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無所事事,遊蕩于山中,兩天如此,三天也是,第四天王驚蟄面露驚慌眼神呆滯,到了第五晚的時候他就開始手足無措了,已經死了五天,再有兩天就是頭七了,到了頭七他要是回不去的話,那就真成了一隻徹底的死鬼了。
王驚蟄心裡腹誹最多的一句就是,這些死鬼留在這個鬼寨子裡,到底要幹嘛啊。
於此同時,就在這寨子外面的山上,袁振興也爲他守了五天的屍體,屍體上的字跡從黯淡無光到逐漸消失了,他就一直捧着手機眼神發呆的看着照片上的幾個字,這幅殄文也是六個,那捲白布上的也是六個。
袁振興看的眼珠子都直了,翻來複起搖頭晃腦的來回看着,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常漁和茅山弟子也跟着看了幾天,看着看着覺得索然無趣就乾脆放棄不看了。
“這兩幅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袁振興煩悶的抓着頭髮,冥思苦想,一副字可以震懾百鬼,一副字被百鬼盯着後浮現在屍體上,他始終覺得這兩幅殄文一定有着什麼必然的聯繫。
長夜有時候不是漫漫的,有時也會過得很快的,六天的夜晚在王驚蟄的眼裡只是一晃就過去了,在袁振興的眼裡也是如此。
王驚蟄死後的第七天,也就是常人所說的頭七,這一夜其實對於已死之人來講是很重要的,因爲到了這一夜,死鬼將會回魂,家中人爲其燒了天梯送其進入陰曹地府,從此徹底天人兩隔。
王驚蟄焦灼的等待了七天七夜,當最後的回魂夜來臨之際,他也有些煎熬不住了,今天是他的底線,當再無任何發現的時候,他會引動自己所留下的後手,去回魂,至於能不能回魂這個問題,他壓根都沒有考慮過。
只是若回魂了的話,他怕自己將會再也找不到關於殄文的秘密了。
另外一頭,袁振興觀字觀的險些都要吐了,王驚蟄在煎熬,他也同樣如此,就比如此時袁振興一直在琢磨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挖個坑,到底是把他埋了,還是不埋。
“埋了吧,今天已經是第七夜了,我看他未必能回來了,至於那個什麼殄文,也沒必要去研究了,反正多少年來都沒人認識那些字,再說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我們茅山子弟降妖除魔靠的是茅山道法,和這什麼殄文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你又何必糾結於此呢?”常漁看的都有點煩躁了,忍不住的催促着。
袁振興看了下時間,嘆了口氣,說道:“先挖個坑吧,等着午夜一過,他要是還回不來的話,我就給他下葬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唉,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碰到個對胃口的人,沒想到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給折騰死了,這是圖什麼呢?死心眼的傢伙”
常漁撇嘴說道:“埋了之後,你就給他立一塊碑吧,把那兩幅殄文寫上去,也算是讓他死得其所了”
袁振興神情落寞的嗯了一聲,然後就是長嘆,總覺得就這麼離別了一位朋友,有些不太真實。
關於朋友,袁振興的定位其實很簡單,能相處的時候就相處,彼此掏心挖肺的那一種,不能相處的時候就好好送別,比如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那種送別。
所以,心眼很實誠的袁振興親手爲王驚蟄刨了個坑,然後將他的屍體又放在了裡面,也翻找出了塊木頭,用刀子給削平了,茅山弟子都會隨身攜帶毛筆,符紙,硃砂一類的東西,他就準備提筆在木板上寫下兩段殄文,用來當做王驚蟄的墓誌銘,最後就是等待午夜一過,將坑用土給添上就算完事了,以後若是有機會清明和過年就過來給他上個墳什麼的,沒有機會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能在十字路口給他燒點紙錢了。
袁振興拿着筆,蘸了下硃砂,嘆着氣說道:“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就這麼給折騰死了啊,早知道的話,就打聽打聽他有沒有父母什麼的,我好給他們帶個信啊,又或者他有老婆的話……也好幫他照顧照顧,畢竟是兄弟媳婦麼”
袁振興長吁短嘆了一陣,先是把那捲白布攤開,然後照着上面的殄文開始書寫,當他第一次落筆寫下第一筆的時候,和王驚蟄先前遭遇的那一幕也同樣出現了。
袁振興的心裡猛然一哆嗦,力氣被抽去了幾分,他初時沒有在意還以爲是自己勞累了幾天的原因,但是當他第一個字寫完就氣喘吁吁的時候,才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袁振興狐疑的又開始寫下第二個字,卸力的感覺依舊很猛烈,胸腹中頓時還壓抑起來。
袁振興不解的擡頭問向常漁道:“小師姑,我發現了個很奇怪的事情,寫這殄文的時候,不知道爲何我的精氣好像都要被抽空了一樣,一個字寫完,就跟扛了兩百斤的大米登上茅山一樣,累的不行不行的了,這是怎麼回事?”
常漁詫異的問道:“還有這種事?”
“要不你來試試?”袁振興將筆遞了過去,常漁不太相信的接了過來,照着白布上的字跡描繪下來,果然如同袁振興所說的那般,她隨即又把筆交給一茅山子弟,當然還是同樣如此了。
好在是他們一共正好有六個人,寫完這幅殄文的時候,雖然都被抽取了一道精氣神,但還是能夠挺得住的,只是訝異這種突兀的狀況,有點想不通了。
袁振興擡頭問道:“小師姑,茅山的典籍你比我讀的要多得多,你能解釋出來麼?”
常漁仔細想了半天,先是搖了搖頭,繼而試探着說道:“按你所說的,這幅殄文是百鬼來索命的時候,王驚蟄寫下交予你,然後喝退了百鬼,那我想……”
常漁說到這裡就頓了頓,袁振興很好奇的說道:“小師姑,你接着往下解釋啊”
常漁沒有回他的話,臉上的表情來回的變換了好幾次,眼眶裡的兩隻明亮的大眼睛顯得特別睿智,袁振興說的沒錯,這位茅山小師姑很少會下山,她的絕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在茅山後面的尼姑庵中修行,然後無聊的時候就會去茅山教的藏經閣翻看各種各樣的典籍,差不多都已經翻來覆去的讀爛了。
常漁轉着眼珠子想了半天,然後指着他手裡的手機,說道:“你把另外一幅殄文,就是在綠巨人屍體上拍下的那副找出來,然後寫出來看看”
袁振興初時不解,但細想一下臉色豁然大變,前一幅驚退百鬼的殄文寫下時抽取了他們身上不少的精氣,那這一副在死屍身上發現的字跡,若是寫下來的話,該又是什麼樣的一種光景呢?
袁振興打開手機裡的照片,一手拿着筆,看了幾眼後在那塊木板上,他提筆,落下,寫下了第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