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坐在鏡前,看着身後的碧雲小心翼翼地爲自己梳攏着頭髮,桌子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想起過一會要見到的人以及昨天晚上李豐對自己的叮囑,雖然已經暗暗告訴自己好多次了,不要緊張,隨意就好,可心裡還是靜不下來。道人的話依然迴盪在自己耳邊,她不知道那人提到的大事是不是就要在今天發生。
“小姐,你看這樣行不行?”碧雲突然問道。
雪音回過神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細釵繞頭,雲鬢盤桓,和先前那個簡單幹淨的自己判若兩人,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忍不住皺皺眉頭:“你怎麼給我扮成這樣了,真彆扭,能不能換回來啊?”
“這是老爺特意吩咐的,那個曹小姐是京城來的人,見多識廣,如果打扮得不好,會讓人覺得寒酸,瞧不起的。”碧雲說道。
雪音努努嘴:“可我還是看着不舒服,覺得都不像我自己了。”
“看習慣了就好了。”碧雲笑道。
雪音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獨自一人去和別人見面,我們家住在山上,平時很少有人來的,就算上有人來,也是來找爹爹的,我一般也不出去見。可是今天只有我一個,還真有點擔心。”
“小姐,你其實一點也不需要擔心,就是和別人拉拉家常而已,自然一點,不用緊張的。曹小姐雖然是京城來的,可畢竟也是個女孩子,只要你不頂撞她,她也不會難爲你。”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啊……”雪音還要說什麼,忽然從鏡子裡看見李豐推門進來,便回過頭,喊道,“李叔。”
李豐聽到聲音,擡頭看見和平時打扮得完全兩樣的陳雪音,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某個故人,但他很快回過神來,走到雪音面前,拍着手,說道:“果然是人靠衣裝,這麼一打扮,真的就不一樣了。”
“您覺得這樣好看嗎?我怎麼覺得那麼彆扭啊?”雪音站起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原來的粗衣麻布也被換成了綾羅綢緞,乍一看起來,確實有點不適應。
“你必須習慣起來,以後這種情況還多着呢,不適應怎麼能行?”李豐非常認真地說道,“你要記住,你現在可不是那個長在深閨人不識的陳雪音,你是魯大人的遠房侄女----魯惠鳳,要是別人問起來,千萬別弄錯了。還有那天晚上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千萬不要忘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要仔細想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少說多應,明白了嗎?”
雪音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因爲這次是你和曹小姐見面,我這個局外人實在不宜出面陪同,不過我和魯大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讓碧雲陪你一起去。”李豐說完轉頭看着碧雲,叮囑道,“碧雲,一會你和小姐一起去驛站,不過你可不能叫她陳小姐了,要叫她魯小姐或者惠鳳小姐,知道嗎?”
“奴婢明白。”
“都準備好了嗎,他們可能馬上就來了。”李豐提醒道。
還沒等雪音回答
,就聽見門口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老爺問姑娘準備好了嗎,曹大人已經派人過來接姑娘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陳雪音心裡還是有些緊張,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身邊的李豐看到她這個樣子,走到她身邊,在耳邊悄聲說道:“不要害怕,我送你出去。”
雪音回過頭,對上他的目光,心裡平靜了許多,深吸一口氣,和李豐一起走出了房間。
走到府衙門口,雪音就看見下面有一頂紅色的轎子,她知道這頂轎子就是曹若燕專門爲自己準備,她看了碧雲一眼,碧雲明意,過來扶住她慢慢地往下走。
剛一下來,就有一個人走過來對着雪音做了一個揖:“在下付瑞海,受曹大人之命特來接魯小姐到府中一敘。”說完,擡起頭看着陳雪音。
第一次看到付瑞海,陳雪音不由地愣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對這個人,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卻又想不起來,禁不住愣在那裡,細細地打量起他來,直到碧雲碰碰她的胳膊,付瑞海輕咳一聲,她才清醒過來,不過還是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做。
