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走!”換了一副面孔的蕭三郎,目露兇光惡狠狠看着崔守信說,“適才我都聽到了,鳳凰教,被叫‘上官劍南’的劍莊莊主給端了,你是玄門的人,玄門門主乃是那個劍莊莊主的岳丈,我有沒有說錯?”
崔守信仗着玄門在武林中一向勢力廣大,只覺得這個人不太對頭,卻完全沒把蕭三郎放在心上。
蕭三郎問話的聲音有些淒厲。
崔守信倒吸一口涼氣,提足精神怒喝:“是又怎樣?”還沒把“閃開”二字說出口,他用來拂開蕭三郎的手便被蕭三郎抓住。
崔守信吼道:“放手!”胸口一緊,蕭三郎已經一掌擊上。
殷十三很好奇“月圓夢缺”化毒救人之外,正兒八經攻擊人時該是何等模樣,這下他可見着了。
蕭三郎一掌揮上去,吸收了諸如“奇花化骨”等各類劇毒後化出的內力直穿而出,侵入對方體內。彷彿一團綠霧籠罩上去,崔守信全身肌膚迅速變色,綠慘慘,人一倒地,迅速變得烏黑。
好像被火燒過了一樣,張開嘴巴後露出來的牙齦都成了黑漆漆。
殷十三嚇壞了,跑到旁邊呼喚:“三郎,你這是做什麼?”卻阻擋不住蕭三郎接下來的殺戮。
“砰!”想要奔跑的一匹馬前胸中了一掌。馬性激烈,尚且撂前蹄嘶鳴了一陣。可是一聲嘶鳴未了,便即倒斃。蕭三郎乍然陷入瘋癲,見人便拍,馬來便打。崔守信帶來的十幾騎,眨眼工夫被殺得一乾二淨。死去的人和畜生,每一個皆成烏黑顏色。林子裡面,黑漆漆的人屍和馬屍縱橫,猶如剛剛經歷火燒。
蕭三郎卻沒宣泄完突如其來的憤恨,張着雙臂衝着天空大喊大叫。
“啊——”
叫聲遠遠地傳出,竟飽含了說不盡的沉痛與悲憤彷彿。
對陣崔守信還很鎮定的太叔公,這下子小腿打晃,連聲對丁承四、班素芳說:“快走快走快走!”
班素芳也識得厲害:“是是是,太叔公!”
山賊們稀里呼嚕跟在後面,跑得就差屁滾尿流。
山神廟前活着的,除了蕭三郎,就只剩下殷十三。
殷十三呆呆看着一口氣殺掉十幾個人十幾匹馬的蕭三郎,等蕭三郎的情緒略微平緩,喃喃道:“你,我,是不是忘記互相交代什麼?”
第二天,蕭三郎騎着毛驢往南行走。
他孑然一身而來,如今又要孑然一身而去。
太叔公說:“鳳凰教主肖靜瑤死在了斷天崖,據說是追隨夫君而去。”
“怎麼可能呢?”他大驚,皺眉喃喃:“肖靜瑤怎麼會有夫君呢?她那樣的人,怎麼會有夫君……”
但最關鍵的,他最在意的那個“她”,該怎麼辦呢?
時光悠悠,蕭三郎彷彿又回到過去——
那個明媚的早晨,春天的氣息瀰漫在山野林間時。路上鳥語花香,景色優美,蜿蜒流淌的小溪邊,一棵樹的後面突然現出一臉。這張臉,青春而又明媚,淺淺的眉毛下面,那雙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映入他的心。
“三哥、三哥!”
她總是愛這麼叫。早晨穿透雲層的霞光也沒她那麼耀眼,林間吟唱的百靈也沒有她活潑。
他喜歡上她,深深愛上她——藍鳳兒,一個擁有秀美絕倫的臉龐,窈窕多姿的身段,更有百靈鳥兒一樣動聽的歌喉的苗女。
雖然後來他知道,他被她騙了。
蕭三郎辨識百草、煉製藥物,在南疆很有名氣,藍鳳兒實則是來學藝。學得差不多,便消失無蹤。像是一團縹緲的霧,進入燦爛的陽光後迅速便會蒸發。
在藍鳳兒消失的日子裡,他曾經試了一百二十多種足可致死的劇毒,不知道是可惜呢?還是該慶幸呢?關鍵時刻總是自救過來。
認識肖靜瑤在最後那次。。
大概是他用毒自救的本領讓肖靜瑤覺得震驚,肖靜瑤格外開恩,讓他和藍風兒相見。
肖靜瑤之前是鳳凰教的聖女,藍鳳兒從蕭三郎身邊回來後,肖靜瑤就憑藉藍鳳兒煉毒的本領順利坐上教主之位。這是一個很傲慢的女人,傲慢到認爲世人不配看見她的臉,所以一直用鏤空的銀面具擋住臉,直到鼻子下面,面具在嘴脣哪裡形成弧度,因爲要說話,要吃飯,所以勉強露出了嘴脣開始到下巴這一小截。光是這一點,蕭三郎隱約也瞧得出,他的藍鳳兒固然是難得美麗的人兒,比起這有着妖媚的眼睛、精緻的嘴脣和小巧下巴的肖靜瑤,還是很有距離。
那時候的他,永遠也不會想到,十多年後,那個美麗而又傲慢的肖靜瑤居然追隨一個男人跳崖死了。
她死了,鳳凰教的教衆哪裡能活?
難怪他十三年出關,踏遍千山萬水也沒找到一點關於風兒的消息。
……
離開黃岡鎮後,信馬由繮走了十幾裡地。太陽有點大,蕭三郎覺得口渴。巧了,路邊有茶棚。他就走進去。
要了一碗茶。
聞了聞,香氣中混着些苦澀的味。蕭三郎沒多想,就脣喝了一口。嗯,雖然清甜中確實帶着苦澀,提神醒腦的功效倒是不錯。仰起脖子,“咕嘟咕嘟”把一碗茶全部喝完。
咦,怎麼耳朵後面連着整個舌頭,都麻酥酥的。不好,頭竟然也在發暈。支涼棚的大爺“呼”掀了草帽,蕭三郎只看了一眼,眼前已開始金星飛舞。
壞了,這可是又吃了江湖經驗不足的虧!
月圓夢缺功能化天下毒,可不是毒的,他便化不掉。比如:蒙汗藥!
支涼棚的大爺得意地“哈哈”大笑,伸手把假眉毛、假鬍子一起撕掉。
蕭三郎提起最後的力氣用力瞧去,居然是比自己年紀還要小很多的少年,這會兒走上前來,輕輕一踢,他這個殺死玄門十幾騎的毒尊,便死魚一樣摔倒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