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亦是煩悶。
連蘇還小,我身邊又總是危險常伴,這哪裡是能帶着就帶着的?
思索一番後,我還是看着老闆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說不好下一刻就會沒命的人……”
老闆這才怔了怔,面色枯黃望向連蘇。
“蘇蘇啊,你聽不聽姐夫的話?”
連蘇見狀笑了笑,笑意裡一片苦澀。
“聽……”
老闆點了點頭,看着我哀求道:“先生,蘇蘇本跟着我也是苟且偷生,偷來的性命,本也是命懸一線,我能幫他的,就到此爲止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話說到這裡了,我方纔起身走到門前。
街道上仍是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
小道上稚子牽着母親來回遊竄,笑意掛滿了臉頰。
手裡拿着糖葫蘆,山楂的,裹上一層糖衣,當真是吃着很甜,看着,都甜。
“蘇蘇,走吧……”
我淡淡說了一句,便隻身朝前走去。
身後的桌邊傳來笑意,笑意並不深沉,也有幾分無力。
“小霧,我,想你了。”
連蘇的步伐踉蹌,在我背後悄悄跟了上來。
路上的行人忽然驚呼:“誒呦,聚來客棧着火了!!!”
“快救火。”
“趕緊端水!救人啊!”
……
我沒轉身,朝身後伸出一隻手。
良久,手被牽住,我望着綿長的街道微微笑道:“蓮生淤泥下,共與暮霞初,今日起,你名爲初生。”
身側小孩嗓音極低,似是壓了許久的哭泣總算是憋不住哭了出來。
“多,多謝,師父,賜名!”
我沒理會這聲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這樣的責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擔得起。
只是,日落晚霞生,朝暮永不逢,背後的大火,屬實有些灼人。
這孩子的稱呼,我也不想駁回。
走到街邊買了個糖葫蘆,小販看着初生驚呼道:“蘇蘇啊?你跑出來了?你家着火了!!!”
我將糖葫蘆遞給初生,看着小販笑道:“大哥您認錯人了,這是我的小弟弟,叫初生,您說的連蘇,是那着火的飯店裡的?”
小販怔了怔方纔接過錢也連忙去救火了。
走的時候還說道:“像啊,真像。”
我沒理會,看向眼前的小路心下一片蒼涼。
一腳踩下去盡是泥漬的人生,終歸需要裹着一層糖衣,和着痛苦,一併嚥下。
“糖葫蘆,甜嗎?”
初生說:“甜,很甜,師父買的明明是山楂的,爲什麼,總是甜,沒有了酸?”
我笑了笑伸手撫了撫初生髮端。
“酸過了,自然就會甜了……”
米羅小鎮自此打開,人人都驚訝於忽然打開的大門。
一些人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但終究無人再議論。
我與初生出了米羅小鎮就朝着善見城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小傢伙情緒不是很高,我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初生,師父一直有感覺,這裡有我族內的東西,我不可不拿,你要是不想去善見城,師父也不強求,你就在城外等着師父也可以。”
“不——”
話音剛落初生便言辭果斷的回絕了,看着小傢伙眼神裡陡然而生的倔強我才笑了笑。
摸了摸小傢伙的細軟髮根竟是隻覺自己,變了很多。
“那就走吧,記住,我叫死十三,是你的師父,你不認識連蘇也與蓮霧無關,你的出生地,在世界另一端的南城小巷……”
初生看向我鄭重地點點頭,躬身道:“是,師父。”
我牽着小傢伙邊朝前走邊說道:“初生,不用和我很客氣,我只是你暫時的屋檐,你的人生, 需要自己去搭建,我的世界裡,很好,就算是你隔着千里之外也能和師父說話,在那裡,你將會找到屬於你的人生,與老闆,與蓮霧,與連蘇,再無關係。”
小傢伙沒再說話,一路上捧着糖葫蘆有一口沒一口地舔舐着。
瀕臨傍晚,我們到了善見城外,果真是如司雯清雅所說。
善見城,其城有千門,精美華麗,門外更是五百青衣藥叉神!