“魯小姐,請上轎。”付瑞海又提醒了一句。
下意識地,陳雪音點點頭,慢慢地走到轎子旁邊,在轎子旁邊,她站住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大門口的李豐,只見李豐對她點點頭,才放心地坐上了轎子。
碧雲看見陳雪音坐上了轎子,掀開轎簾,也準備進去,卻被付瑞海擋在外面,正色說道:“老爺和小姐只請了魯小姐一個人,其他人就不必去了吧。”
碧雲畢竟是丫鬟,只這一下,便不知所措,轉頭望向轎內,怯怯地喊了一聲:“小姐……”
雪音也聽見外面的事情,掀開簾子,準備替碧雲說幾句話,可看見付瑞海冷峻嚴肅的臉,又不知道怎樣開口,只得擡頭望向李豐。李豐接到她的求救信號,便從縣衙門口走下來,直接走到付瑞海面前,行了一揖,解釋道:“這位將軍,碧雲姑娘是魯小姐的貼身丫鬟,二人可是形影不離,有碧雲姑娘在身邊,魯小姐也方便些,請將軍體諒。”
付瑞海看着李豐,又看看無辜的雪音,想了想,說道:“那好吧,就讓碧雲姑娘陪着魯小姐吧,但等會在曹小姐面前不要胡言亂語。”
碧雲一聽這話,馬上跪下來,叩謝道:“謝謝將軍,奴婢不敢。”
“上去吧,別浪費時間。”付瑞海冷冷地說道。
碧雲低着頭,上了轎,付瑞海一擺手,轎子啓動,付瑞海走在前面。陳雪音還是忐忑不安,忍不住連開簾子,看着後面,李豐離自己越來越遠,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看不見、聽不見,放下窗簾,深深地嘆了口氣,無論今天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要一個獨自面對。
來到驛站門口,陳雪音下了轎,也不敢擡頭亂看,只是跟着付瑞海向裡走,走到裡面,忽然發現付瑞海停了下來,擡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對面
走了過來,付瑞海看見他,雙手一拱:“卑職付瑞海蔘見大人。”
陳雪音一聽,便明白這個人應該就是曹生明,微微欠身:“民女魯惠鳳參見曹大人。”
曹生明一聽,馬上笑着扶她起來:“早就聽說魯大人有一位如花似玉的遠房侄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雪音馬上欠身回答道:“謝曹大人誇獎,惠鳳只是一個山野小民,見識淺陋,不似曹大人說的那般優秀。”
“哪裡……”曹生明還想說什麼,忽然聽到後面傳來女兒曹若燕的聲音-------
“爹爹,這位姐姐是誰啊?”說話間,曹若燕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來來來,爹給你介紹,”曹生明把女兒拉到自己面前,笑着說道,“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魯大人的遠房侄女,叫魯惠鳳。你前幾天不是說一個人呆在這裡悶得慌嗎,剛好惠鳳小姐在這裡也是一個人,你們倆剛好做個伴。”
曹生明介紹完後,陳雪音趕緊走到曹若燕面前:“民女魯惠鳳參見曹小姐。”
曹若燕趕緊把她扶起來,笑着說:“魯小姐快快請起,千萬不要這麼多禮,你我都是女子姐妹,見面應該開開心心纔是,千萬不要因爲身份地位束縛了自己。”
“就是就是,你們倆慢慢聊,我還有公事,就先走了。”曹生明說完,朝曹若燕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見到曹若燕也點點頭,就向前走去,走到付瑞海身邊,想起什麼,看着他,說道,“你今天不要跟我去了,就留在家裡,看看魯小姐一會有些什麼需要,天黑之前再把魯小姐送回去。”
“是,大人。”
曹若燕目送父親離開這裡,然後又轉頭看向陳雪音,笑道:“魯小姐,這裡說話不太方便,我們進屋去吧。”
“也好。”陳雪音低着頭,跟着曹若燕往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
曹若燕拉着陳雪音,開始問長問短:“魯小姐今年多大,我們定個姐妹如何,以後說話也親切些。”
陳雪音低着頭,淡淡地回答道:“民女是臘月生的,今年虛歲正好二十。”
曹若燕笑了:“巧了,我今年也是二十歲,不過我是六月生人,比你正好大半歲,所以只能委屈你做妹妹,叫我一聲姐姐了。”
“姐姐。”陳雪音應着低低一喚。
曹若燕似乎更高興了,連連應着,笑得合不攏嘴。兩個人就這樣走着來到了曹若燕的閨房,徑自走了進去。付瑞海跟在她們身後,目送二人進去,自己也不方便再跟進去,只得站在門口。
曹若燕拉着陳雪音坐在椅子上,爲她倒了一杯水,隨口問道:“我聽爹爹說妹妹是魯大人的遠房侄女,想必不是本地人士,不知妹妹老家何地啊?”“我祖籍是杭州,但出生在關外,這些年也一直留在那裡,今年是叔父的六十大壽,父親就讓我過來祝壽。”這些都是李豐一句一句教給自己的,雖然是編造,可情況還是差不多的,只是把目的由結婚變成了祝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