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頭領雙膝一軟,像條被剛剛閹割過的惡狗一般跪伏下來,身軀如篩糠般顫抖道:“小人……小人不知是密衛大人駕到……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沁梅看着腳下發抖的禁衛頭領,冷冷道:“我家公子也是你這等爛貨可以碰的!找死!”
禁衛頭領如遭雷擊般,身軀再度一震道:“公子?敢問大人……”
說着,便把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蕭隱。
然則,方一擡頭,便立刻解接觸到了蕭隱那極爲清澈卻偏偏隱含一絲恐怖之力的雙眼。
登時,這禁衛頭領腦中轟隆一聲,一個近日裡一直流傳在城內的傳言出現在腦中,而這傳言的主角則似乎和眼前的這名少年……
一想到傳言中的關於這少年的種種不可思議,乃至近乎傳奇般的經歷和身份,這禁衛頭領直感到如墜冰窟,整個人都僵住了。
就在這時,蕭隱緩步來到這禁衛頭領面前,緩緩說道:“我想問你幾句話。”
聲音不大,卻在這禁衛頭領聽來如驚雷般恐怖。
“這……這……公子……哦!不!大人……”
一時間,這禁衛頭領只感到自己的舌頭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
一旁的沁梅早已不耐煩道:“公子要問你話!利索點!”
“是!是!大人請問……”
這禁衛頭領也算在禁宮之中待了數年,總算強行鎮靜了下來,把舌頭捋直了。
蕭隱問道:“你是何人?目前是何職司?”
禁衛頭領先嚥了口口水,道:“小人尤金,是禁衛營三營副將。”
蕭隱一指對面的幾堆屍山問道:“這些屍體從何而來?堆積在這裡,是要做什麼?”
“這個……這些屍體都是城內這幾日蒐集而來的金賊屍體,放在這裡,是打算今日午時全部焚化掉。”尤金老老實實答道。
蕭隱追問道:“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尤金一哆嗦:“是上面下的命令,下官也不太清楚。”
蕭隱眉頭一皺,聲音漸冷道:“上面?到底是誰?說清楚。”
尤金微一遲疑,道:“額……這個……是東伯神將。禁衛營隸屬皇室明衛,和御林軍一樣,都歸東伯傲將軍統轄,所以下官一切行止都是……都是……東伯神將的安排。下官……”
尤金似乎還想解釋,可惜蕭隱立刻打斷道:“不必急着撇清自己!”
尤金心頭一震,立時不敢再說。
蕭隱繼續問道:“禁宮護衛,不在行宮中護衛陛下週全,爲何出現在城內,做這等事情?”
尤金面部一僵,隨即微一沉吟,一咬牙道:“具體情況下官也不甚清楚。只是……下官聽說,此事似乎是……似乎是……”
蕭隱喝道:“是什麼?”
尤金一驚,隨即脫口而出道:“是天麒衛統領,公孫大人!”
然則方一出口,尤金頓時面露一絲恐懼之色,隨即馬上補充道:“公子……哦……不!大人!下官也只是聽說!聽說而已!是不是真的,下官也不敢說啊!大人……大人……”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然則當真聽到公孫慕白四個字的時候,蕭隱依舊內心一沉,隨即陷入了沉默。
尤金眼見蕭隱面色似乎不對,立時嚇得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蕭隱把目光看向了屍山片刻,隨後,走向方纔那婦人和孩童。
這婦人和孩童看着蕭隱向自己走來,不禁有些畏懼地向後一縮,顯得十分害怕。
蕭隱柔聲道:“別怕。我只是想問一下,你們是金人嗎?來這裡做什麼?”
婦人看了看蕭隱,發現對方似乎確實沒有什麼惡意,再加上方纔救了自己的孩子,隨即有些緊張地說道:“這位公子,我們是世代居住在北城的金人,多年來都是靠做些手工活和販賣獸皮、獸骨和你們南城的漢人做貿易,換些餬口生計。沒想到,前幾個月,國主駕臨此城,然後突然在北城裡面徵召了一批壯年男子,說是臨時徵用,半年之後便可回家。我男人,就這麼被強行徵走了,沒想到……”
說着,婦人看向了一旁的屍山,面現一絲悲痛之色道:“沒想到,幾天前城內鬧了亂子,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然後就聽說,城裡死了好多人,當初被徵走到那批人,聽說都死了,我們孤兒寡母的,也沒個人打聽,後來才知道,這裡堆了好多死人。這纔過來看看,結果……”
說到這裡,婦人的眼淚猶如決堤般滾滾而下,泣不成聲。
“我阿爹就在那!”
旁邊那名孩童卻狠狠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咬牙指了指其中一堆屍山。
蕭隱順着孩童的指向看去。
只見,一名滿臉血污,上身披着一件簡陋黑甲的中年男子被死死壓在屍堆中央。
然而,這屍體血污骯髒的臉龐上,一雙瞪得煞白的眼珠正怒凸而出,正好和蕭隱看過來的目光直接對上。
蕭隱清秀的面龐立時微微起了一陣扭曲,一雙幽深的瞳孔之內,隱隱似有黑氣冒出,而那黑氣之後,似乎正有一頭猙獰惡鬼升騰而起。
一股莫名的詭異氣息,登時佈滿了蕭隱臉龐,然後擴散至了蕭隱全身,隨後飛速逸散而開。
在場的所有人登時只感到一陣窒息,幾乎呼吸不能。
就在這是,蕭隱突然雙目一睜,口中以一種低不可聞的聲音低喝一聲:“不!”
隨即,蕭隱雙目之中,登時再次浮現一絲清明之色,瞳孔之內的黑氣和那隱藏在背後的惡鬼,立時消失不見。
而那股莫名的詭異之氣,也登時煙消雲散,所有人也不禁呼吸一暢,立時長出了口氣,彷彿剛剛經歷了一次極爲難受的折磨。
蕭隱安靜地看着那中年男屍直勾勾瞪視過來的目光,良久沒有說話。
所有人,包括那一衆被擊倒在地的禁宮護衛,還有那對大金母子,全部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蕭隱身上,誰也沒有說話,更沒有發出任何別的響動。
一切都似乎陷入了死寂。
一股沉悶抑鬱的氣息開始在人羣中蔓延開來。
明明是曙光初現的一個美好清晨,此刻卻偏偏讓人無法生出任何清朗明亮之感。
所有人的心頭都彷彿被壓了塊巨石。
就在這時,蕭隱突然把目光移向早已經目瞪口呆的尤金道:“這裡你能做主麼?”
尤金一愣,隨即有些囁嚅道:“這個……應該……可以”
沁梅在一旁立時喝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什麼叫應該!你個大男人,畏畏縮縮的,怎麼回事!”
尤金一哆嗦,隨即可憐兮兮地看向沁梅,憋了半天,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十分艱難地說道:“那就是行吧!”
蕭隱道:“好,既然可以做主,那我有件事情,還請尤大人去辦。”
尤金嚇了一跳,一拱手道:“不敢不敢!大人有令,還請儘管吩咐。”
蕭隱看着尤金,非常平靜地說道:“帶上你的人,滾出這裡!”
尤金立時呆若木雞。
蕭隱看着對方彷彿白癡般的神情,十分耐心地解釋道:“因爲,從現在起,這裡由我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