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灘水是從趕屍隊腳下流過來的,初時天太黑能見度太低,誰也沒有注意到屍體的腳下出現了水漬,直到越來越多流到了草棚裡,被付樑琦踩了一腳滑倒後這才被看見。
毛不容躥起來後上前就一把將付樑琦和徐自強給拉了回來,王驚蟄看見那灘水漬臉色頓時就變了,他皺眉問道:“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毛不容張了張嘴,小聲說道:“淹,淹死的”
王驚蟄說道:“你們不是有規矩麼,溺水的屍體不能運,你一下子運回來六具?”
毛不容很愁苦的說道:“你也知道了,趕屍匠現在生意不好做,一年也不過就接到一兩回的買賣,我這再不珍惜的話,今年都跑空了,主要是我想練練手啊”
王驚蟄迷茫的問道:“什麼練手?”
“趕屍,練手唄,我這出徒以後還沒獨自趕過屍體呢,前段時間我爹和師兄都不在家,恰好來了幾個家屬找過來,說是家裡有人在江裡淹死了,問我能不能給趕回來,一共是六個人的屍體,我這一合計這不是個挺好的機會麼,碰巧這有生意上門我就想啊別浪費了,就把這趟活給接了下來,現在生意難做我再不幹這一單的話,恐怕往後幾年都接不到活了,趕屍匠的標準就是自己獨立趕屍回湘西,不然不算出徒。”
王驚蟄差點跳着腳就罵他了:“你瘋了是不是?你們自己的規矩你都忘了麼,溺死的人不能趕,否則會出事的。”
毛不容撇嘴說道:“能出啥事啊,我把他們的魂都給封上了,我看過我爹下的符,我跟他下的一樣,沒事的”
趕屍匠也不是什麼屍體都能趕的,其中有一條就是水淹的絕對不行,因爲人在淹死以後幾乎九成都會成爲淹死鬼,甚至也會是厲鬼,你不信就去看看不管是江河還是水庫和湖泊,只要曾經淹死過人的,往後還會接着被淹死,更邪門的是有的地方每年淹死人都是有名額的,不湊夠了數是不會罷休的,這就是因爲但凡水淹死人的地方,幾乎都有水鬼藏在水下,碰見陽氣不旺的黴運當頭的人,一準就給他拽下去。
這是一個定律,常年跑船的,抓鬼的道士都知道,河岸上的人家也會盡量告訴自家孩子,沒事別下水,不管是深還是淺。
而趕屍派定下的這個規矩是因爲淹死的人戾氣太重,哪怕就是將魂給封上了也容易封不住,極其容易造成詐屍這種情況的出現,以前曾經出過不少次的以外,詐的屍把趕屍匠都給禍害了,所以趕屍匠在趕屍之前通常都會仔細詢問死者的家屬屍體的死因是什麼,碰上三不趕的屍體是絕對不能碰的。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毛不容的膽子有點大人也比較毛楞,他居然偷偷的趕了淹死的屍體回來,而且還是一次六具。
嗯,他這人的性格,倒是真的很符合他這個姓,太毛了。
毛不容雖然嘴裡說着沒什麼沒什麼,但心裡不免還是有點嘀咕的,他就從身上又拿出硃砂出來,說道:“我多放一點,把屍體的魂再封一封,這就行了。”
王驚蟄忍不住的捂着額頭,嘆氣道:“你出來幾天了,也就是從他們死後趕屍過來幾天?”
“當然沒到七天啊。”
“注意下重點,幾天”
“呃,五天了,明天就能到地方,然後入土爲安了”
王驚蟄繼續捂着額頭說道:“你家師長沒告訴過你,時間越長淹死的人戾氣就越重麼,這已經不是你用點硃砂就能夠封住的了。”
聽着他倆在那一句接着一句的交流,付樑琦幾人完全都沒聽懂,就插了一嘴問道:“你倆再說什麼呢?”
王驚蟄指着草棚的角落,慎重的說道:“像剛纔那樣,回去蹲着,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挖個坑把腦袋插地底下都行。”
“爲,爲,爲什麼?”
王驚蟄說道:“不好意思,你們心念唸的事可能又會成真了一件,要鬧鬼了。”
王驚蟄說完,就走向草棚外面,毛不容還有些不信的問道:“你別在那危言聳聽了……”
“呼!”忽然之間,草棚外不知從哪吹來一股陰風,貼在六具屍體上的六張符紙齊刷刷的就被吹落了。
符紙全都已經溼透了,上面的符籙字跡也模糊的看不清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六具屍體全都“唰”的一下同時睜開了眼睛,然後僵硬的轉着脖子,望向了草棚這邊。
一點不誇張的說,如果剛纔碰見趕屍的時候,付樑琦和徐靜雯等人是被嚇了一大跳的話,那現在則是直接被嚇傻了,一陣痠麻的感覺從腳底一直蔓延到了腦袋上,腿全都一軟就癱在了地上。
毛不容也是懵了一下,到底還是年輕,連第一反應都忘了,人杵在那不知所措,就只看見身後過來一道身影從他身旁掠過。
王驚蟄和毛不容擦身而過之後,人直接騰空躍起,擡起膝蓋就朝着第一具屍體“嘭”的一下磕了過去,“噗通”對方當即被他一膝蓋就給頂在了胸膛上,身子往後一仰就撞上了後面的幾具屍體,同時他腳尖在地上一勾就挑起了那面招魂幡。
這也就是剛剛詐屍,肢體的協調度不行,沒有啥操控力,不然肯定不是他一膝蓋就能給撞翻了的。
毛不容這才反應過來,手哆嗦的從身上拿出一把符紙,說道:“完了,完了,麻煩了,出事了。”
王驚蟄擡起手指咬破指尖,一拉招魂幡就在上面寫下一串殄文。
如果是在以前,王驚蟄碰上這種狀況可能得要費一番手腳了,但現在碰見詐屍的,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搞定。
詐屍的還不是殭屍,屍體裡不過是被封一道亡魂而已。
王驚蟄一抖招魂幡,一串殄文躍然而出,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六具屍體見狀,瞬間就呆立不動了,他伸手說道:“符紙拿來”
毛不容將符紙遞了過去,王驚蟄接在手裡後“啪”的一下就印在了屍體的腦門上,擡手就寫了一道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