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凌若霄身後,蕭隱略微掃視了四周一番,再次確認了四周並無他人,這才擡起手微微地在凌若霄肩膀上拍了一下。
然而,凌若霄卻沒有絲毫反應。
蕭隱一怔,隨即立刻明白了過來,凌若霄已經被那三尸傀木散控制住了,知覺應該已經喪失了大半,否則不會被人鞭打也沒有絲毫反應。
蕭隱只得來到凌若霄面前,擡手猛地一抓,死死卡住了凌若霄的雙手,強行打斷了凌若霄正在拾撿礦石的動作。
這回凌若霄有了反應。
只見凌若霄有些木然地緩緩擡了起了頭,正好目光和蕭隱兩兩相對。
如此近距離地面對凌若霄那蒼白無血的臉龐,茫然的目光,還有那披頭散髮的模樣,以及身上裸露出來的幾處被鞭打的痕跡,蕭隱心頭禁不住再次一震。
“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被虐待成了這副模樣!羅剎教!”
蕭隱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
此時,凌若霄目光依舊茫然,顯然凌若霄並不知道爲什麼面前這個監工要突然打斷自己。
蕭隱面對這凌若霄,緩緩撕下了自己的面紗,同時運起千面易骨術,將自己的樣貌又重新還原成了自己的模樣。
頓時,一張清秀的少年臉龐出現在了凌若霄面前。
凌若霄看着這張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臉龐,整個人先是一怔,隨即那茫然的眼神立時泛出了一絲震驚之色。
蕭隱見狀,心頭一喜,隨即催動真氣,脣齒微動,傳音過去:“凌若霄,我就知道你的神智還算清醒。我相信,你應該認出我來了。什麼話都不要說,什麼事也不要做,立刻跟着我。”
說罷,蕭隱沒有絲毫猶豫地一轉身,朝着礦場內地某個堆積了大量礦石的偏僻角落走去。
凌若霄看着蕭隱的背影,蒼白無血的臉龐不禁現出一絲激動之色,整個身軀都禁不住地開始有些顫抖起來。
然而,凌若霄一咬牙,強行將自己這副不正常的狀態給收了起來,恢復了往日的麻木神色,繼續開始僵硬機械地跟了上去。
這礦場十分巨大,礦石堆又多,若是有人刻意藏在某個偏僻角落,一時間還真難以發現。
所以蕭隱十分輕易地便找到了一處較爲隱蔽之所,將凌若霄帶了過來。
二人站定之後,蕭隱看着凌若霄,一字一頓,低聲道:“告訴我一切。”
凌若霄此刻單獨面對着那張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兩行熱淚不禁從眼眶中滾落而下。
未語先流淚,蕭隱身爲殮師,早已經見過了太多太多,蕭隱自然能夠理解凌若霄此時的內心。
然則蕭隱微微搖了搖頭,道:“儘快告訴我一切,纔有機會擺脫這一切。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凌若霄緊咬牙關,狠命地點了點頭,隨後十分艱難地開了口:“我……知……道。”
凌若霄吐字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每說一個字都極爲吃力。
接着,凌若霄握緊雙拳,雙目怒凸,十分努力地繼續開口說道:“他們……給我……灌藥……我……不……好……說……話……”
語句短短徐徐,彷彿一個口吃之人在用盡全身力氣說話,待凌若霄說完這兩句,凌若霄已經滿頭大汗,彷彿這兩句話已經耗盡了力氣。
蕭隱目光一閃,隨即雙掌一翻,兩排纖細雪亮的三寸銀針立時出現在掌中。
蕭隱雙掌一反,朝着凌若霄周身上下來回翻飛。
嗖嗖嗖!
