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清走下馬車,腳步停在母親周氏面前。
“娘,您都這個歲數了,這些活,還是交給下人們去幹吧。”他方方正正的臉上寫着無奈,嘆口氣,欲將母親手中簍草耙子奪過來。
唐母聞言,頓時一臉怒光,斥責道:“下人?往上幾代,你的曾祖也是下人!”
鳳清瑤躲在轉角處,望着這對母子。
唐家並非世代權貴,而是從這兩代人才開始入朝爲官,到唐韻清這裡,官銜已經算得上是族裡最高的了。聽着唐母訓斥,她愈發覺出,唐母對這個兒子的怨念很深。
唐韻清不想一句無心之言又惹怒了母親,遂即低頭認錯,“娘教訓的是,是兒子不對,這些活應當兒子替娘做纔是,娘先歇着,兒子來幹。”說着,便又伸手去拿唐母手中的竹耙。
“我沒你這個不仁不義的兒子。”唐母一把推開他的手,用力過大閃了自己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唐韻清欲上前扶她,再次被狠狠推開。
站在母親面前,他是既着急又心疼,眸中透出萬般無奈,切聲道:“娘,您說您這是何苦啊?”
“何苦?”唐母冷眼相對,深陷的眼窩裡,恨意便如冰冷的刀子般迸出,“若非是你,你大哥怎會客死他鄉,連具屍首都找不到?你倒好,高官厚祿,風光無限,可曾想過你死去的哥哥,想過他留下的一雙兒女嗎?”說到痛處,年邁的婦人禁不住渾身顫抖,竹耙捅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尖銳的洞口。
鳳清瑤遠遠的看着。
唐韻河育有一雙兒女,他死時,女兒已到及笄的年紀,而歲數小一點的兒子,才年僅八歲。據查,如今那雙兒女都在潭州城中,由唐韻清撫養,可看唐老夫人的態度,並未因此而感到滿意。
唐韻清有口難言。
這些年來,他最後悔的,莫過於當初勸哥哥主動請纓前去戰場,非但沒立下半個功勞,還害得哥哥枉送了性命。後來他藉着御史臺職務之便,查找哥哥死因,雖說是牽連出諸多官員貪腐之事,卻沒能查清當初楚勝軍全軍覆滅的原因。甚至,連哥哥的屍骨,也沒能找回來。
母親恨他,無可厚非。
“娘,兒子知錯了,請娘放心,兒子定然會待親生子女一般待哥哥那雙兒女,將他們撫養成人。”唐韻清心中縱然委屈,卻也無處申訴,只能順着母親的意思說,只希望這樣能夠得到些許的寬恕與原諒。
“你若是知錯,便去將你大哥的屍首尋來!一日找不到,便一日別來見我,一年找不到,便一年別來見來!這輩子都找不到,你就當沒我這個孃親罷!”
說罷,滿頭白髮的老婦執起竹耙,開始摟地上的枯草。
枯草卷着黃土撲灑在唐韻清的腳下,一會兒工夫,他的衣襬、靴子便覆上了一層厚土。
“娘,您歇會兒,讓我來。”縱使唐母再多數落爲難,他依舊溫和如故。
“倒真是個孝順之人,只可惜用錯了方法。”鳳清瑤淡淡的評價,在雪獒旁邊蹲下了身子。伸手揉揉它碩大的腦袋,拿出一個什麼東西讓它嗅了嗅,“霸王,下面就看你的了,千萬不要傷人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