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粱墨抱有極大希望的一衆千機宗人等,此刻猶如被冰雪澆頭,渾身冰涼。
而原本還在緊張當中的一衆神闕門弟子,卻立時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好在還是有幾個略顯穩重之人,朝着衆人打了幾個手勢,這才讓神闕門諸人沒有發出太大聲響。
殿內一片死寂。
好半天后,纔有兩名千傀堂弟子跑過去將粱墨扶起,帶至袁弘身旁。
此時的粱墨嘴角尚有血絲淌出,陰鷙的眉宇遍佈不甘之色:“師尊,我……”
袁弘一擡手,阻止了粱墨說下去,只是緩聲道:“不必多說了,你下去療傷吧。”
袁弘朝着兩名弟子擺了擺手,二人便將粱墨扶着退到了殿後。
齊之桓此時面色也不禁陰沉了下來,與袁弘對視了一眼後,二人盡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絕望之色。
其餘堂主長老等人,更是大氣不敢出,只能盯着齊之桓和袁弘,盼望着這二人能夠再有何良策。
然則,沉默良久,袁弘看了一眼身後一衆黑壓壓的弟子,終於只是輕嘆了一聲。
衆人見狀,頓時心頭便是一沉。
人羣中甚至隱隱傳出了一些女弟子的哭泣聲。
沉默,死寂,這令人絕望的氣氛宛如一座大山般死死壓在衆人心頭。
周崇將殿內情形收入眼底,不禁心中暗自冷笑一聲,隨即將手中茶碗放下,輕笑道:“怎麼?這只是兩場而已,還有第三場,諸位何必如此?”
袁弘沒有迴應,只是把目光看向了主位上的齊之桓,無奈地搖了搖頭。
齊之桓面色凝重地看着袁弘投射來的目光,大袖中雙拳不禁緊緊握住。
可惜……
良久之後,齊之桓開口道:“罷了,既然輸了……”
就在此刻,一聲悅耳的女子聲音從殿內響起。
“宗主!千甲堂,何心隱,請戰!”
聲音乾脆利落,帶有一絲倔強和憤然。
衆人一驚,目光看去。
卻見一名身罩青色軟甲,頭扎馬尾的少女從人羣中大步走出。
正是千甲堂大師姐,何心隱。
人羣之中再起騷動。
“又是她!幹嘛呢?找死啊!”
“唉。估計是想拼一把吧。”
“有什麼用呢?怕是想在最後出出風頭吧?”
“也是,她們千甲堂一直在四堂中排名最後,這次難得有個機會露露臉,說不定是想在那個未來的副門主面前表現表現?”
各種竊竊私語響起。
袁弘見狀,不禁眉頭微皺,道:“你來做什麼?”
何心隱坦然道:“應戰。”
袁弘再次打量了一番何心隱的境界,皺眉道:“我看不必了。連粱墨都……”
不等袁弘說完,何心隱斷然道:“師叔,我墨家弟子,豈能畏首避戰?縱然不敵,亦要挺身而上,豈有未打先認輸的道理?何心隱雖然境界低微,卻也願意爲我千機宗打上這一架。”
何心隱聲音乾脆利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鏗鏗作響。
人羣之中再起微瀾。
袁弘沉默了片刻,看向千甲堂人羣所在方向,盯着爲首一名白髮老者道:“白師兄,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
千甲堂堂主白寂微微一笑道:“心隱是千甲堂的大師姐,平日裡堂中大小事務全權由她在打理,老夫從不干涉。所以,她的意思就是老夫的意思。”
袁弘沉吟不語,似乎依舊沒有讓何心隱上場的意思。
周崇卻輕撫掌道:“有膽氣!不想千機宗內還有這般奇女子,有趣。齊宗主何不讓她一試?”
齊之桓看了一眼何心隱,只能暗自輕嘆一聲,道:“袁師兄,就讓她試試吧。”
袁弘聞言,只得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吧。”
何心隱一點頭,然後朝着齊之桓行了一禮道:“多謝宗主。”
說罷,何心隱又朝着千甲堂人羣方向,行了一禮道:“師尊,各位師弟師妹,我去了。”
立時便有幾名年紀較小的師弟師妹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地揮舞着拳頭高聲喊道。
“師姐加油!”
“師姐小心啊!”
“加油加油!”
其餘千機宗人,都是面色漠然地看着這一幕,沒有誰有任何響應的意思。
周崇見狀,更是心下冷笑不止。
這幾聲吶喊在此時的大殿之內,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堂主白寂沒有說話,卻也只是略帶一絲鄭重地點了點頭。
何心隱點頭回應,一轉身,來到殿中。
“千甲堂,何心隱,請賜教。”
何心隱朝着夏峻一禮,朗聲道。
夏峻冷冷地看着何心隱,道:“我不打女人。”
何心隱秀眉微挑,道:“武者比試,只有對手,沒有男女。”
夏峻一字一頓道:“你,不行。”
何心隱道:“沒比過,如何知道不行。”
夏峻道:“我不會留手。”
何心隱道:“不需要。”
夏峻看着何心隱堅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道:“好。”
好字出口,一絲凜然氣息陡然開始從夏峻身上浮現。
殿內衆人,包括神闕門衆人在內,都是一驚。
方纔連戰兩人,夏峻都是被動出手,完全沒有絲毫主動的意思。
如今面對一個小姑娘,夏峻竟然有先出手的意思!