各嚴凱杖,鎮守城門,防止外敵入侵。
看着相貌着實怪異的一羣大傢伙,我心下亦是煩躁不堪。
這樣一羣高大健碩的藥叉神鎮守城門,這要怎麼進去?
思索之餘衣袖被拽了拽,我扭頭看向初生。
小傢伙拿出一副令牌,令牌由紫金打造,看上去很是復古。
上面鐫刻着兩個清秀的字體——蓮霧。
我看向小傢伙皺眉道:“用這個進去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初生晃盪着腦袋擎着手裡的令牌解釋:“這不是聖女的專屬令牌,是服飾聖女的內部人員專屬令牌,只要拿着這令牌說是出來採購的,就不會被攔住了。”
我聞聲登時脣角輕揚,真是想睡覺就有人來送枕頭了。
看了眼鎮守城門的一羣綠毛龜,我望着初生問道:“那蓮霧失蹤,不會換令牌嗎?”
初生喲有搖了搖頭:“善見城除非一任聖女死亡纔會精挑細選下一任聖女,現在城內並未傳出聖女死亡的消息,這令牌,自然就不會更換。”
思考一番之後,我這才和初生採購了些小玩意拎着就上前去了城門。
小傢伙在我身側似是有些忐忑,手裡舉着的糖葫蘆都怯生生收了起來。
我看了一眼便輕笑道:“初生,記住你的名字,你與這座善見城,毫無關係,你只是燒火童,表現自然,也就沒人來找麻煩。”
初生這才強忍着不適故作淡然,小小的身子裡像是裝滿了力量。
走到城門前,我看着這些藥叉神簡直是不堪入目。
青面獠牙,簡直跟電視裡演的那些閻王殿裡的小鬼似的?
哪裡找來這麼些奇形怪狀的玩意來鎮守城門?
“站住!!”
尚未向前我們兩人便被三股叉攔截在前,一個狗牙朝上的傢伙擋了我們的去路。
高大的身子看着像是尊石墩,腳跺在地上地面都似是在顫慄。
瞪着我們面目赤青,身上散發着一股子假惺惺的血腥味。
“你們幹什麼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就埋頭走?”
我沉了口氣這纔拿出令牌放至眼前:“聖女殿,出城採購,還有問題?”
藥叉神頓時微怔,彈珠似的眼珠滴溜溜似的轉了一圈。
“聖女殿?聖女不是,失蹤了?”
“放肆!!!”
我聞聲故作氣憤悶聲厲吼,盯着這藥叉神淡淡道:“聖女的行蹤需要向你個看門的彙報?店裡的內部事務你也要管?”
藥叉神瞬間舉着手裡的三股叉止不住晃盪。
“不不不,這是哪裡的話,聖女千金之軀當然不需要向我們彙報,只是……”
我見狀立即皺眉,瞧着這羣傢伙猶豫不決當真是難纏。
“還有什麼需要考量的?”
藥叉神也不說話,只是細細打量了我一番。
這才轉眼看向初生,繼而才問道:“這小傢伙也是聖女殿的?”
我聞聲不耐煩的點頭:“燒火的也得跟你打個報告?”
藥叉神撓撓腦袋眸子裡一片深沉。
“倒是不用,就是覺得,像是在哪見過?”
我心下一顫,察覺有暴露的風險瞬間怒聲道:“完了沒?完了我們就該進城了,幹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大哥!”
說罷看了一眼身側的小傢伙低聲道:“走,別讓聖女等急了!”
這些藥叉神面面相覷也沒在攔着我,只是視線一直在我們身上掃過。
走了許久,我只覺得路過這五百藥叉神的路段,是我走過的最長的路。
入了城,無暇顧及其它的,我先給初生換了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