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憐心冷笑一聲,地上的藤條立刻盡數散去。這或許是一報還一報,雖然最後的決定有些迫於無奈,但對於奶奶的仇而言,這人就該落得如此的下場。
趙沁宏軟綿綿的摔倒在地,已經沒任何的力氣再起身了,疼痛的折磨已經徹底毀了他的身體。當他微微的擡起頭時,能看見的只有一片熟悉的火海,和那曾經被自己駕御的血盆大口吞噬而來。
而自己,連哪怕慘叫一聲的力氣也沒有了。
咆哮而至的火龍,貪婪已經呈現瘋狂之勢,它唯一有的東西,只有那吞噬的本能。
撕咬之下,血肉之軀在巨大的龍口裡化爲了灰燼,空氣中瀰漫着那種腥臭的味道。肉體,血液,甚至是毛髮被燒焦之後的腥味,無比的難聞。
燒盡了肉身,吞噬的只有靈魂!火龍貪婪的把那有五丹之境的靈魂啃咬一盡,原本無智的兇物漸漸的開了靈,興奮過後已經開始查覺到一直壓抑着的危險。
“困!”容不住它開智有思,高憐心就默然的伸出手去,無數的騰條猛的將它捆住,巨大的火龍剎那就動彈不得。
這時,冰天雪地世界開始遷徙,雪人族全都遷徙到了小水月那安寧的世界裡。待到一切都安靜無聲以後,巨大的冰龍開始在那世界咆哮着,盤着長長的龍身居於冷湖之上,安靜的等待着什麼。
火龍被捆住後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張寶成一步一步的朝它走去,手虛空的一擡:“陽火終成,有靈而無器。與水之幻一樣,終究是上天難容的變數。”
那長長的龍身,在一剎那就變得細小無比,剛誕生的力量即使很是強絕,但在這絕世的修爲面前終究太過渺小。
“你,要怎麼做?”高憐心面色已經隱隱發白,說話的時候輕喘着,額頭上流着幾滴的冷汗,顯得極是痛苦。
“你放心,答應你的絕不食言。”張寶成神色肅然:“我也有自己的考慮,你的九丹之境只要一擡手我終究會灰飛煙滅,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顧及,能和你保證的就是,我不會傷害你和他
。”
“因爲她?”高憐心說着話的時候,九丹已是漸漸虛弱抽去了她的力量,腿一軟跪倒在了鼎上。
“是!”張寶成斬釘截鐵,將那火龍收回懷內,面色決然的說:“你的結局你自己清楚,所以這些事已經不該是你得芥蒂的。老朽與天道算計一輩子,這次我終將人勝天,而這些真正的變數,非是你這隻有力量的境界所能參悟的。”
“明白了!”高憐心悽慘而又不甘的一笑,身上的光芒越發的虛弱。
空間內一道裂縫出現在身後,張寶成面色凝重的往後走着,毅然決然的說:“五行之變我也牽扯了因果,你盡出九丹之力卻因心念的牽掛而不忍一味屠殺,得天地之力手下卻沒半條冤魂已是善果。放心吧,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的,待他醒來的時候,我自會還了他這一份債。”
高憐心只感覺自己的喘息越來越微弱,幾乎跪在了鼎上冷汗加身,此時連擡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九顆本可摧天毀地的內丹開始化爲了塵煙,那驚天的力量已經開始離她而去。
“你,你沒事吧!”童憐看着高憐心此時痛苦的模樣,忍不住關切的問了一句。雖然不知到底要發生什麼,但心裡隱隱有些清楚,似乎這段因果都要結束了。
魔門妖女麼,冷酷無情麼,爲什麼還有這樣的一面!高憐心欣慰的一笑,或許她比自己更適合,她有力量,也有這一分的柔情,話不知道該怎麼說,此時也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高憐心淒厲而又欣慰的笑着,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自己的結局了,或許換來的只有永遠的沉睡。這九丹之境終究沒傷了任何人的性命,爺爺的濟世之心,奶奶的仁慈爲先,自己都沒違背吧?
