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時在桃花源裡父親仍是一身鐵甲揮斥方遒。
那樣的豪爽仍是在眼前，但如今不過數月，父親兩鬢斑白，身形竟是也有了佝僂之姿。
我上前攙扶着父親走到一邊坐下，倒了杯水方纔問道：“大伯呢？父親，大伯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父親咬了咬頭，望着我輕聲笑道：“好了，你這小子就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你大伯給了你冰冰，那自然就是沒問題的，我也觀察了，你不用擔心！”
“父親，儘管這樣但也不能……”
“好了，十三！”
父親將我打斷，喝了口水放下茶水一身氣息深邃。
“十三，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有的話現在就要告訴你，切記，身爲葬師不可殺孽太重，你也見過黑白無常，所以在尋常人眼裡的風言風語，我們身爲葬師卻不能不當真，你若不想百年以後入阿鼻地獄，那就千萬要謹記父親的話，以和爲貴！”
我身子怔了怔，這是第一次聽到阿鼻地獄。
“阿鼻”有無間之意，即是說，一旦落入阿鼻地獄自此之後痛苦了無間斷之意。
生前殺孽過重，死後則是在阿鼻地獄之中受盡苦痛，無邊無盡……
我黯然頷首將方纔生出的殺念都一一吞嚥回去。
最近，我本也變化了許多。
“好了，這些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說說你此番嬈僵一行的收穫吧！”
我這才亮出手腕上的紅色‘手環’看着父親說道：“這次還得多謝這小傢伙，我現在是嬈僵族長。”
“雪裡紅？”父親一眼就看出了聖蠱。
我亦是詫異父親竟然在桃花源裡認識這蠱蟲。
父親微微笑了笑方纔說道：“我在桃花源裡也有那些專門爲了掌控人心智的部落，這雪裡紅乃是嬈僵聖蠱，我也是有所耳聞。”
我伸手在雪裡紅身上撫了撫，小傢伙不行動的時候像是永遠都在睡覺。
常年這樣趴着吃了睡睡了吃，倒是沒有一點長胖的模樣？
“十三，你本就是死氏的族長了，眼下又承襲嬈僵，肩膀上的責任越發的沉重，父親希望你日後多加照顧自己的身體，我不能幫你什麼，你要自己小心行事！”
我聞聲頓時起身，在父親身前躬身相對。
“父親，我這一生沒什麼親人了，只剩下您和小妹，妹妹年紀還小，希望父親您更要保重身體，十三以前從未感受到父愛，日後日子綿長，我們一家三口，還要接着在一起！”
父親雙眸發紅，看着我拂了拂手輕聲道：“走吧，出去吧，我知道你要對龍家出手，也知道勸不住你，但還是要囑咐你，萬事小心！”
我身子一震看着父親明顯的佝僂，心下亦是不忍。
但人生在世，知己不多，猴哥對我亦兄亦友，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父親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說清楚之後，回家一事這纔算是敲定了。
葬師大會在即，我沒有更多的時間來處理龍家。
於是當天下午我就與牛爺商談。
牛爺顯然是早有這份心思，只是一直苦於沒有計劃這纔不能冒進。
聽聞我要給猴哥報仇更是激動的難以言喻。
一巴掌砸在桌子上看着我渾身都在振奮的發顫。
“四公子你就直說吧，這龍家怎麼處置？我倒是要好好看看，這他媽到底是龍還是該死的泥鰍！”
可正當我計劃之際，鷹虎尚未出巢，惡犬卻是最先出現。
我正與牛爺商議卻忽然聽到門口一陣怒罵爭相吵架的聲響。
我起身看向窗外，大門關得嚴實，那些人罵的話卻是難聽至極。
牛爺一聽起身之後拎着斧頭徑直朝外走！
