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等了多久,我也漸漸沒了耐心。
眼看着夜月高懸,西方倒走,這可不是好天象。
走到門前看了看老瘋子就弓着腰坐在門前的石墩上等着。
我問道:“從棺材鋪到你家大概需要多久?”
老瘋子抽完了一口煙吐出煙霧滿眼寂寥。
“回來的時候也不過一個時辰,現在都傍晚了,在過幾個時辰天都該亮了!”
我點了點頭眉梢緊蹙,就算是棺槨趕製不容易,可也還有夥計。
這老錢,到底在搞什麼鬼?
“老李,老李!!!”
正當我們焦頭爛額之際忽然不遠處一道急匆匆的聲音響起。
老瘋子擡起腦袋衝來人問道:“怎麼了着急忙慌的,坐下歇會……”
來人甚至顧不得看我一眼就衝着老瘋子大吼。
“還歇會,棺材鋪死人啦!!!”
“什麼?”
老李登時瞪大了眼睛轉身看着我,我上前望着老人問道:“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老人聞聲眼珠子轉了轉瞬間滿臉煞白,顯然事情沒那麼簡單。
老瘋子一下坐起來進去裡屋騎了車就出來了。
看了我一眼直接說道:“走吧去看看,白天還好好的。”
人死如燈滅,白天還活蹦亂跳等着算計別人的人,轉眼間就被人算計了?
老瘋子騎車騎得飛快,身上裹滿了寒風,雖然刺骨,但老瘋子顯然沒在意。
沒過多久就到了棺材鋪,本來是夜晚,但此刻棺材鋪門口亮如白晝。
所有人都在嘰嘰喳喳的議論,埋着腦袋夜色裡起伏一片。
黃色警戒線將人羣隔開,裡面的工作人員都在各自忙活。
在人羣之中唯有一人顯得很是不入流。
一渾身道袍的人靠着牆角,閉着眼睛一句話不說,像是睡着了似的安靜。
警察拿着個本子走到門口問道:“下午是誰來定做的棺槨?”
老瘋子即刻顫慄着舉手,像是上課被老師突然提問的小學生。
警察皺眉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說道:“進來吧,有話要問。”
老瘋子看我一眼我們二人就一起朝前走。
可不等我們進去,忽然我看到警察在那道袍人身前說了什麼,轉身朝我們走來。
他看着我問道:“你是幹什的?”
我沒隱瞞直接說道:“與老李一起來訂做棺槨的……”
警察眸子裡閃過一片驚詫,似是證實了什麼說法似的?
這纔看着我皺着眉梢說道:“陪同人就不用進去了,老實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我聞聲視線轉至牆角的道士身上,對方仍是緊閉着雙眼,身上明黃色道袍處處都泛着奢靡的味道。
老瘋子似是纔看到道士身子縮到我身側低聲道:“他就是老錢帶來我家看風水的……”
說罷也沒多說,直接跟着警察自己走了進去。
我這才倒是生出點興趣來,看風水的?
是誰看風水能看出個凶宅來?
門外的人議論紛紛,幾乎瞬間將老錢整個人生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扒了出來。
“你是不知道,這老傢伙以前仗着手上有幾分本事對人很是苛刻,要錢跟發瘋似的!”
“是啊,現在好了,聽說啊,是被人殺了的。”
……
這話一出瞬間人羣裡更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顯然大家都無法接受這事實。
被殺在村裡是個十分遙遠的話題,在這樣的小地方,活下來是很容易的。
只要種了幾十畝地,一個人簡簡單單有個收成日子苦了點但也還算過的下去。
死亡更是常見,不過大多也都是生老病死不無常態。
冷不丁冒出來個被殺了的人,一羣人眼裡的恐懼毫不掩飾的暴露出來。
“唉,造孽啊,生來愛財死後不留財!”
