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個甜棗,又捱了一棒子,大概就是王驚蟄現在的心情,煩躁,鬱悶和不解。
明明要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怎麼還是一步走進了死衚衕裡呢?
他巴巴的問着老人家,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想到的是這老人魂上的一張面孔卻出現了很複雜的表情,其中多以悔恨爲主,就好像中了五百後卻發現彩票丟了的那種恨,腸子似乎都青了一樣。
老人說的,是一件聽起來咋舌,卻又讓王驚蟄瞠目結舌的往事。
他的表情的是很落寞和憂傷的,還有一直不曾褪去的悔恨。
老人家叫林貴出生在民國年間,那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民不聊生,所以這位老人家的日子過得很苦,潦倒,也曾被抓過壯丁,打過仗,還當過要飯的,見到最多的就是身邊的人,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或者熟人的死去。
那時候林貴的心底就埋下了一顆種子,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而這顆種子也是後續事情發展的起因。
一晃時間到了六幾年,兵荒馬亂熬過去了,又迎來了那煎熬的十年,林貴那時候生活在這個漁村裡,見多了的就是被整改和鬥爭的人,很多很多人都被搞死了,幸虧的是林貴家當時有個親戚是委會的小頭子很有關係,一直都照拂着他。
大概在六十年代末期,林貴在牛棚裡碰上了個奄奄一息的老頭子,救了他一命,從此以後他的命運也隨之被改變了,他也說不清這個改變是好還是壞。
那時候,因爲有親戚的幫襯,林貴有個活計就是給被關在牛棚裡的那些人送飯,牛棚不是真正養牛的棚子,而是一種別稱,總得說來就是關押人的地方,在這個漁村的後面有個九四農場,就被改建成了牛棚,林貴每天都會過去給人送飯,其中有一間牛棚裡關押着個也不知道是多大年紀的老人,這人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惡臭味,據說他是搞封建迷信什麼的被逮到了以後就關了進來,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
這年的冬天濱城很冷,寒風刺骨白雪皚皚什麼的都不足以形容冷了,林貴這人心挺善的,看這老人家很可憐眼看着凍死病死了,就從家裡抱了一牀被子還有個羊皮襖給對方,又特意給他熬了薑湯,總想着這人要是死在自己的手裡有些於心不忍。
沒想到的是,這位老人家也不知道是命大呢,還是林貴照顧的好,在那個寒冷的冬季他捱過了三九天,迎來了春暖花開,從閻王殿裡把腿給抽了回來,撿了一條命,因爲這個事老人家對林貴生也挺感激的,畢竟自己是他救的。
於是這個老頭問了林貴一個聽起來很奇怪,卻又不太奇怪的問題。
就像是有人打開了阿拉丁神燈一樣,燈神對他說你有什麼願望。
老頭也是這麼問林貴的,不過卻含蓄了許多,他問你有什麼願望,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幫你實現。
林貴開始時沒有當真,只是很隨意的說了一句“我想長命百歲……”
這確實是林貴內心深處的想法,源自於他出生的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他見慣了死亡,也習慣了離去,林貴五歲的時候爹死於地主的鞭子下,八歲的時候媽死在了鬼子槍口下,十五歲之前他的姥姥和老爺都是病死的,所以林貴一直想的是我要活下去,活的越久越好,於是就有了長命百歲的念頭。
沒想到的是,這老頭就很認真的問他:“長命百歲可能有點難,但讓你活到九十九歲,差不多可以”
林貴愣了愣,沒想到對方回答的如此認真,但那時他還是把這話當成了老頭大病還沒有痊癒在說胡話。
又過去了兩月,春暖花開之後迎來了夏季,本應該大病初癒的老人也又病重了,這一次是病入膏肓了,不是什麼發燒感冒,或者上吐下瀉的那種,而是他渾身上下都透着股死氣,就算不是大夫都能看出他肯定活不多久了。
這時候老頭又問林貴了,你的願望還想不想實現了,而林貴早就把這一茬給拋到了腦後,老頭就特認真的說道:“你想長命百歲不行,但活到九十九卻可以,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你要是不想的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因爲我快死了。”
看老人說的這麼認真和篤定,林貴也有點信了,就說:“我真的想活的久一點,我不想死”
“什麼代價都可以?”
林貴當時也沒注意到,這老頭說話的時候語氣很邪,也很壓抑,他就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了,只要能活得長就行了。”
這老頭一連問了三遍他這個問題,林貴後來都問的不耐煩了,最後對方說只要你不後悔那我就能辦得到。
三天後,林貴給老人帶了一些他要的東西過來,很古怪的幾樣東西,老人問了他家有幾口人,林貴告訴他我有個老婆還有四個兒女,家裡一共六口人,老人就說那你扎六個紙人給我,就是給死人燒的那種,然後把這些紙人套上你家裡人的衣服,再把他們的生辰八字告訴我就行了。
林貴當時覺得很奇怪,但還是糊里糊塗的照辦了,沒用幾天就偷偷摸摸的準備妥當,然後送進了九四農場裡。
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深人靜的夜晚,那個老頭在彌留之際,要死之前,又問了林貴一遍:“你想要活的長久,什麼代價都可以麼?”
“是的……”
老頭子笑了,說了一聲:“但願你別後悔”
老人說完之後,就讓林貴用火把那幾個紙人給燒了,當地上落下一層紙灰的時候,老人看着林貴說道:“你會活到九十九歲那一年,但百歲你肯定是過不去的,在你百歲生日前的那一天晚上,你會死的……而你的家人,也會一一離你而去的,你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