驚天的力量開始一點一點的散去,居於鼎上等待的只有永恆的死亡。
猴王看着這一切,眼眸控制不住的掉下了淚水,身爲靈物的它,淚水裡盡是愧疚和悔恨。
“哎!”嘆息一聲,土地一陣扭曲,蕭九站在了一旁,神色凝重。
“你想幹什麼?”童憐守護一旁,警惕的看着他!這人始終是爲惡之人,眼下已經成了木之新靈,不得不防
。
“我沒惡意。”蕭九慢慢的蹲下身來,手開始伸想了綠光的籠罩之內,面色沉重的說:“蕭某也有自己的良知,雖一開始就知道敬國公是想利用我,可終究他救了我的孩子一命,我欠他一份情。”
猴王骸然,慌忙的撤去了九尾,那綠光也是立刻散盡。
“在這個世界裡,我懂得了因果。”蕭九說着話,手掌出現了一團似灰似白的東西,慢慢的放在了楊存的手心上,決絕的說:“我不是爲善之人,但我不想這些事牽扯到我的孩子,將死之人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再被牽扯進來,我要他一輩子欠我這份情。”
“你……”童憐有些驚訝,卻始終弄不懂蕭九要做什麼。
“猴王,知道該怎麼做吧?”蕭九默然,冷聲的說:“如果你開了靈,已經懂得了人間的情苦心傷,那你就該捨棄這爲主的身份了,這對你來說終究是不可追尋的鏡花水月,有必要執着麼。”
猴王在旁只是短時間的猶豫之後,就邁着沉重的腳步走上前來,手掌一張開,一團綠色的光芒就落於楊存的手上。
楊存依舊昏睡着,一左一右的手掌上,各握着他們獻出的東西。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童憐在旁焦急的問着,她完全不懂這個世界,但這時看着已經無力蜷地的高憐心,一時更是着急萬分。
“該醒了,臭小子。”蕭九有些瘋狂的一笑,猛的一巴掌打向了楊存的臉,流下了不捨的眼淚怒罵着:“老子第一次動手打這麼大的官,哈哈,這滋味真是不錯。叫你們以前一個個趾高氣昂的。”
啪的一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意識還有一些模糊,只是醒來的一瞬間腦子頓時驚雷一樣,楊存猛的坐了起來,着急的大喊着:“憐心,不要那個什麼九丹之境了,你傻了啊,那會死人的。打打殺殺這事交給我們男人來,你湊什麼熱鬧。”
突然的一聲驚叫顯得好傻哦,高憐心此時已經面色蒼白,但聽到這一聲時卻是欣慰的一笑,看着楊存滿面的驚慌更是心裡發甜,嘴角難掩的一絲幸福。可惜了,郎,我沒時間了,這一切是需要代價的。
巨鼎開始發出屬於自己的光芒,收回了那驚天動地的九丹之境,它開始要索取自己應該得到的付出了
。
九丹化爲了粉末,迴歸到天地之間,回到了巨大的神樹之中。一點點白色的光芒開始將高憐心的身體籠罩起來。
“唯負心上人。”高憐心閉上眼睛,淚水溼了衣裳,不敢面對楊存擔憂的目光。
“快去試試啊。”蕭九着急的催促道。
楊存儘管還不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左右手上的東西感覺卻異常的沉重,猴王顯得那麼肅穆,看來這是唯一可能救得了高憐心的東西。楊存不敢怠慢,慌忙的朝着巨鼎跑了過去。
“別過來啊!”高憐心含淚嬌喝着:“對不起了公爺,憐心言而無信,無法伺候您了。”
“放屁!”楊存紅了眼,第一次對她罵出了粗口。快步的跑到了鼎前,不管不顧的將雙手按在了鼎上跳了上去,猛的一把將她柔弱的身軀抱住。
