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當年南宮夢一人一劍,縱橫世間,豪情萬丈。
重劍在手,行走天下,誰與爭鋒。
他嘆了口氣,看着跪在地上的諸葛馨,沉聲說道:“公主殿下起來吧,我答應你就是了。”
諸葛馨擡起頭,問道:“真的?”
南宮夢笑道:“一言既出。”
諸葛馨接道:“駟馬難追。”
涼風吹來,吹走了之前的悶熱氣息,兩人相視一笑,諸葛馨站起身來,拂掉身上的灰塵,說道:“南宮叔叔,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南宮夢點頭道:“不過還要再辛苦這匹馬了?”
說完,他手擡重劍,隨手一揮,斬斷了車與馬之間的繮繩,馬兒大聲長嘶,似乎對於身上的重負早就厭倦不已,此刻眼見馬上與自己之間再無牽連,頓時興奮的嘶叫出來。
“公主殿下請上馬。”南宮夢收回重劍,劍身入鞘,發出一聲清脆的長鳴。
諸葛馨奇道:“那叔叔呢?”
南宮夢傲然一笑,凜然道:“公主殿下先行,南宮夢自有方法。”
諸葛馨點點頭,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討論,當下翻身上馬,玉手虛握繮繩,輕喝一聲,那馬身上已無重負,一聲長鳴,前蹄高高的擡起,然後迅速的往前奔去。
南宮夢微笑着看着馬上的諸葛馨,那份英姿颯爽的豪情,頗有巾幗不讓鬚眉的勢頭。
“南宮叔叔,我先行一步了。”諸葛馨的聲音從遠遠傳來,此刻已經奔出了好遠,漸漸變成一個點,消失在盡頭。
南宮夢站在原地不懂,那把重劍插在劍鞘中被他當成一根木棍豎在身旁,整個身子都倚在上面,似乎失去了這柄重劍,他就會失去中心。
南宮夢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然後慢慢變冷,雙眼微微眯起,耳朵也完全支了起來。
撲哧!
一聲清脆的聲響從那片黑林中傳來,在整個寂靜的黑夜裡顯得那般突兀,南宮夢閉上雙眼,對這聲響不聞不顧,好像沒有察覺。
撲哧!
撲哧!
接二連三的聲音不斷響起,狂風驟來,兩旁完全變成黑色的竹林裡稀里嘩啦的晃動,竹葉被風扯動,從枝幹上脫離而出,然後隨風飄揚。
大片大片的竹葉開始紛紛脫離枝幹,然後匯聚成一團,在這暗夜裡齊齊涌向南宮夢。
黑夜太黑,根本難以發現竹葉飛離的行徑,可是南宮夢卻是一聲冷笑,右手翻動,手掌頓時握住那劍柄。
鐺!
一聲清脆的嗡鳴聲,就在那成團的竹葉即將到達他的身上時,南宮夢恰到好處的抽出重劍,豎在胸前,重劍寬大無比,剛好能夠將他的身子完全遮住。
剎那間,風起雲涌,所有的葉子都擊打在了那柄劍上,沒人能夠想到那些葉子的攻擊能力會有多強,這放在平時,根本不會引人注意的存在,此刻竟然會令南宮夢步步倒退,這一退之下,便是數十米的距離。
葉子在巨大的劍身上留下一顆顆細小的白痕,南宮夢臉色一陣潮紅,就在他感覺快要頂受不住時,身子一偏,依靠劍身護住身體,猛地向邊上一撤。
可是即便他撤的是如此的迅速,還是有一兩片的葉子擦到了他的身上。
那葉子很輕,輕到重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就是這樣的一片葉子,擦破了他的衣服,然後在他的皮膚上劃了過去。
嗤!