“也是個可憐人,一輩子兢兢業業幹了一輩子臨了臨了無兒無女,死了都沒人擡埋。”
……
人羣裡莫名開始多了些哽咽聲響,到處都藏着悲傷。
我再度轉身,將視線放在道士身上,到底,這人在這場死亡之中,扮演着什麼角色?
爲什麼白天里老瘋子剛說要換棺,晚上人就死了?
而且滿院子的大凶都是出自此人之手,要是一處不小心也罷了。
可接二連三的犯忌諱,這可不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活。
老瘋子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出來後更是滿臉鐵青。
走路腳步都虛漂浮着,被人扶着捂着胸口一副隨時都要暈過去的模樣。
我上前將人扶着這才問道:“什麼情況?”
衆人也都一一上前來打探:“怎麼回事啊?見到老錢了?”
老瘋子臉色蒼白,呼吸緩慢,顯然是受到了驚嚇。
我不斷給他拂着後背,直到人緩緩冷靜下來。
方纔擡頭看着我,眼神裡緩緩擰出微末驚懼。
“老錢,的心,被挖出來了……”
說着就捂住嘴跑到牆角一陣乾嘔,整個人身子一抽一抽像要倒過去似的?
我周圍一羣人一聽更是瞬間退避三舍。
每個人眼裡都帶着驚詫,嘴裡的唏噓都因爲驚訝少了許多。
年紀大的老人們互相埋着腦袋說來說去,左右不過是一些老錢撞了鬼的說法。
我則是轉身看向牆角,那黃衣道士彷彿坐成了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院子裡一切如常,還擺着沒做完但就要完工的棺槨。
我沒法進去,就只能等着夜深了……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因爲死亡帶來的驚懼和不安被籠罩下來的夜色蓋了個嚴實。
村子裡就是這樣,市裡哪怕是到了凌晨都是燈紅酒綠聲色犬馬。
熱鬧的樣子足以掩蓋一切死亡帶來的不安。
你可以恐嚇到一羣人讓他們感到害怕,但卻無法讓所有人都困頓在這種情緒裡。
人的情緒是很容易被帶進來的,只是轉眼之間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順着小路前行,走了沒兩步就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我再度走了兩步,背後人仍是跟着走了兩步。
“你別跟着了,我去看看!”
老瘋子緩緩上前眼裡的倔強染了幾分倦怠。
“我也想去看看,到底爲什麼有人不肯放過我?”
我聞聲覺得奇怪,方纔問道:“爲什麼這麼說?是老錢死了啊?”
老瘋子也說道:“是啊,可他是因爲我才死的!”
我登時心神大震,轉身看着老瘋子眼裡裝滿了詫異。
“這是爲什麼?”
一個平平無奇的人身上到底是有着多大的秘密,才能讓人發瘋似的報復?
老瘋子像是想到了很可怕的事,盯着我眉眼裡也是慌張的要命。
“我白天去看了,那些警察給了我一張紙條,說是老錢一直攢在手裡的。”
我看着老瘋子點了點頭示意接着說。
“紙條上寫着——不要遷墳!!!”
說罷老瘋子渾身抖了抖,任誰聽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受不了。
這才說了會遷墳,而且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別人怎麼會知道?
“老錢告訴了其他人?”
老瘋子搖了搖頭滿臉懵,顯然也是不太清楚事情的曲折。
我點點頭看着像是被蒙了層黑幕的夜路緩緩吸了口冷氣。
這小村子裡,還有我身後的人,這些人到底都要幹什麼?
我還是打算和老瘋子前去查看,到了棺材鋪已經快要凌晨。
門外仍是黃線加封,門上貼着封條寫着禁止入內。
“走吧有個後門我知道……”
我又跟着老錢繞到後門,後門鮮少有人走,雜草叢生,一腳下去難免不會踩到蛇。
老瘋子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跟在後面剛邁入一隻腳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老瘋子幾乎也是剛進門就捂住嘴一陣乾嘔。
趴在牆角甚至恨不得將胃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