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星朧絕美臉龐上那極爲認真的眼神,蕭隱面色微微一紅。
獨孤焱月見狀,神情不禁黯然了幾分,隨即又立刻恢復如初。
然而這一幕卻沒有逃出東方謙謙的眼睛。
東方謙謙看着這三人,微微搖動天機扇,臉上現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蕭隱此刻卻沒有心思再想其它,只是朝着星朧一點頭道:“好。”
隨即身形再動,飛快地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片刻過後,蕭隱便來到了梯道盡頭,一個徑長只有數尺來長的洞口。
蕭隱屏息靜氣站在梯道內,摸了摸背後的萬子天地匣,然後緩緩將周身的感知之力盡數放出。
這時候的蕭隱猶如變成了一個機警的獵手,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似乎散發着警覺的感知。
沒有人能夠想象,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這樣一個毫不起眼,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會有如此大的轉換,宛若徹底換了個人一般。
蕭隱靜默片刻之後,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沉吟片刻過後,蕭隱單手一拍牆壁,單足一點。
噌!
蕭隱靈巧地從梯道之內一躍而出。
然而,入目的一切卻令蕭隱震驚不已。
沉沉夜色下,當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滔滔江水。
蕭隱此刻站立之處則是一片空曠的碼頭。
碼頭四周空空蕩蕩,唯有一艘大船正安靜地停靠在蕭隱面前,彷彿是一直在等候蕭隱一般。
“這是……難道是城西碼頭?!”
蕭隱略一打量周圍,立刻得出了一個驚人的判斷。
“沒錯!應該就是這裡!白天我來這裡的貨棧探查過。這裡就是城西碼頭。”
蕭隱強忍內心的震撼,最終確定了自己所處方位。
“看來乙字十三前輩的辦法,就是走水路幫我們出城。這艘大船應該就是乙字十三前輩所安排離開壽陽城的船隻,密道里面的記號也正是爲了引導我們前來。只是他現在人在何處?公孫先生又在哪裡?”
想到這裡,蕭隱腦子開始飛快地運轉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蕭隱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對面的這艘大船的甲板之上。
因爲甲板正中放着的一件東西瞬間吸引了蕭隱的一切注意力。
此物長約兩丈,寬約一丈,通體由漆黑油布包裹得密不透風,乍看去,彷彿一個巨大的櫃子或者箱子。
正是蕭隱一行人苦苦尋找的黑棺!
蕭隱的瞳孔瞬間收縮了起來。
“黑棺!”
蕭隱內心一喜。
然而,瞬間,蕭隱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不對!黑棺怎麼會貿然出現在這裡?乙字十三前輩能夠安排好船隻,這並不意外,然而,他怎麼會知道黑棺之事?又怎麼可能將黑棺放在船上?黑棺不是落在了對手手裡麼?”
一連串問題飛速在蕭隱腦中閃過。
蕭隱清澈雙目亮光一閃,隨即暗叫一聲不好。
然而,還未等蕭隱有下一步的動作,一陣淡淡的琴聲突然從船上傳來。
這琴聲如泣如訴,似悲無喜,直讓人聽了,內心彷彿瞬間就會沉浸在了一段憂傷的往事一般。
蕭隱一怔,立時也似乎被這琴聲所吸引,整個人彷彿開始陷入了一種冥思之狀。
此刻的蕭隱腦中開始浮現出一幕幕飛閃而過的畫面。
一個陰森晦暗的大廳裡,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正站在一個堆滿了骯髒死屍的停屍臺前。
正是幾年前的蕭隱。
只見蕭隱面容沉靜,看着眼前的大堆屍體卻沒有絲毫畏懼恐慌神色,反而舉起了一把剪刀和一根鉗子,緩緩來到其中一具屍體旁。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屍體頭頂的頭髮剪去大半,露出一片光禿禿的頭皮。
緊接着,蕭隱伸出雙手在這頭皮上微微用力擠壓了起來。
片刻過後,一點殷紅突然出現在了頭皮之上。
蕭隱看着這一點殷紅出現,頓時將鉗子微微刺入其中。
片刻之後,一根數寸長的鐵釘赫然被鉗子從死者頭部給鉗了出來。
蕭隱面色平靜地做完這一切之後,在停屍臺的一卷案卷之上某處標有死因一欄裡面,寫了幾行工整小字。
“三寸四分鐵釘一枚,直接刺入頭頂百會穴,導致苦主當場死亡。死亡時間在昨日子時至寅時之間。”
接着,蕭隱又在案卷另外一處標有建議字樣一欄內認真填寫了如下一段話。
“從作案手法來看,雖然作案者手段殘忍隱秘,然而從鐵釘大小的錯誤選取以及取穴位置的粗糙和拙劣來看,顯然作案者是毫無經驗之人,同時死者身上並無任何掙扎和打鬥痕跡,故而可以大致推斷,作案者應是受害人之相熟之人。再從作案時間來判斷,則極有可能是受害者之枕邊人。”
就在這時,畫面一閃,出現了一幕新的畫面。
一名衣着華貴,面容清秀的婦人跪立在縣衙大堂之上,面色複雜地看着面前的一個三寸長鐵釘。
半晌之後,婦人突然仰天狂笑道:“沒錯!是我!是我殺了他!”
堂上縣令範宣一拍驚堂木道:“大膽犯婦,竟然行此殘忍手段謀害親夫!”
這婦人笑聲突然一斂,隨後露出一副極爲猙獰的表情說道:“殘忍?!哈哈哈哈!”
“你可知道這張老三便是十年前曾犯下累累血案的強兇盜匪!”
“你可知道這殺千刀的張老三就是殺害我親生爹孃的兇手!”
“你可知道,他殺人之後,還要將人五馬分屍,讓他們死無全屍!”
“你可知道,他殺我全家之後,還強行佔有了我,逼我爲奴爲婢,受盡屈辱!”
“你可知道他壞事做盡之後便躲入了這太平縣,做起了一方鄉紳!衣冠禽獸,莫不如是!”
接着,婦人再次發出一連串的慘笑。
大堂之上,一片駭然。
就在這時,一雙清澈的眼睛突然出現在大堂的幕簾之後,正是蕭隱偷偷躲在後面。
聽完婦人的訴說,蕭隱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緩緩閉上了雙眼。
畫面再次一閃,蕭隱突然出現在一個荒山野嶺之上,手上握着一柄三寸匕首,腳下赫然橫七豎八躺着一堆屍體。
從屍體穿着來看,顯然是盜匪之流。
再看蕭隱,身後揹着一個黑匣,整個人卻是鮮血淋漓,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血還是腳下這些強人的血。
蕭隱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腳下的屍體,緩緩說道:“生死已了,你們剩下的路,就交給我了。”
說罷,蕭隱吐出了一口血水,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將屍體一具具裝在了一個破舊馬車裡,離開了。
就這樣,過往十年的殮師經歷類
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蕭隱腦中飛馳而過。
一種難言的心緒在蕭隱心中攪動了起來,令蕭隱有些恍惚。
蕭隱整個人彷彿呆住了一般,站在碼頭之上,沒有了任何動作。
一切好像靜止在了這裡。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輕微的破空聲響起。
甲板之上,一道寒光射出,目標正是下方呆立不動的蕭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