一根根銀針十分聽話地分別落在了凌若霄印堂、腦戶、風府、啞門、檀中等多處要穴之上。
凌若霄頓時周身打了一個激靈,整個人只感到彷彿被一瓢冷水直接從頭澆下,然而,瞬間,凌若霄面色竟然泛出了一絲的紅潤。
凌若霄有些驚訝地看着蕭隱,不禁脫口道:“這!我……好像,好像,恢復了點……力氣……說話好像……也沒那麼累了。”
雖然話語依舊有些停頓,但是相比剛纔,已經好太多了。
蕭隱道:“這是我做殮師的時候研究出來的一套針法,可以在人將死之際強行吊上一口氣。我剛纔冒險試試,看來可行。好了,時間不多,趕緊告訴我一切。”
凌若霄點了點頭,隨後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摸了摸嗓子,說道:“你應該是爲了找你那幾個朋友來的吧?”
蕭隱目光一亮,點頭道:“非常正確。”
緊接着,蕭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天晚上,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凌若霄輕嘆一聲,道:“那天你那三個朋友幫你擋住了我們一干江湖人士的追殺,讓你逃離出去之後,原本,我們打算一口氣將他們拿下,再去追你,誰知道你那三個朋友,修爲都十分驚人,都是真氣境巔峰水準。尤其是那位手持怪劍的白衣姑娘,劍術之高,簡直駭人聽聞,我凌若霄身爲奕劍閣閣主的親傳弟子,自問劍術已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可是跟她一比,簡直提鞋都不配。至於其他二人,也是不凡,一時間我們根本拿他們不下。就在我們鬥得難分難解之際,突然又古怪的鈴聲出現。”
“鈴聲?暗夜羅剎?!”
蕭隱不禁瞪大了雙眼。
凌若霄搖了搖頭道:“暗夜羅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叫這個,但是他的所作所爲,倒很貼切這個名字。”
說着,凌若霄便將當晚暗夜羅剎如何屠殺衆人的情形說了一遍。
蕭隱聽完,點頭道:“從你的描述來看,果然是他!只是,後來呢?”
凌若霄繼續道:“此人修爲太高,是真晶境大能,以兇殘萬分的手法屠殺了一圈之後,刻意還留了一部分人沒有殺,而是僅僅制服了我們,其中就包括你的那三個朋友。他說,要留着我們有用。說完,四周就出現了一批帶着惡鬼面具的人,帶着我們迅速離開了那裡。我們被制住之後,便被蒙上了眼罩,根本不知道他們將我們帶到了哪裡,等再次睜眼的時候,便是這個奇怪的礦場。他們每天都定時給我們每個人強行餵食一些奇怪的藥丸和液體,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我們每個人吃下去之後,三五天的時間就開始出現神智不清的狀況。再過三五天,整個人就會變成一個完全失去知覺,只聽他們使喚的奴隸傀儡,自身的修爲也會慢慢被藥力侵蝕殆盡,成爲一個廢人。”
說着,凌若霄面上不禁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極爲可怕的事情。
凌若霄咬緊牙關,有些顫抖地說道:“你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光景!被人五花大綁地綁在桌案上,然後在痛苦掙扎之間被迫吞下那些奇怪的藥物!然後,一日三餐每頓吃的都是餿水殘渣!剩下的時間,都要被他們驅使着在這裡幹各種苦力!稍不滿意,就要隨意鞭打!而且因爲我們知覺喪失,被鞭打了也不會反抗,只能任由他們嬉笑打罵,凌辱折磨!我們!我們簡直過得連畜生都不如!”
蕭隱靜靜地聽着這一切,平靜的臉龐雖然沒有神色變化,然而身軀卻已經開始有些微微顫抖。若是徐夫子在旁邊,就一定會知道,這是蕭隱憤怒到了極點的樣子。
蕭隱深吸了口氣,強行將胸口的一口氣壓了下來,然後有些勉強地問道:“那你爲什麼還能夠保留下一絲清醒的神智?”
凌若霄搖頭道:“我不太清楚,也許是我修爲比他們要稍微深厚一些,也許是我不甘心就這麼被這麼任人擺佈,所以身體裡還有一絲力量來跟藥力抗衡。這才導致了我沒有被徹底淪爲傀儡。只是我近日感到藥力越來越強,我就快要撐不住了,要是你再晚來個一兩天,只怕我也會跟他們一樣了。”
說着,凌若霄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慘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