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天波,稅官們押着新的開春稅銀準備啓程回京了。之前的官銀全都是由地方稅吏負責押運進京,不過這會全都由戶部派人下來提前押送,可見眼下溫家的態度何等的謹慎,在四處都是烽煙的情況下稅銀是新皇手上最有優勢的一點,所以溫家的安排很是周全。
按理說地方稅銀全都要集中到省會再由巡撫安排當地的衛所連同稅吏治一起送交京城,不過這次溫遲良明顯玩了個心眼。在浙江沒有巡撫在任的情況下直接越級調撥,戶部的人行走各府直接接管稅銀,清點後就直接押運進京。
若按理說這樣做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江南稅收一直是朝廷的重中之重,浙江無巡撫在位只能是特事特辦。但不少人可都是瞪大了眼睛在等着看熱鬧,哪怕是各地的知府也是一樣惶恐不安,因爲浙江沒巡撫不假,可這還有個無冕之王坐鎮。
這樣的挑釁行爲,以敬國公那囂張跋扈的性格要是肯的話那纔怪呢,按大家心裡的預計這羣稅治就算不死最少也得剝一層皮。
不過事實讓所有人大跌眼鏡,行事一向乖張連王爺都不給面子的敬國公居然默認了溫家在他地盤上的放肆,戶部的官員們無不是流着冷汗戰戰兢兢,敬國公這惡名在外的無賴這麼老實是一件更爲恐怖的事,一時真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爲了延途的安全起見,各處的稅吏人馬緊急的制定了方案,天波,蕭山的幾波人馬集合到了一處。在離杭州近百里的地方稍做整頓後幾百號人這才押着銀兩浩浩蕩蕩的上了路,一路上快馬加鞭不敢多加停留,怕就怕那位一向離經叛道的主會來找麻煩。
江南自古是魚米之鄉,這一趟人馬延着事先約定好的路數接應着其他的同僚,浙江一境的稅銀數量之巨加起來很是骸人。所以他們的押運的人數已經過千了,除了戶部的稅吏外還有不少的護衛,甚至還有大內高手隨行護駕。
按理說往年押運稅銀的人可能不只這麼多,不過眼下溫家恐怕是人馬有限,這一千多號人看似浩浩蕩蕩不過比起之前可是遜色許多,而且這小心翼翼的行徑真論起來也是丟了朝廷的臉面。
說來也不怪溫家,眼下他們不敢用各地的稅吏,用的全都是戶部的嫡系人馬。老溫不敢從京城裡抽調過多的人手,這一千多號人幾乎是他咬着牙的安排,若不是因爲定王虎視京城的話他也不用弄得如此狼狽。
長長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延着官道趕路,過千的兵馬自然沒哪個不長眼的綠林中人敢窺視。畢竟劫道是一回事,劫朝廷的稅銀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一般的賊人哪怕是窮兇極惡之徒也沒幾個敢幹這個殺全家的勾當。
株連之罪最震懾人心的就是這一點,這些賊人哪怕再窮兇極惡殺人如麻,他們也不敢貿然和朝廷過不去。因爲一點事發的時候再不怕死的人也會有顧慮,因爲他們的家人乃至是遠親都會受到牽連,這是於刑律之中除了殺身之外最震懾人心的一點。
稅銀的隊伍後邊,幾個看似遊歷的書生遠遠的跟着,不緊不慢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護送的人馬一心提防着敬國公來找茬倒也沒注意到官道上行走的人,在他們的心裡浙江之內只要敬國公不找麻煩的話那就沒其他可擔心的。畢竟太平了百年,敢劫稅銀的亡命之徒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除了敬國公是洪水猛獸外在他們的眼裡基本沒其他的顧慮。
因爲江南是唯一的太平之地,即使其他地方再亂但這塊是最安全的,目前來看的話貌似沒人敢在敬國公的頭上動土,所以走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只要他不找麻煩的話那就沒其他的麻煩可言。
匆忙的趕路趕了兩天一夜,一路上除了偶爾的吃喝外根本不敢有半點停留。再有半天的光景大隊人馬就能進入到湖北境內,爲首的人無不是鬆了口大氣,湖北馴服那可是溫家的人,只要到了那就不必擔心敬國公找麻煩。
湖浙的交界處,連綿不絕的大山圍繞着,官道比其他地方的坎坷但也不妨礙車馬的前行。稅吏們在這關口上可不敢有半點的大意,立刻催促着人快馬加鞭的趕路,總算是在天黑之前安然無恙的進入了湖北境內。
稍微聰明點的都知道這一點的重要,浙江內那可是官匪勾結的大本營,多呆一分鐘就多一分的危險。
進了孝豐的地界就有一個驛站,一千多號人日夜的趕路下已經是氣喘吁吁,一個個混身泥水累得不像話。爲首的人是戶部的六品官員朱郎,他即使騎着馬但也累得是面無血色,但看見驛站的大燈籠時那眼裡的綠光可比狗看到屎強不了多少。
“大人,這兒地界安全,兄弟也該歇歇了。”一旁的稅吏小心翼翼的說着,這一趟路趕下來別說他們受不了,就是馬匹都差不多要吐白沫了。
“也好,休整一晚再上路,到了這應該就安全了。”朱郎也是累得夠嗆,這時哪敢想什麼美食玉牀,有個可以睡覺的木板都是一件樂事。
一千多號人一聽歡呼了一聲,立刻朝着驛站快步的走去。
驛站的門口,一個三十出頭的驛兵正在門口掃着地喂着馬,猛的看到這麼多人衝過來頓時楞了一下。不過看清這些人都是官兵時他趕緊丟下手裡的掃把跑了過去,殷切的問:“這些位大人們,你們,這是來投站休息的?”
“是啊,抓緊安排一下。”朱郎掏出令牌,說話的時候累得是有氣無力:“我這有一千多號人,今晚睡覺的地方和吃食你趕緊着人去辦,今天我們這一行就在這過夜,明天立刻啓程。”
驛兵一聽急得都要哭了:“這位從官大人,我們這就一個偏遠的小驛,滿打滿算就十多個驛兵,哪有地方供這麼多人住啊。吃食那方面更慘,站裡的碗筷也就幾十副,備下的米還沒十鬥,您一下帶這麼多人來我就是把門板拆下來給你們當牀板也不夠啊。”
“廢話少說。”朱郎眼一瞪,掏出銀票丟了過去,嚴聲喝道:“附近沒客棧沒酒肆最少還有些村子吧,住的話晚上我們可以將就一下,但這吃食得好生的伺候着,敢怠慢了大爺小心我收拾你。”
“這,是是。”驛兵欲哭無淚,趕緊跑進站內叫出十多個懶洋洋的驛兵一起到附近的村子找吃食還有吃飯的傢伙。
“大人,這地方安全麼?”旁邊的副官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也難怪他有這擔憂了,這個驛站的地點實在太偏僻了,雖然周邊應該有些小村落。但這裡三面環山一面是水地勢有些險峻,一般的驛站都不會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這裡離最近的縣城也有好幾十裡的距離,在這裡設這麼個驛站似乎也沒多大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