“媽的雜種！殺了猴哥我都還沒上去算賬，這些二貨竟然還敢親自上門？”
牛爺氣勢洶洶看着就像是要出去將那些人紛紛燉了似的？
我看了蒼鳳一眼，蒼鳳這才上前一把將鐵牛拉住。
“牛哥先不要着急，聽十三哥怎麼說，這些人也不是來一次兩次了，總是要有個辦法，你能殺了一個兩個，難道還都能光天化日地都殺了？這可不是殺豬！”
牛爺一愣頓時氣急敗壞，悶聲捏着拳頭一拳砸上門框。
“誒呀！！！我他媽真想現在衝出去把這些崽子當成豬宰了，人活成這樣子，與畜生有什麼樣的區別？”
蒼鳳亦是跟在身側嘆息，渾身上下盡是透着無奈。
“任何事情都需要從長計議，猴哥，已經很讓人接受不了了，難道你忍心也丟下我一個人？斧子砍得過子彈麼？”
牛爺一聽頓時着急了，站在蒼鳳身前滿是嘆息。
“小鳳，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些人都打到家門口了，難道我們能視而不見？”
“牛爺！不用着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告訴守門的人，開門接客！！！”
我看向牛爺轉身再度看向蒼鳳說道：“小鳳，你找人把桌子椅子端到院子裡去，我親自來接待這些龍家的貴客！”
兩人相視一眼儘管覺得似是不妥但到底是都沒再多說。
柳生閒適時地湊上來，站在我身側笑道：“怎麼着啊？大開殺戒？”
我看向遠處，風雨欲來山滿樓，天色也都跟着陰了不少。
“大開殺戒？”我一聲冷笑：“呵，柳老爺子你是不是糊塗了？殺豬哪裡用的上那樣大的排場？”
“殺豬？”柳生閒先是一愣繼而便是捂着肚子笑個不停。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嗨呦喂，你竟然說殺豬？哈哈哈，不愧是你！”
我冷眼望向遠處，猴哥之死不管與這些有無關係，但龍家之人，我絕不會輕易放過！
一切都佈置好了，我與柳生閒牛爺蒼鳳坐在圓桌上品茶吃菜。
大山上前站在我們身側問道：“四公子，現在，開門嗎？”
我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衫方纔看向大山輕笑道：“麻煩你了山哥，去開門接客吧，記住，態度好點……”
大山看着我像是在質疑我似的呆愣了好一會。
牛爺一腳踢了上去看着人說道：“還站着？給你說啥了？禮貌點！”
大山這才‘奧奧奧’的跑出去開門去了。
鐵牛看着我很是不解地說道：“十三，這還用得着禮貌？咱們可是有着血海深仇，這還怎麼禮貌？”
我看了牛爺一眼笑了笑，蒼鳳捉住牛爺肩膀拍了拍。
“你急什麼，咱們先禮後兵，這些人難不成一上來就敢開槍？”
牛爺這才似懂非懂的頷首，但眉眼裡的警惕和憤懣仍是未曾減弱分毫。
打開門之後，果然一聲聲嘈雜的聲響就愈走愈近。
“誒呦，還活着呢？我還以爲靈宅的人都死絕了才半天都沒人開門。”
“哈哈哈，大哥你說這些人會不會有一天自己造了棺材把自己給裝了進去？”
“嘖！兄弟說話自信點，把會不會去掉！”
……
說罷衆人便是一陣轟天動地的嘲諷。
聽着這些人愈來愈近的話牛爺也是越發的支撐不住，咬着牙坐立不安。
“媽的真是活膩歪了，以前都是我揍別人，哪裡吃過這種啞巴虧，我忍不住了！”
“砰——”
我端坐着放下茶杯，眼神緩緩從牛爺身上劃過，看着他脣角微揚低聲笑道：“牛爺，今天這菜啊，炒得不錯，小鳳都做得你愛吃的，別辜負了她的心意。”
牛爺看看我又看看院子裡氣勢洶洶走進來的一羣人。
左右伸出胳膊打探一番，終是一聲長嘆坐下吃菜。
“好好好，聽你的，咱們先禮後兵，我再忍忍！”
柳生閒盯着我眼裡盡是滿意：“嘖嘖嘖，我就說你小子是個成大事的人，這話我聽着都冒火，你竟然覺得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