉子落在他的手中。
他將葉子遞給蘇恆。
蘇恆不解的接過，疑惑的看着對方。
“你說，這個世界上有相同的兩片葉子嗎？”智遠大師問道。
“沒有。”蘇恆回答。
“那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會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智遠大師又問。
蘇恆一愣，他只知道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卻從未去深思過爲什麼。
就好像你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卻不會去深究裡面的道理。
智遠大師不等蘇恆回答，已經繼續說道：“因爲每一片葉子的生長，養分，哪怕經歷的風雨，日月，都是完全不同的，哪怕同一棵樹，也會因爲枝幹的不同，風吹的不同，太陽的角度不同，長出來的葉子也都會不一樣。
而人生，同樣如同這葉子，既然經歷不同，又怎麼可能一樣？
哪怕你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但在你看到的那一刻，實際上就已經改變了，只是這種改變很微弱，但的的確確是一種改變。
至於所謂的劫難，卻不是說你看到了，就一定能夠躲過，或者避過。
因爲劫難是蒼天的一種懲罰，你或許可以改變旁枝末節，就好像河流，它可以有無數的支流，但最終的去向，卻不會改變。
那劫難，就是主幹，你改變的，只是一些支流。
所謂天命難違，並不僅僅是說說那麼容易的。
當然，如果你有足夠的力量，那麼未嘗不能改變未來。
說白了，一切還是要看你自己。”
智遠大師這番話說的有些零碎，嘮叨，但蘇恆依舊聽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未來到底有沒有改變，關鍵看你從哪個方面去看。
小處容易改，就好比蘇恆去找韓瘸子，重新淬鍊了初一。
好比他去找段天涯，對方送給他了一件袈裟，可惜，他並沒有穿，而是直接留在了那座谷中，主要是擔心對方會在上面留下什麼暗手。
唯獨他跟鬼牛牧者的命運沒有改變，似乎還延續了之前。
鬼牛牧者哪怕同樣藉助他提前窺到了那一切，但他依舊沒能殺死蘇恆。
可見，命運的強大。
既然註定蘇恆不會死在那裡，那麼就不會改變。
唯一真正改變的，就是蘇恆在老家，跟封淵的見面。
畢竟他在未來中是被封淵殺死，取走長生種。
可現在，他活的好好的，長生種也徹底被他煉化，而封淵卻自動投入了天墳中。
但，這真的是他之前在未來中看到的嗎？
畢竟他只看到封淵取走長生種，踏入半步生死境，接下來便沒有了。
如果他大膽假設，封淵只是藉此殺死那些追殺他的人，然後又把長生種還給他，讓他起死回生呢？
這些，並非不可能。
只是他沒有看到罷了。
但是沒有看到，卻不代表不會發生。
如此倒是能解釋封淵爲什麼會口口聲聲說不會害他。
要知道，有時候即便親眼所見，也會被眼睛所欺騙。
“大師，我還有一問，如何判斷自己所看到的未來就一定是真的？”蘇恆又問道。
“其實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來問我？”智遠大師一雙平靜的眸子似乎可以看穿別人的內心。
“我已經有了答案？”
蘇恆在問着自己，然後發現，似乎真的如智遠大師說的那般。
實際上，從他看到未來以後，整個人就變得惶恐，急躁，不顧一切的想要改變未來的結果，殊不知，他這種情況，何嘗不是另外一種走火入魔？
好在如今，並未鑄下大錯。
這裡面，有活佛舍利的幫助，有封淵自囚天墳的警醒，還有智遠大師的指引。
蘇恆閉上眼睛，慢慢摒棄所有雜亂的情緒，讓自己的心重新平靜下來，然後不斷審視着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
之前，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問題。
可現在，卻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做錯了這麼多事情。
他對於未來過於的盲目，或許也有那厄運雕像的影響，以及突破之後的心境不穩固。
此刻，他在審視自己的同時，身體周圍居然漸漸扭曲起來，隱隱約約間，似有無形的火焰在燃燒。
智遠大師見到這一幕，並未吃驚，似乎早有所料一般，甚至臉上還帶着幾分欣慰。
“師父，蘇先生怎麼了？”小圓忍不住問道。