“不要啊,這樣,讓我如何還得了您的恩情啊!”高憐心哭泣着,柔弱的小手無力的推搡着楊存,着急的哽咽着:“公爺快下去,菩提鼎現在是要我的魂魄,你留在這的話會被我牽連的。”
“放屁,要什麼魂魄。”楊存將手心的東西摔在了鼎裡,將她的身軀抱着更緊,幾乎歇斯底里的吼道:“要魂魄是吧,我們一人一半總可以吧,什麼至善之靈全都是屁話,居然要生奪人的三魂七魄,這種窮兇極惡的事都幹得出來,還善他妹的善。”
“不要,憐心不能再拖累你了,憐心已經欠你太多了。”高憐心着急的搖着頭,哭泣着,楊存的話已經讓她死而無憾了,哪怕是此時灰飛煙滅她也會含笑而去。
“賊東西,要魂魄來拿我的!”楊存惱怒的喝罵着,死死的抱住了高憐心,那柔弱的掙扎在這結實的懷裡根本無用。
一對壁人在那鼎裡抱在一起糾纏着,高憐心哭泣的哀求,哀求楊存讓她自己承擔這個後果。楊存卻是不管不顧,眼裡已經有些發紅的瘋狂,面對這可怕的後果全然不懼,又哪是那個現實無比的敬國公了。
童憐看着這一幕,立刻是辛酸的別過頭去,感動又發酸的不忍再看。
“你們到底給他的是什麼東西?”童憐忍不住疑惑的問着,因爲此時蕭九的面色已經異常的慘白了,而猴王巨大的身軀也在縮小着,感覺它的力量也開始變得虛弱
。
“猴王爲主的權利,我五年爲靈的壽命和機緣。”蕭九苦澀的一笑,難受的捂住了胸口,搖着頭氣喘吁吁的說:“我前半生一直爲惡本不信這些,遇到這些奇事後才相信所謂的因果報應。既然我惡事做盡,爲我的孩子我也得積點陰德了。”
“五年而已,還不是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蕭九面色決然,面色已是一片骸人的慘白,幾乎是有氣無力的哼着:“我把這份功德全給我的孩子,或許只能還一部分的血債吧。敬國公雖然心有所算,但到底對我有過恩情,高憐心於破廟內也救過我的孩子,所以,這是我欠他們的。”
這樣惡慣滿盈的人,居然也會有這一絲善念。童憐頓時有些驚訝,蕭九居然能連短短的五年壽命都可以看開,這一點是誰都無法預料的,畢竟以前他是那麼的自私。
“不要,公爺,快走開,它要索魄了。”高憐心在淒厲的哀求着,這時幾乎是在狠狠的捶打着楊存,那柔弱的聲線裡盡是哀求般的無奈。
“不準,老子的女人誰都不準動,我管他孃的什麼五行。”楊存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猙獰的怒視着巨大的神樹。
已經沒辦法再發出多少聲音了,一剎那綠鼎內發出了一條沖天的白光將兩人的身影和聲音全部吞噬。甚至清晰可見白光內,猴王的那綠色的光芒,蕭九的五年壽命閃爍出的灰白,全被白光瘋狂的吞噬了,不留半絲的痕跡。
“哈哈,終究,如此!”蕭九頓時噴出了一口血霧,身體,或者說魂魄在劇烈的扭曲着。一生爲惡,總是戰戰兢兢,這最終的一刻,感覺卻是那麼的坦然,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一樣!
可唯有那仇,蕭家滿門的血海深仇,蕭九苦澀的笑裡,還是帶着無法剋制的不甘。
猴王跪倒在地氣喘吁吁,失去了爲主的權利,經歷了人性的煎熬後終於捨棄了內心的一絲貪婪。它終於能變成在這世界逍遙自在的靈了,終於能脫離總是糾纏俗世因果的生活,再也不用戰戰兢兢的等待新的靈出現。白光在越發暴躁的閃爍着,巨大的光芒幾乎將平臺都覆蓋起來,這時完全看不清裡邊的東西,能感受到的只有那白光此時掩飾不住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