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驚蟄在樓下站了很久,徘徊了很久都沒有動,其實多堅強的人都會自我逃避,用一種掩耳盜鈴的方式,來遮掩住自己內心的脆弱。
天都快黑了的時候,王贊已經睡過去了很久,各項生命體徵依舊保持着平穩。
王冬至就跟小草說道:“你去休息下吧,在這呆了一天一夜,沒吃沒睡的,你身子也該堅持不住了,去找個地方睡一覺然後再過來”
小草搖頭說道:“沒事,不累”
王冬至皺眉說道:“王贊都已經沒事了,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但你要是再累出病來的話,他醒了後你不是給他平添壓力呢麼,你們娘倆都不想好了?然後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你不能讓王贊再擔憂了你了吧?”
小草張了張嘴,然後點頭說道:“行吧,我去休息會,你們在這守着,有什麼事然後再告訴我”
“嗯,去吧……”
小草從樓上下來,到了外面後想找個地方隨便吃一口飯,然後再到附近開個房間睡一覺,這兩天她確實被熬的夠嗆,完全就是強撐着的狀態,再又從王讚的嘴裡聽到了王驚蟄的消息,那小草就是一直在大喜大悲之間徘徊,這對她內心的衝擊力其實是非常大的,這要是再熬下去的話,沒準王贊那邊沒事了,她還得病一場呢。
走到醫院外面,小草低着腦袋朝着前面走去,當她走了幾步之後,忽然發覺旁邊有一道眼神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還有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草頓住了腳,狐疑的扭過腦袋,順着感覺望了過去。
真正離別之後的再相遇,其實畫面裡絕對不會有什麼狂風暴雨的感覺,那是在演電視,人在這個時候激動的幾乎已經完全都失去任何本能的反應了。
本來,小草想擡起胳膊給他一巴掌,然後再罵幾句傻鳥一類的話,但到最後這些腦袋裡的念頭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她沒有力氣擡起手,也沒有力氣張開嘴,曾經所有的不滿和埋怨,全都一下子化成了烏有。
人在就好,你管他之前如何呢?
小草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力氣彷彿全都被抽空了一樣,她張了張嘴,就只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然後就軟綿綿的倒在了王驚蟄的身上。
此時,王驚蟄早已潸然淚下。
王驚蟄把她帶走了,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安頓。
小草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的很沉,但睡的糊里糊塗的,因爲她做了很多的夢。
夢見了在一片漆黑的夜裡,兒子朝着她不停的揮着手,自己想要抓住他卻怎麼都抓不住了。
然後又看見了臉孔模糊不清的王驚蟄。
這些夢反反覆覆地不停的做着,小草就處於崩潰的邊緣,直到最後她再次夢到王贊和王驚蟄一同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才猛然驚醒,然後直挺挺的就坐了起來。
牀前,有一個男人的背影,正在收拾着桌子,上面放了一些粥飯還有小菜,似乎是聽到後面的人醒了,王驚蟄就回過頭拿起一杯水坐到牀邊輕聲說道:“醒了,喝一點水?”
小草怔怔的看着他,一時全無反應,王驚蟄伸出手抓上了她的手腕,小草才覺察到了體表那溫柔的感覺,然後猛地撲在了王驚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你他麼的王八蛋!”這是小草見到王驚蟄之後的第二句話。
這一哭,差不多哭了足足能有三五分鐘,似乎她要將積壓了十幾年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全都給宣泄出來,然後人就感覺輕鬆了很多。
王驚蟄沒有出聲安慰她,只是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小草憋了差不多十七年,儼然都快憋出內傷來了。
“嘶……”王驚蟄忽然一頓,感覺肩膀上傳來了一陣痛楚。
小草長着血盆大口狠狠的咬着他的一塊肉。
王驚蟄忍了半天都沒叫,小草似乎發泄夠了,才擡起腦袋看着他肩膀上面的牙印,這才覺得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以爲是在做夢,但其實並不是的。
不是不敢相信,是來的太突然了。
王驚蟄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輕聲說道:“辛苦你了,真不知道這些年你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女人三十如狼……”
小草瞬間破涕而笑,這個人永遠都是那麼的不着調。
一天過後,小草和王驚蟄在酒店裡安頓了一夜,然後才起了牀。
兩人相見之後,小草沒有問他這十六年的經歷是什麼,因爲能見到人就好了,至於他是什麼遭遇,那就不問也罷。
王驚蟄也沒有跟她講述,都成過去式了,你要再說出來,不是平白無故的讓人擔憂麼。
小草更沒有問接下來王驚蟄是什麼打算,要幹什麼,畢竟以前她就已經習慣了等待,十七年都熬過去了,一晃半輩子都走完了,剩下的歲月裡,她相信如果允許的話,王驚蟄肯定不會輕易在離開的。
如果他又走了,那一定是身不由己的。
兩人起來後,在酒店下面吃了點飯,然後就往醫院走去,來到病房外面的時候只剩下了吳滿弓靠在一邊休息,王冬至和唐大也出去了。
“叔!”看見王驚蟄,吳滿弓驚喜異常的站了起來。
王驚蟄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已經三十來歲的吳滿弓,就好像他還是那個孩子一樣的說道:“不錯,活的很好”
“王贊剛睡過去沒一會,早些的時候醫生也來過了,說他的狀況不錯,在醫院裡觀察休息差不多半個月左右就能夠出院了……”
王驚蟄坐到一旁“嗯”了一聲,兒子是啥狀況他自己心裡有數,人現在就欠缺靜養和休息,於是他跟吳滿弓就聊了一下,對方講述着自己這些年的經歷,王驚蟄則跟他交代了一句,往後一年左右,你得先跟在王讚的身旁了,等他翅膀硬了再說。
一個多小時後,睡了一會的王贊就悠悠的醒了過來,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小草跟一箇中年推開房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