“心火煉心，不愧是有大機緣，大氣運之人，此他能撐得過去，半步生死境，對他而言只是時間的問題。”智遠大師輕輕說道。
“那如果撐不過去呢？”小圓頗有幾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撐不過去，自然一了百了，萬事皆空。”智遠大師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神情稍顯傷感。
“這麼危險？那師父你快幫幫蘇先生吧。”小圓聽到師父的話，立即着急起來。
在他看來，蘇恆是個好人，而好人，就該活着。
“幫不了，這一關只能靠他自己。”智遠大師搖搖頭。
這心火煉心，可謂是無比的兇險，通常知道對大道領悟到一定程度纔會出現，只不過蘇恆的情況又稍稍有些例外，但不管如何，心火依舊是心火。
它的恐怖，智遠大師更是心有餘悸，即便是他當年，也差點沒有挺過來。
這還是他佛法深厚，並且有大功德，如今換成蘇恆如何，連他都不敢保證。
而且心火煉心也是踏入半步生死境的關鍵，這也是爲什麼半步生死境會那麼稀少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爲太多人無法渡過這一劫，最終慘死。
同樣，也有不少人明明感應到了這層境界，卻因爲沒有信心，始終不敢引動心火，只能任由歲月蹉跎。
畢竟活着總比死了要強。
小圓聽到師父說幫不了，頓時爲蘇恆擔憂起來，然後他閉上眼睛，默默的在心裡唸經，爲蘇恆祈福。
智遠大師看到這一幕只是微微一笑，卻也沒有阻止。
此時此刻，蘇恆早已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勁，卻無力去改變，只能努力的保持意識清醒，同時，在那心火的煅燒下，他心中對自己的道路越來越清晰。
他的根本，自始至終，都是輪迴之眸，這一點，從他踏上修行路就已經註定了。
哪怕沒有具體的功法，但事實上，輪迴之眸本身並不需要功法，只需要心境不斷的切合就足夠了。
福報，是增強輪迴之眸的手段，卻非本質。
輪迴之眸的本質是什麼？
答案是輪迴。
哪怕他一次次從別人眼睛中看到畫面，哪怕他現在已經可以翻閱記憶，但歸根結底，這些都是旁枝末節，是輪迴之眸衍生出來的手段。
就如同一棵大樹的枝幹。
但主幹，卻只有一個，那是法相神通的顯化，是輪迴之眸的根本，同樣，也是生死的奧義。
心臟中，那顆長生中在快速的融化着，無數關於生死的奧義被蘇恆吸收，理解，轉化爲屬於自己的東西。
之前，輪迴之眸達到第三階段的極限，但蘇恆卻找不到突破的契機。
原來，這契機早就已經存在了，只是缺少一個引子。
心火煉心，煉的是蘇恆的意志，是他對大道的理解，也是他心臟中那顆長生種。
蘇恆只覺得自己的境界在暴漲，天地間，在他的感知中不再是朦朧，而是越來越清晰。
生死開始在他身上轉化。
只見他的身體逐漸呈現兩極變化。
他的頭髮在快速的灰白起來，臉上佈滿了皺紋，身體的肌膚開始變得失去水分，蒼老。
但是他的眼眸卻無比的清澈，沒有半點雜質，如同剛剛出生的嬰兒，對於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以及探知慾。
他外面越蒼老，身體內部的生機便越發蓬勃。
當達到一個極致後，生死突然轉化。
他的頭髮迅速變得漆黑，臉上的皺紋也在快速的消失着，皮膚重新變得充盈，有光澤。
但他的眼睛卻充滿了看破事實的睿智，讓那後又變得渾濁，老邁，充滿了死意。
就連他的身體內部也在快速的腐朽，一絲絲黑氣在他身體內部蔓延，各種器官也隨之衰竭。
陡然間，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眸子。
那正是輪迴之眸的法相。
而此時的法相，已經變得更加複雜，上面每一道花紋，都是生死奧義的顯化，如果蘇恆看到，就會發現，這些花紋曾經在長生種上面有過。
但現在，卻全部轉移到了輪迴之眸的法相上面。
一股莫名浩大的氣息從法相上面散發開來。
即便是智遠大師，臉上也多了一絲凝重，他右手一揮，便拉着小圓退出院子。
“師父，怎麼了？”
小圓被驚醒，茫然不知的問道。
“他在突破。”智遠大師望着那座原本屬於他的小院說道。
只是，曾經那裡充斥着他的氣息，在那裡，就是他的天地。
可現在，他的氣息正在被驅逐，慢慢被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所填滿。
雖然說，這跟他沒有抵抗有關，但不要忘了，他的境界可是半步生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