一道白痕便在他的皮膚上顯現出來,然後那細線中開始緩緩地卻又不停的滲出血絲。
南宮夢倒在地上,看這手臂上的血線,暗自鬆了口氣,既然血還是紅的,那邊說明葉子上面並沒有毒。否則,難免他這條手臂便要廢了。
葉子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在南宮夢的閃到一邊之後,他們變毫無意識的繼續往前衝。
幸好葉子是沒有意識的,否則連這第一關都過不了。
南宮夢吁了口氣,開始沉重的喘息,那大片葉子強大的衝擊力連他都頗爲忌憚。
索性是過去了,然而還不待他喘口氣,便聽到有幾道破風聲從虛空而來。
南宮夢耳尖,從之前聽到那撲哧的聲響時,他便已經注意到了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
三根黑竹彷彿是被巨大的力道投擲過來似的,南宮夢眼角一縮,趕忙支起耳朵。
聽聲辯物的絕技被他使了出來,因爲這夜色太黑,他根本什麼都看不見,眼下只能靠聽力。
南宮夢嘴脣微動,嘴裡默唸着幾組數字,然後腳下的步子開始不停的變換着方位。
第一根竹子從他的東南方向飛來,第二根竹子從西北方向飛來,兩者上下之間的高度只有半尺,南宮夢身子一矮,然後向左側翻滾,躲過了這兩根竹子的攻擊。
第三根竹子便在此時向他飛來,那根竹子幾乎是擦着地面,竹身過處,地面上赫然出現一道深深的痕跡,南宮夢不慌不忙的躍起,同時重劍尖尖用力點地,身子霎時躍起一丈多高。
三根竹子躲了過去,南宮夢不再停留,身子開始急速往前衝去,坐以待斃的事情他不會幹,這一衝,速度極是驚人,眨眼的功夫便躥出百米之遠,兩旁的竹子開始源源不斷的想他射去。
常人要是在一面奔馳,一面躲避兩旁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而且對於那攻擊根本就看不見其形物,只能依靠聽力來躲避,這樣的難顧着實太大。
可是南宮夢堅持了下來,不光如此,他身上除了之前被竹葉劃傷之外在沒有半點傷害。
南宮夢的實力開始逐漸的攀上巔峰。
他的氣息也開始變得強大起來……
……
……
與南宮夢相比,諸葛馨這一路上倒是太平許多,除了竹林兩旁不時躥出來的野獸之外,再沒有遇到其他過於危險的事情。
這些野獸很難對她產生什麼威脅,因爲諸葛馨本身就是御獸術士,一旦遇見野獸,只需要在心底默唸幾聲咒決便可以了,當然,這其中,大多還是因爲這些野獸等級太低的緣故。
不過眼下卻有一件不是太妙的事情,諸葛馨的心裡也很着急,可是她卻無能爲力。
那匹馬的氣息越來越重,前行的步子變得越來越慢,馬背上的汗水開始不斷的滲出,沾溼諸葛馨身上的衣裙。
諸葛馨心下大爲着急,嘴中不停的唸叨道:“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啊。”
可是有些事情往往不是人爲之力可以左右的,即便他們對於這些事情的願力強大,也不可改變。
這正如新月城內的那些百姓,他們在臨死前的掙扎,越接近死亡時心下所許的願望便越是強大,可是他們還是死了。
這是普通人的悲哀。
可是在某些事情上,連修行者也不見得能夠改變些什麼。
正如此刻的諸葛馨,她貴爲新月國公主,又是御獸術士,實力也已經到達了人階後期,這在平常百姓的眼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飄渺事物也改變不了事物本身的運行規律。
要想改變,便要逆天。
很顯然,諸葛馨還沒有到達逆天的那個層次。
所以,馬兒堅持不住了,前蹄一軟,大半個身子頓時矮了下去,慣性使然,連帶着整匹馬都往前栽去。
諸葛馨早已做好了準備,在那匹馬即將失去平衡的時候,他便已經躍了起來,在空中調整了一下身體,然後便穩穩地落在地上。
砰!
一聲巨大的聲響,馬頭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凹痕。
諸葛馨銀牙緊咬嘴脣,紅潤的脣上留下一排好看的痕跡,可是她的臉色卻實在不好看,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馬,她無力的嘆了口氣。
失去了唯一的可以代替腳力的馬,要想趕去新月城便只剩下唯一一條途徑。
腳力。
這些早在諸葛馨的預料之中,馬兒能夠堅持到奔跑如此長的時間已經是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然而預料終歸是預料,當事實真真切切的擺放在你面前時,你不見得能夠接受。
諸葛馨終歸是術士,術士的身體很脆弱,所以自然也不善於奔跑,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眼下襬在眼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停止不前,一是繼續前行。
諸葛馨根本不需要這些選擇,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她便義無反顧的往前跑了起來。
暗黑的夜裡,一個女子雙手提着長裙,邁開步子往前奔跑,氣息微喘,豐滿的酥胸隨着奔跑晃動起來,掀起美妙的波Lang。
……
……
南宮夢與她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他還要去躲避兩旁宛若利箭一般的黑竹,這樣一來,消耗更大。
兩人都是這般奮不顧身的往前衝,爲了自己的國家,爲了心中的執念。
一個是年過四旬的中年人,一個是嬌弱的一國公主。
就在這個可能沒人知道的夜裡,開始往前趕着,哪怕明知道前方更加危險,甚至可能會付出生命。
兩人卻還是這般奮不顧身,一前一後。
一個人究竟是爲了什麼纔會奮不顧身的拼命呢?如果是霍都天,他一定會說:“是爲了長生。”
如果是南宮煌,他可能會說是爲了變得強大。
可是南宮夢呢?他或許是爲了重拾當年的風采。
而諸葛馨,卻是爲了執念。
執念,很複雜的東西。
說不清……道不明……