所有人有些震驚了。
夏峻盯着何心隱,緩緩道:“這一招算是敬你的。接不下,就自己退下。”
何心隱面色肅然,道:“不必廢話,請!”
夏峻目光一閃,身上氣息陡然暴漲。
單手一擡,一道紫光從右掌泛起。
緊接着,一道紫色掌影開始從掌心浮現而出,眨眼間便擴大成了臉盆大小。
夏峻道:“此爲神闕門絕學,九闕紫金掌,小心了。”
話音未落,夏峻擡手一掌,筆直朝着何心隱一推而去。
紫色掌影如一座小山般徑直朝着何心隱一壓而去。
一股無形禁錮之力登時將何心隱方圓三丈範圍盡數籠罩在內。
正是真元境修士的真元禁錮之能。
夏峻一出手,竟然根本沒有打算讓何心隱躲開,而是要何心隱硬接此掌。
何心隱方纔已然見識了兩次這九闕紫金掌的威力,深知此掌厲害,如今發現自己身處禁錮之中,知道自己必須硬接,心頭雖然一沉,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
但見何心隱雙臂一擡,微一用力。
咔嚓。
兩個銀燦燦的金屬護臂陡然浮現在何心隱雙臂之上。
何心隱雙肘交叉,擋在身前,同時,體內真氣狂催。
一雙銀色護臂立刻光芒大盛。
蓬!
一聲悶響。
臉盆大小的紫色掌影狠狠砸在何心隱交叉的銀色雙臂之上。
堅硬的金屬護臂立刻憑空凹進去五條筆直的指印,深有數寸,近乎直接將這金屬護臂一掌拍穿。
不過,何心隱體內真氣正源源不絕地灌入護臂之內,倚仗着護臂的堅硬和真氣的加成,倒也勉強扛住了這一掌,這掌影被死死攔在護臂之上,倒也寸進不能。
一時間何心隱與那道掌影陷入了僵持之狀。
一衆千機宗弟子,頓時瞪大了雙眼,眼都不敢眨地看着這一幕,大氣不敢喘。
然而,袁弘等人如何看不出來此時的何心隱只能算是在強撐,若是夏峻再加一分力,只怕何心隱便要當場落敗。
“終究有着一個大境界的差距。”
數名長老已經開始緩緩搖起頭來。
夏峻冷冷道:“還行。只可惜,就到這裡了。”
話畢,夏峻氣府真元陡然一提。
原本只有臉盆大小的紫色掌影立時狂漲一圈,足有磨盤大小。
何心隱頓感對面壓力陡然一增,胸口一窒。
一絲鮮血開始從嘴角流出。
然而何心隱絲毫沒有理會,依舊源源不斷地催動體內真氣,與掌影抗衡。
只是豆大的汗珠開始從額頭滾滾落下,面色也開始愈發蒼白。
很顯然,支撐地非常吃力,已經臨近崩潰邊緣。
千甲堂的一衆師弟師妹更是心急如火,有幾個沉不住氣的更是開始大喊。
“師姐,算了吧。”
“師姐,不要硬撐啊!”
然則何心隱卻仿若未聞,依舊在拼命催動體內真氣,強行支撐。
夏峻見狀,一皺眉道:“你會死。”
何心隱咬牙沒有說話,依舊只是頑強地抵禦着那道越來越大的掌影,任憑嘴角淌下鮮血,清秀的臉龐滿是倔強之色。
看上去何心隱嬌小的身軀仿若暴雨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要被摧垮。
千機宗所有人等,表情各異地看着殿中這一幕,誰都沒有說話。
場上再次一片寂靜。
只有何心隱嘴角淌下的鮮血,濺落在地上,發出滴滴之聲。
“不知進退。”
夏峻冷冷道。
紫色掌影陡然又增大了一圈,已經接近門板大小。
何心隱頓感前方掌影催生出了一股匪夷所思的巨力,如排山倒海般襲來。
噗!
何心隱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體內真氣再也無法聚集起來,雙臂也被掌影巨力直接打散。
再看掌影如破竹之勢般擊打在何心隱軟甲之上。
嗤嗤!
護身軟甲立時如裂帛般分裂而開。
何心隱如遭重擊,倒飛而起,朝着殿門方向一栽而下。
所有千甲堂弟子頓時面色大變,連驚呼都來不及喊出。
白寂更是面色一凝,單足一邁,就要出手。
豈料,就在此刻,一道身影突然從殿外一閃而現。
緊接着,以一個極爲精妙的角度騰空而起,將栽落而下的何心隱穩穩抱住,隨後極爲平穩地飛旋而下,恰好落在大殿正中。
身影站定,一名身着粗布麻衣,身背黑匣的少年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齊之桓以及袁弘等人面色陡然一變:“是他!”
夏峻此刻突然感到一雙極爲平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則那平靜的目光卻帶有一絲極不尋常之氣息,感覺就像是一頭擎天巨獸冷冷地盯上了自己一般。
夏峻不自覺地感到背後一寒,心頭竟然生出一絲莫名的寒意。
然而夏峻順着目光看去,卻發現目光源頭赫然只是一名年齡似乎比自己還小的麻衣少年,其手中還穩穩抱着被自己一掌擊飛的何心隱。
夏峻驚怒之下,一改冷漠之色,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對面少年面色平靜道:“千機宗,萬偶堂,徐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